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失蹤
失蹤
只是走到半途時,曲竹聽到有人談起了他的名字。
他停在一邊,不動聲色地往聲源處看去。
只見有兩個年輕修士,正盤腿坐在地,一邊修養生息,一邊談起八卦。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曲竹将靈氣凝聚在耳朵上後也能聽到大半的內容。
“你聽說了嗎?明雪宗有人失蹤了。”
“巧了,這事我剛好聽人說過。好像失蹤的人數還不少。”
“咦,不少嗎?我只知道有一個人失蹤了。”
“具體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至于你說的那一個……不會也是我知道的那一個吧?”
兩個年輕修士對視了一眼,随機異口同聲道:“李羽!”
聽到這時,曲竹的思緒不由頓了頓。
如果是之前,向來不管世事的他一定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但半月前,當他看到東方恒上擂臺的第一天就被突然冒出來的發癫對手壓着打到重傷後,曲竹便特意去查了一下東方恒對手的名字——
李羽,那個被曲竹砍掉一條腿的纨绔修士。
他怎麽會突然失蹤了?
在衛淩雪提出想收東方恒為弟子前,曲竹本來還打算等宗門大比結束之後,就去找一找李羽,讓他好好給自己的廢物徒弟做一下深入的“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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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家夥真的失蹤了,而東方恒還是他的徒弟,那曲竹的想法還沒有開始執行就結束了。
曲竹不悅地皺了皺眉,收回思緒,繼續聽那兩位修士談話。
“既然我們倆都聽說的是同一個名字,那這個家夥是真的失蹤了吧?”
“我估計八/九不離十了,可是李羽為什麽會失蹤呢?他前幾天不還在嗎?”
“就是,我前幾天還看到他陰測測地站在擂臺下,看着曲竹那徒弟的眼神……啧啧啧,跟恨不得将他吃了一樣!”
“等等,你剛剛說……曲竹?”
“是啊,怎麽了?”
其中一修士矮下身子,手掌擋在嘴邊,眸子望了望看臺,見對話中出現人名的主人公不在其上,便小聲猜測道:“你說……讓李羽失蹤的那個人,會不會是曲竹?”
“咝……”另一人吸了口氣,同樣小聲地問:“你為何會這樣想?”
“你剛剛也提起過,李羽有多恨曲竹的徒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曲竹呢?他肯定更恨将他一條腿砍斷的曲竹!”修士頓了頓,“之前,曲竹不還因為李羽被關在清心洞三個月嗎,有沒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曲竹在刻意報複李羽?!”
“小聲一點,別被其他人聽到了。”修士慌忙地示意同伴減少自己突然拔高的音量,他擡起眸,見看臺上依然沒有曲竹的影子,才稍稍松了口氣。
修士旋即繼續說:“其一可能是曲竹在報被關禁閉之仇,其二可能是曲竹怕那人日後報複便先行斬草除根,其三也有可能是他們師徒二人……”
“咳咳。”
修士話還沒說話,正猜的盡興,耳邊就傳來一陣煩人的咳嗽聲,他不耐道:“要咳嗽去一邊咳去,別在這裏煩人。”
說完,他就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可他的話剛開了頭,又是一陣咳嗽聲傳來。
“咳咳。”
修士被煩得轉過頭,嘴唇張開,剛想吐出一句罵聲,就對上一雙陰冷的漆黑眼眸,他嘴裏的話瞬間轉了個調子:“曲、曲、曲竹?!”
也就是這時,修士才發現發出咳嗽聲的居然是站在曲竹身旁的一個臉色僵硬的同齡人。
曲竹冰冷的目光盯着修士看,他随即松開自己放在與修士同齡那人繃緊肩膀上的手,聲音涼涼地問:“你們在說什麽好玩的?”
“沒、沒說什麽。“修士用力地左右搖起頭,半晌後才吞了吞口水說:“我們、我們只是在談論明日的比賽流程,對,流程。“
“是嗎……”曲竹垂下眼,嫌棄地擦了擦自己的掌心,“我還以為……你們在談自己喜歡什麽樣的死法,還想加入你們來着。”
死、死法?!
聽到這個詞,修士的額頭上即刻冒出無數冷汗,被吓得後退數步,他又想着曲竹應該不會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對自己出手,便匆忙說道:“以後,以後有機會再聊。”
“曲峰主,我們還有事兒,先行告退一步了。”
說罷,像身後有鬼在追一樣,滿頭是汗的修士就連着身旁的同夥幾步并做一步地快速離開了。
沒意思。
有膽子在背後說瞎話,卻沒膽子在正主前求實。
望着修士們飛速遠離的背影,曲竹神色冷淡地彈了彈袖口的灰,而後轉過身,朝東方恒那邊走去。
等曲竹走到之後,便發現衛峰主鳶紫色的窈窕身影不在,只餘黑發少年繼續在原地盤腿坐着。
衛淩雪走了?他們二人談完話了?
而東方恒沒跟着衛淩雪走,是不是說明……
曲竹不自覺放緩腳步,走到離東方恒還有一米多的距離時,黑發少年倏然睜開眼睛,目光一半警惕一半困惑地看過來。
當看到是曲竹的時候,東方恒眼裏其餘的情緒消失,只躍出些驚喜來。
曲竹頓住,而後面無表情地想:
看來,還是個蠢貨。
東方恒琥珀色眸子裏的喜色冒出來一會,又被少年收了回去,他模樣穩重地站起身,朝曲竹拱手道:“師尊好,可是有事要吩咐弟子?”
“無事。”看了看東方恒沉穩的神情,曲竹淡淡道:“剛剛衛峰主同你說了什麽?”
原來師尊看到衛峰主前來找他了。
少說少錯,東方恒原先還想先不提這事,但師尊既然主動問了,他也只能說。
可東方恒斟酌了一下措辭,一時竟有些難以回答。
畢竟師尊現在……貌似還處于生氣的狀态。
被他惹生氣的。
東方恒偷偷瞧了瞧曲竹毫無波瀾的臉色,腦中閃過半月前自己與師尊二人關于衛峰主的談話。
匆匆回憶,東方恒還是分辨不清師尊到底是想讓他去衛峰主那,還是想讓自己留在鷹峰崖。
若自己說出了與師尊所想要的完全不一致的答案,師尊會不會更生氣?
但……東方恒也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
想到這,東方恒低下頭,冷靜道:“衛峰主同弟子所談的話題與此前無異,還是詢問弟子是否願意拜她為師。”
“而弟子的回答也與此前無異……”東方恒頓了頓,認真地說:“弟子東方恒,願一直跟随在曲峰主的身邊。”
一直跟随在他的身邊?
耳熟的話語自曲竹的腦中掠過。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曲竹陷入沉默,烏黑的眸子偏移,瞥向看臺上坐在最高處那個氣質冷漠的男人。
曲竹看過去的一瞬間,陸雲渺便敏銳地到遠處投來的目光,他的眸子同樣轉動,與曲竹平靜的視線交彙。
兩人隔着人群相望,神色皆是一樣的淡漠冷寂。
半晌,曲竹呵笑一聲,目光重新落在東方恒浮起困惑的臉上,說:“希望你明天還能記得這話。”
人總是健忘的。
上一個對曲竹說話的人已經高居上位,看向他的目光若看向萍水相逢之人。
只偶爾,陸雲渺會以上位者的姿态對他降以憐憫,就像他對所有明雪宗衆人那樣。
“我自然會記得。”見曲竹擡步便走,東方恒幾步跟在曲竹的身後,一邊走,他一邊垂眸看曲竹冰冷如霜寒堆積的側臉,憶起曲竹剛剛望向陸宗主的莫辨視線。
果然,師尊與陸宗主之間有他所不知道的陳年往事。
大概率……還是難以忘懷的那種。
東方恒擡起眼,視線望去,便捕捉到陸雲渺還未收回去的沉靜目光。
而在那沉靜之中,東方恒似乎察覺到了一抹潛藏其下的幽靜風浪。
東方恒微頓,他旋即牽起唇朝陸宗主笑了笑,而後趕到師尊的身旁,亦步亦趨地緊随其後。
東方恒雖不知曲竹過去發生了什麽,但從方貝鴻等人與身邊衆人的态度便可窺得一二。
師尊的過去必定悲慘苦烈,深陷沼澤中心。
而現在的師尊,他已經甩開團團纏繞在自己細瘦腳踝上的大半泥濘,且始終堅定不移地朝沼澤外獨自前行。
那……陸雲渺呢?
*
宗門大比又過了幾日,曲竹明顯地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與日俱增。
但其中蘊含的恐懼卻是沒變的,甚至還加深了許多。
曲竹沒困惑多久,靈敏的耳朵裏便捕獲到四周細如蚊吶的談論聲。
而談論聲中,重複最多的便是“失蹤”與“兇手”二詞。
前不久,曲竹聽到這兩個詞還是在別人盡量躲閃的私語中,如今只過了數日,他不論走到何處,都能聽到無處不在的猜疑,感受到投射在他身上的畏縮目光。
曲竹有些煩躁,倒不是煩躁自己被誣陷,而是那些不計其數、落在自己身上像蒼蠅一樣揮不去的視線。
不管他用多陰狠的目光瞪回去,那些視線消失半會又會再度聚集起來。
只會聚衆才有勇氣直視他的廢物們。
曲竹冷冷掃視一圈,心頭罵了一句,便收回視線重新沉于修行。
随他們看去,曲竹未作惡自然不會感到心虛,也沒必要同那些廢物解釋。
可曲竹安穩的修行時光沒持續太久便被夜晚的不速之客打破。
陸雲渺又一次在夜幕低垂之時來到了鷹峰崖。
涼風飄過,卷起身姿挺拔颀長的宗主的飄逸衣袍。陸雲渺站在荒蕪的院落裏,俊美的眉眼平靜,白皙的臉頰上映着冰冷的月光,毫無起伏的聲線裏也透着寒。
他見到曲竹的第一句話便是:“曲峰主,一月時間,你需要找出明雪宗各弟子失蹤的兇手。”
曲竹怔住。
陸雲渺頓了頓,繼續不鹹不淡地道:“否則,最輕的懲罰是你将以傷害數位同門的罪名被逐出明雪宗。”
曲竹直直地凝視陸雲渺沒有波瀾的神情。
忽而,他笑了起來,說:“陸雲渺,從以前到現在,你從未信任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