第11章 過往

過往

邱青?誰啊?

閉目養神的曲竹心裏一凜,他睜開眼,困惑地看向自稱為邱青的修士。

名為邱青的修士相貌普通,屬于扔到人堆裏就看不到的那種普通,也是曲竹從未在明雪宗見過的長相。

不過明雪宗宗內弟子上萬人,曲竹沒見過實屬正常。

他只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邱青後腦勺的小辮子,腦裏閃過和這人擁有差不多發型的一張臉。

剛剛聽到邱青說話的一瞬間,曲竹還以為是某個讨人厭的家夥來了,不過細想,邱舒烨那家夥都已經元嬰中期了,絕無進入這次秘境的可能。

想到這,曲竹腦中微微繃緊的弦放松,他又看了一眼邱青,剛好與修士看過來的視線交彙。

邱青彎了彎眼睛,做了個口型。

【請多指教】

曲竹讨厭自來熟到沒有邊界感的人,尤其是這種說話方式和性格都與邱舒烨有幾分相似的人。

于是曲竹一絲回應也無,只冷着臉側過眼,示意東方恒一起,擡步坐上明雪宗內供的巨大飛舟。

轉頭的曲竹,并未注意到邱青直勾勾盯住他直到他上飛舟後才收回的視線。

若是用普通的靈劍趕路,抵達連霧山需要三日之久,但搭上明雪宗金匠閣精心煉制的飛舟後,三日的時間便可縮短至六個時辰。

對修士來說,六個時辰近乎等于一眨眼的功夫,于是第一次乘坐巨大代步工具的新晉內門弟子一下飛舟,便不由驚嘆連連。

東方恒也一樣,他掃視一番眼前聳立的高山,又忍不住回頭看向自己來的地方,随即便一臉好奇地繞着飛舟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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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繞了沒一會,便聽到邱青呼喚衆人的聲音。

邱青:“我們要進去了,快跟上。”

東方恒忙跟上曲竹,随着衆人一起踱步至連霧山的入口。

這是還要……爬山嗎?疑惑剛掠過東方恒的腦海,他便微微睜大眼睛,盯着邱青走過入口後就消失一半的身子。

“收起你那沒見過世面的表情。”曲竹頭也不回的說話,“現在連霧山的入口便是秘境的入口,到裏面之後,你少說話,少露多餘的表情,跟着我便是。”

“是,師尊。”東方恒迅速應道,他跟緊曲竹的步伐,走到衆人消失的地方時,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然後剎那間,他的眼前風雲變化。

陡峭的山與連綿的霧氣通通消失不見,出現在他感官中的,是和煦的微風、潺潺的涓流與馥郁的芬芳。

這裏好似是一隅隔絕人世的小世界,靈氣充沛,鳥語花香,輕而易舉地便可以驅散人心中大部分的郁氣。

就連曲竹的表情,也難得地展露出放松的一面來。

可這松弛感在曲竹臉上持續不過一分鐘,東方恒就又眼睜睜地看到曲竹的臉色逐漸浮起寒意。

在兩人的面前,走出幾張陌生的面孔。

其中一人笑眯眯地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曲竹,幾分鐘後,他似笑非笑道:“這不是曲竹嗎?真是難得在外面見到你,我還以為……”

“你會在明雪宗修煉至元嬰期才出來。”

“咦。”這人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驚愕,“難道說……你已經元嬰期了?”

“不,不對,怎麽可能。”男人臉上的愕然眨眼間消失,像懊惱般,他道:“我怎麽忘了,這可是元嬰期以下才能來的秘境。“

“不過別擔心,憑曲竹你的資質,想來在死之前。”男人唇角的笑意擴大,刻意加重音量,“一定能到元嬰期的吧。”

“……”曲竹冷着一張臉凝視眼前處處充滿表演痕跡的男人,他的腦中随即浮現出一只手,一只随意把玩長命鎖的手。

曲竹啓唇,微垂眼睑,一邊掃過男人一只空蕩蕩的袖子,一邊語氣淡淡道:“方貝鴻,原來……你還沒死啊。”

注意到曲竹視線的方向,方貝鴻的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緊接着他翹起的唇也緩緩下沉,呵笑道:“你都沒死,我怎麽會死呢。”

聞言,曲竹笑了,他走上前,彎起的唇擒滿惡意,“是啊,你怎麽能那麽輕易地就死呢。”

“你可是資質非凡的天造之才,日後必會有一番大作為。”

“到那時,你獨臂仙尊的稱謂必會響徹整個修真界。”

說罷,曲竹狠狠撞過方貝鴻的肩,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兩步,曲竹就聽到身後傳來不堪的咒罵聲。曲竹呵笑一聲,須臾後,他臉上的笑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大步趕上來的東方恒盯着曲竹無表情的側臉,好奇師尊與剛剛那人關系的同時,也有些不合時宜地回憶起他剛剛笑起來的模樣。

師尊的笑雖然假,甚至如話本中所描述的惡人笑,但……确實同他想象中一樣的,漂亮。

與衆不同的,惡劣的漂亮。

如果師尊能多笑笑,再把淩亂的劉海掀起來就好了。

這樣一來,即使師尊的眼神不太友善,他的名聲也必然不會像如今這樣差,或許……還會有不少愛慕者。

正胡思亂想着,東方恒沒有注意到前方曲竹停下的身影,于是下一刻,他便直沖沖地撞了上去!

“唔……”

“東 方恒!”

感受到師尊趔趄的一瞬間,東方恒腦中掠過一句糟了,他連忙使出靈力,一手緊緊攀住旁邊的樹幹,另一手……則橫在了師尊的腰際。

清瘦的骨感瞬時從手心傳來,東方恒只感受了一秒,就迅速放開手,并在幾息之間擺出迷蒙的眼神,低頭望進曲竹冒火的眼。

曲竹仰起頭,胡亂的劉海往額頭兩邊分開,露出男人完整的精巧眉目。

雖然師尊現在的眉目間處處寫着不滿,可他這樣充滿生機的表情貌似……更好看。

完全不知自己徒弟此刻的腦子在想些什麽,曲竹退後幾步,拉開與東方恒過近的距離,不悅道:“你在發什麽呆?”

說着,曲竹不動聲色地快速掃了眼四周,見似乎無人關注他們,他內裏才稍稍松了口氣。

曲竹可不想自己差點被徒弟撞倒的丢臉模樣被別人看見。

特別是仇人。

如果真的被看到……

曲竹危險地眯了眯眼,盯着東方恒的眼裏只差寫出“嚴酷的懲罰”五個字。

“抱歉……師尊。”東方恒一臉歉意。

曲竹冷哼一聲:“你想什麽想的這麽入神,連我停下來都沒注意到?”

“我……”總不能告訴師尊他在想師尊的長相怎麽無處不契合他的審美吧,東方恒思考半秒,低頭悄聲道:“我在想,剛剛那個叫方貝鴻的男人和師尊是什麽關系……”

“當然,我只是好奇而已,不是一定要刨根問……”末了,東方恒趕緊找補了一句,可他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曲竹不耐煩地打斷。

“你不用知道他是誰。”曲竹說:“你只要知道……”

“他是個死人就對了。”

是的,從那一天方貝鴻搶奪曲竹的寶物并讓他一個人手無寸鐵地去後山開始,在曲竹心中,他便一直是一個死人了。

方貝鴻失去的右手,僅僅是一個開端而已。

曲竹側過眼,望着方貝鴻的方向,他烏黑的眸深邃,像是穿越了時空,看向過去。

*

少年方貝鴻仰起頭,眼睛高傲地向下看着跪俯在地的瘦弱少年,笑嘻嘻地問:“曲竹,你猜我不久前聽到了什麽?”

說着,方貝鴻蹲下身,作出一副要壓低聲音的姿勢,可實際上,他說話的聲音放大了一倍有餘,

“我聽說……你的娘親是名妓子。”

話落 ,圍在旁邊看熱鬧的修士皆是一驚,随即爆發出一陣連綿不絕的熱切讨論。

“妓子……”

“……就那個吧,在青樓裏……”

周身各種屈辱與肮髒的詞彙不斷湧進曲竹的耳中,他跪俯的身子不知何時戰栗起來,空白的腦子裏也一片混亂并不停升溫。

曲竹迷茫地擡起頭,視線掃視一圈,印在他腦中的畫面卻只有一張張不斷張開又閉合的嘴。

恍然間,曲竹憶起一張塗滿口脂的紅唇。

【他這種穢物,怎麽能進邱家大門,憑什麽能進這個家門?!把他趕出去!趕出去!】

一只手突地伸到曲竹的面前,并一把拉緊他的領口,将他的身子微微提起。

方貝鴻盯着曲竹茫然的神情,“難怪呢,低賤的人生下的種也是個劣質的。你看看你,資質極差,卻不知道哪來這麽多的修為。”

“我看啊。”方貝鴻的嘴惡劣地咧開,說出的話像尖銳的針,使勁往曲竹的心髒裏紮,“你是朝哪個老男人和女人張開雙腿,才要到了提升修為的藥物靈寶吧。”

“那個老家夥是誰?不會是外院裏……最偏愛你的吳先生吧?”

吳先生?聽到這個稱呼,曲竹找回一些理智,他用力掙紮起來,“不,不是,才不是吳先生!我也沒有勾引任何一個人!你放開我!滾開!”

“哈哈哈哈哈哈。”曲竹努力辯解的話在方貝鴻耳中聽起來格外無力,方貝鴻哈哈大笑,他随即撒開手,任由曲竹摔倒在地,“來,把腿張開,讓我看看,你到底是怎麽勾引別人的?”

說罷,方貝鴻的笑聲更放肆了,連帶他周遭的圍觀者也一并大笑起來,聽得曲竹腦子裏嗡嗡一片。

良久,方貝鴻似乎笑夠了,他冷下臉,一把扯過曲竹一直護在領口內裏的一條金色鏈子!

“你幹什麽?!還給我!”纖細的鏈子瞬間被方貝鴻扯斷!缺損的斷口又迅速在曲竹白皙的脖頸上割裂出一條鮮紅的血線!

曲竹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盯住自己的寶物被方貝鴻來拿走,他下意識伸出去搶,可下一秒,他的胸口就傳來劇痛的窒息感!

他被方貝鴻一腳踢倒,頭暈眼花地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方貝鴻戲谑的聲音像是自天邊傳來——

“呵,這長命鎖看起來也價值非凡,就憑你這身家,手上為什麽會有一輩子都買不起的東西?還說你沒有勾引人?”

“曲竹,吳先生不是表揚你說你是我們院這屆最強的人嗎?”

“想必,就算沒有武器……“

方貝鴻蹲下身,用力扯掉曲竹腰間別的樸素靈劍,笑眯眯地道:“你一定,也能從後山活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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