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挑釁
挑釁
找陸雲渺将他要來?
曲竹微微怔住,衛淩雪話中所言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見曲竹無甚太大的反應,衛淩雪繼續淡定道:“曲峰主不用擔心,我可以将東方恒照顧得很好,也會給他提供和門下弟子一樣的資源。”
“若曲峰主有其他顧忌,也不用過分擔心,我自然會叫些安靜乖巧的人來處理鷹峰崖的衛生,你只管與以前一樣,安心修煉便是。”
衛淩雪此番言論不僅考慮到東方恒的未來,也考慮到曲竹失去東方恒後會有的諸多不便。
為了一個普通的東方恒,她所提的條件很好,近乎到無懈可擊的程度。
如果衛淩雪是在曲竹剛收下東方恒那會提議,曲竹毫不猶豫地便會同意。
畢竟他從未有過收徒的念頭,只覺收徒會影響自己的修行效率。
可現在,有人想要東方恒了,但不知為何,曲竹竟然有些糾結。
他微垂眼睫,目光徑直看向不遠處擂臺上表現不錯的東方恒,細瘦的手指輕輕敲擊的膝蓋。
半晌,曲竹平靜道:“衛峰主是不是首先問錯人了?”
“明雪宗規定,如果看上了他人的弟子,想将其要來,必須要先遵從本人的意見。”
“衛峰主怎麽先問了我,便打算直接去找陸宗主了?”
被曲竹挑刺,衛淩雪神色不變,她淡然說:“我自會按照明雪宗的規定去詢問東方恒是否願意,只是現在先遇到曲峰主,就先問問。”
“是我逾矩,也看走眼了。”衛淩雪的聲線中帶了些歉意,說:“是我以自己的想法私自來判定曲峰主不喜歡東方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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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曲峰主很快就會同意,卻沒想到曲峰主比我預料中還看重……”
曲竹蹙起眉,開口打斷衛淩雪的話,“東方恒不過一個随處可見的下品靈根,我怎會看重他。”
無人看見的地方,曲竹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冷漠說:“只是按照規定,衛峰主想收下東方恒,得先去詢問本人,他同意了……”
“我自然……也沒有意見。”
“曲峰主說得對,門規為上。”衛淩雪認同地點了點頭,她随即說:“既如此,曲峰主便算同意了。”
“等今日的擂臺賽一結束,我便去問問東方恒。”
等今日的擂臺賽一結束……
曲竹又摩挲了一下指尖,神情平靜,心思卻不由自主地微沉。
他在不悅些什麽?
一個下品靈根的修士,明雪宗裏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他大概只是因為占有物被別人觊觎而不喜罷了,時間一過,他就會将東方恒忘在腦後。
被衛峰主收為徒弟,如此大的機緣,東方恒那個蠢貨,怎麽想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沒有徒弟,他也會輕松許多。
想到這,曲竹沉下的心微微放松,他旋即又想起教東方恒練劍時少年愚鈍至極的狀态,默然片刻,心想:
衛峰主想要,就拿去吧。
突如其來的話題一結束,兩個性子孤僻的人便陷入沉默,眼神倒不約而同地朝東方恒所在的擂臺上看去。
表現頗為亮眼的東方恒已經又把一人趕下了臺,而後,下一個走上臺的,是東方恒熟悉的人。
東方恒微怔,盯着缺了一條腿、飛上擂臺的修士——
這修士便是數月前,聚衆欺負東方恒,又被曲竹意識迷幻間砍斷一條腿的男子。
明雪宗宗門大比規定,若有一人一直占據擂臺,就會允許比他修為高一些的修士上前挑戰。
于是一直在臺下觀戰,神情一會憤恨一會陰冷的男子尋到機會的一瞬間就踏上擂臺。
男子頭發與衣物髒亂,像數十年沒洗澡般散發陣陣惡臭,而他看着東方恒的眼神裏,只剩下濃郁的仇恨!
臺下的人見狀,不由小聲讨論起來,“這家夥雖得到了宗主的補償,但那腿……如果沒有機遇,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了。”
“機遇哪是那麽容易就能遇見的。他只是一個築基前期的修士,又沒有晉升內門弟子,還失去了一條腿,我聽說他背後的家族都已經放棄他了。”
“難怪……難怪他看起來這麽瘋,身邊時時刻刻跟随的小弟們也不見蹤影。”
“他那腿不是曲竹砍的嗎?找東方恒洩憤幹什麽?”
“他怎麽可能打得過曲竹,打得過早就去找曲竹去了。”
“我還聽說他現在這個下場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沒升內門弟子,心頭不爽,就領着一群小弟去找東方恒的茬,結果茬沒找到,倒給自己惹了一身騷。“
“活該,這家夥在外院看誰不爽就欺負誰,真當自己是老大了?只能說……呵,惡有惡報。”
周遭不斷的私語在修士耳中猶如嗡嗡的蜜蜂聲,他臉色難看地提起劍,不待比試開始,就大吼一聲,猛力朝東方恒襲來!
東方恒雖在修士上臺的一剎那身體就不由繃緊,可他沒想到修士竟會違規提前拔劍。
于是始料未及之下,東方恒險險地側過身子,左胸口被人狠狠劃出一道撕裂的紅痕!
東方恒疼得不禁眯了眯眼,随即反應極快地閃過修士又一次刺過來的劍鋒!
短短一會時間,在擂臺下大多數人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擂臺上的二人就已經來回過了數招!
修士大概抱着掙個你死我活的念頭,他發紅的眼裏透着狠,揮向東方恒的劍與術法招招直沖少年的致命處!
此前在晉升內門弟子的選拔大賽中,是東方恒不顧性命,拼着一股信念戰勝眼前的修士。
而如今的兩人卻是換了一個位置,換成了修士發狠。
修士再怎麽說也是築基期的修士,之前被東方恒打敗是因為他怕自己被東方恒弄成重傷。
可怒不可遏的修士現在沒這層顧忌,他又因為憤怒發揮出超自己上限的實力,于是修士近乎是把東方恒壓着打。
東方恒找不到回手的時機,他只能繃緊下颌線,全神貫注地觀察修士的行動軌跡,尋躲閃的最好機會。
在東方恒又一次險之又險地躲過修士迅猛的攻勢後,忽然間,兩人擦肩而過之時,他瞥見修士的唇角牽起一抹猙獰的笑!
東方恒的腦中大喊一聲不好,可他的身體還處于躲避的慣性下,于是他便只能眼睜睜看着修士袖口中陡然飛出來一把閃着寒光的金屬利器!
眨眼之間,尖銳的暗器就飛到東方恒的左胸口!
東方恒額頭冒出一滴汗,他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正思索要不要暴露自己的實力或假裝自己在危及性命之時突然靈力爆發,一道濃郁的靈力就驀地沖到他的胸口處!
師尊?!
暗器瞬息就被靈力包裹,又恍若陷入粘稠的泥濘般,砰一聲跌在擂臺上!
東方恒呼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一喜,他眼前緊接着閃過飄逸的外袍。
東方恒忙凝神望去,卻有些失望地發現來人是陸宗主,并不是他的師尊。
師尊……東方恒側過頭,卻見曲竹正面無表情從看臺上起身,瞥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師尊?
東方恒怔住,他望着曲竹逐漸消失的背影,心髒微微下沉。
東方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為何曲竹會提前離去。
是因為嫌棄他實力太弱?嫌棄他丢臉了?
東方恒抿了抿唇,擡起眼便看到陸宗主輕而易舉地就将憤怒至極的修士控制了起來。
修士眼眶發紅,張開的嘴裏發出無聲的吼叫,仿佛惡鬼一般,不斷想向東方恒沖過來,卻怎麽也沖不出陸宗主的鉗制。
陸宗主甚至沒有動手,只用虛無的幾道靈力就将修士禁锢在了半空中。
陸宗主很強。
如果他也能使出陸宗主一樣的實力,師尊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可……
東方恒垂下眼,琥珀色的眼瞳中掠過一抹暗色。
時機還未到。
陸宗主收拾完有明顯違規嫌疑的修士,轉身,朝東方恒淡然詢問:“傷勢如何?”
東方恒搖了搖頭,“都是皮外傷。”
聞言,陸雲渺的視線掃過東方恒的全身,見其身上四處都是新鮮的傷口,他沉吟了一會,道:“待會你和曲竹……”
說着,陸雲渺側過頭,朝曲竹應該所在的位置看去,他卻沒有看到半分人影。
瞬時,陸雲渺的眉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眼中隐隐掠過一絲不悅。
東方恒沒錯過陸宗主一瞬變化的神情,他忽地想起陸宗主前些日子親自來找自己師尊的畫面。
師尊的表現很正常,對陸宗主的态度與對其他人的态度一模一樣,一樣的不耐煩一樣的惡劣。
倒是陸宗主,東方恒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陸宗主看自己師尊的眼神有些奇怪。
雖然陸宗主眼神平靜似水,可或許是本能,東方恒感覺他的眼神像是穿過師尊在看向從前。
他所不知道的師尊的從前。
而現在,陸宗主又因為師尊的離去,向來冷漠的神色有了不同尋常的變化。
明雪宗所有人都知道,曲竹能坐上鷹峰崖峰主的位置,是因為救了陸宗主一命。
可如今看起來,師尊和陸宗主看起來不止在救命恩人的關系。
大概猜到陸宗主要說什麽,東方恒低下頭,禮貌道:“我的傷都只是皮外傷,自己去九康坊拿些藥膏就可以了,不用麻煩師尊,也……不用麻煩其他醫師。”
陸雲渺默了默,他收回望曲竹座位的視線,看東方恒神智還算清晰,便說:“既如此,你便自己先去九康坊。“
想了想,陸雲渺繼續道:“你遭此飛來橫禍,按照規矩,我會給你的門牌中增加些積分,足夠兌換一些好用的藥膏。”
東方恒道謝:“多謝宗主。”
說罷,東方恒就在陸雲渺的指示下有些踉跄地下了擂臺。
東方恒擡起頭,環顧四周,還是沒看到曲竹的身影,他便低着頭,從自行分開一條路的衆人中步履不穩地離開。
走了一會,東方恒的視野中忽而飄過一抹輕盈的紫色。
緊接着,一雙白淨的手掌伸到東方恒的面前。
東方恒頓住,盯着陌生人掌心中一盒連外表都勾勒得極為精美的藥膏。
他随即擡起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模樣漂亮風韻獨特的女子。
衛淩雪的眼神波瀾不驚,語氣毫無起伏,說:“東方恒,我有話要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