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倔強

倔強

不遠處的寧靜眨眼之間變為喧嚣,曲竹眼睜睜看着邱舒烨頂着他的臉在蛇環嶺外似驚懼恐慌地晃悠了一圈,随即便禦劍朝遠方飛去,而他的身後,緊緊跟随着陸雲渺等人。

望着一衆人遠去的縮小背影,曲竹深深呼了口氣,他旋即抿住唇轉過身,語速極快地說:“帶我去你要去的地方!”

然後完成心魔想做的事,再之後,曲竹便從蛇環嶺出來,去完成他想做的事。

話落,曲竹便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他動作迅速地繞到蛇環嶺外殘留修士最少的地方,飛過去将他們全部打暈過後,便在籠罩蛇環嶺的無形陣法上打了個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小洞。

曲竹快速鑽了進去,鑽進去的剎那,他身後的小洞也關了起來。

暫時安全了。

曲竹松了口氣,他微微放松繃緊的全身,視線轉動,環顧另一個他從未來過的陌生場所。

仿佛來到了清心洞一般,所有明亮的光與綠植都被隔絕在透明的陣法之外,留在蛇環嶺裏面的,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附着在曲竹身上的心魔顯然異常熟悉蛇環嶺,他帶着曲竹的身體摸黑前行,一刻鐘內,便順利抵達一恢弘華貴的建築外。

“這是”曲竹疑惑地在心裏問。

心魔回答:“這是我的家。”

心魔的家

一路走來,曲竹看過的地方無不是土地荒蕪、寸草不生,零零星星散落在地面上的屋子也僅僅只是破舊的茅草房,恍惚之間,曲竹還以為自己來到了貧窮荒僻的凡世。

而眼前這座與凡間宮殿比也不相上下的華麗建築,居然是心魔的家!

如此看來,心魔的身份必定不平凡。

曲竹略帶緊張地走到守門的兩位魔修前,正待他思考怎麽開口的時候,守門的兩位魔修便目露驚異,随即畢恭畢敬地躬下身,動作利落地打開門,等待曲竹的進入。

搖曳的燭火映着金色的牆壁闖入曲竹的眸中,曲竹心跳加快,緩步踏入。

就在曲竹全部的身軀進入宮殿的霎時,他身後的大門砰一聲關上!與此同時,數道扭曲的影子自牆面上出現。

“他就是少主附身的那個人”

“哇,長得真好看,少主的審美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來蛇環嶺了,是不是說……!”

興奮的交雜在一起的私語湧入曲竹的耳中,曲竹不免困惑,也有些警惕地望着烙印在牆上的黑影。

他的身體依然在心魔的帶領下前行,在流淌的時間中,不疾不徐地走到一個暗金色的精致大門前。

而此刻,曲竹進來時聽到的聲音已盡數消失。

曲竹站定後,還沒有任何動作,暗金色的大門便恍若有自我意識般慢慢打開,露出裏面低調卻顯然不便宜的裝飾。

這是……一個卧榻

曲竹的視線轉動,瞧見了躺在房中的一張四角挂有暗金色絲布的大床,也……瞧見了坐在床榻上的一瘦削人影。

下一瞬,曲竹無意識的唔了一聲,感受到控制着自己身體的力道消失,并且有一股缭缭黑霧突地出現在眼前。

疑惑黑霧是什麽的問題剛升起,曲竹就見黑霧如被人召喚一般直直朝床上人飛去,而後,迅速隐沒在那人攤開的白皙掌心中。

“是我。”床上人慢條斯理地下了床,他轉過身,緩步走至曲竹的面前。

床上人說話的聲音與方式很熟悉。

曲竹的腦中浮現出這個想法,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朝來者的臉看去。

來者擁有一張常年處于黑暗中、白得過分的俊臉,他的五官鮮明,眼窩較深,瞳孔呈清澈的灰色,有些異域混血的感覺,而他臉上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像一根根枯枝一般曼延在他右臉上的黑色紋路。

容貌俊美的人越走越近,望着他嘴角噙着的若有似無的笑意,再回憶他剛剛說的兩個字,曲竹便意識到這人是誰。

“心魔”曲竹肯定地問。

秦曜停在曲竹的面前,笑容愉悅,重複了一遍:“是我。”

說着,秦曜歪了歪頭道:“心魔這個名字不好聽,你可以叫我……秦曜。”

所以……剛剛那流走的黑霧,就是之前心魔,不,不對,秦曜附着于他身并控制他的東西

秦曜将黑霧收走,是不是也意味着收回了對他的控制?

想到這,曲竹便問了,“你現在沒法控制我了?”

秦曜懶洋洋地點了點頭,“我已經将留在你身體上的魂魄收回,自然也沒有繼續控制你的能力。”

為什麽?為什麽要收回?

又為什麽要帶他進蛇環嶺?

曲竹不明所以,思考間,沒注意到秦曜望着他時的深沉視線。

在禁地時,秦曜的魂魄便被曲竹的身體強行驅逐過一次,那會,秦曜的本體就已經收到術法失敗的反噬。

若有秦曜認識的人在此,他就可以清除地看到秦曜右臉上的黑色紋路明顯又往上生長了一些,已經要跨過秦曜的面部中央。

附身之術施展失敗之後,秦曜又等待好一會,才找到機會在曲竹身側的無形屏障消失時重新附了上去。

按理說,從明雪宗逃脫後,他應該帶着曲竹的身體去方家尋求幫助,但……去方家的路上定然會浪費許多時間。

曲竹逃命的最好時間本就所剩無幾,去了方家,待正道人士布下天羅地網後更加難逃。

想到曲竹瀕死的模樣,秦曜鬼使神差地轉換了思路,決定先行來到蛇環嶺,再視情況傳音喚方家的人過來幫忙。

也就是說,秦曜是一直強撐着功法反噬後的劇烈痛楚一路領着曲竹來到他的房間。

但現在,秦曜并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他頭一次用自己的身體與曲竹直接面對面相見。

沒了黑霧狀态時的些許模糊,曲竹映在他瞳孔中的昳麗面貌格外清晰,秦曜仔細描摹過曲竹的臉,就聽到曲竹冷淡的話語。

曲竹:“我不知你為何不殺了我,為何不抛棄我的身體讓我自生自滅,但不管如何,我确實還活着。”

“但這并不是一件值得我感謝你的事。”曲竹的語氣一冷,“畢竟我落到現在這個境地,變成人人喊打的魔修,全都是因為你利用我的身體去禁地偷盜法器。”

“你一直以來都在利用我。”曲竹的神情冷漠。

聞言,秦曜挑了挑眉,“是,我是在利用你,這點我并不否認。”

“但你能殺了方貝鴻,能救下邱舒烨,不也……靠我嗎?”

曲竹一頓,抿了抿唇,無法反駁秦曜的話,心頭煩悶的情緒也愈加糟糕透頂。

是的,他一直以來以為屬于自己的潛藏力量,實際上卻是別人的。

如果沒有秦曜的這份強大力量,曲竹或許已經被方貝鴻的小弟們糟蹋,邱舒烨或者陸雲渺也會被衛淩雪連同魔修斬殺。

所以到頭來……他依然是個無用的弱者。

曲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裏面已寂靜一片,他将袖口中的封魔印扔到秦曜的手中,說:“你搶的東西還給你,再見。”

說罷,曲竹便轉身,擡起腿想遠離這個讓他一見就心生煩意的青年。

秦曜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他蹙起眉,一邊将封魔印收好,一邊揚起聲音說:“你能去哪?沒了封魔印,你沒法回去,蛇環嶺裏面……也沒有你可以住的地方。”

“不用你管。”曲竹回頭瞪了秦曜一眼,“蛇環嶺這不小的地方,總有我能待到封印解除的居所。”

“不,沒有。”秦曜幽幽地開口,“宮殿附近還算安全,再遠一些就有許多失去意識的瘋狂魔修,他們見人就殺。”

“以你的修為,确實能對抗上兩三個魔修,可……他們不止兩三個,他們就像成群結隊的鬼魂一樣,見到一個人,就至死方休。”

曲竹的步伐滞住,他回過頭,重新走至秦曜的面前,面無表情地問:“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要帶我進蛇環嶺?”

秦曜被曲竹直勾勾地盯着,眸子下意識閃了閃,說:“自然是為了你的安全。”

“你可以安全地住在宮殿直到我們解開蛇環嶺的陣法,到時候你便可以自行離去。”

為了他的安全聽到這個回答,曲竹差點笑出聲,害他名聲跌落谷底、被衆人追殺的人居然說是為了他的安全

秦曜怕是只想看他一個人在蛇環嶺中艱難存活的笑話吧。

或許……他還想欣賞正道之人向他哀求活下去的可憐模樣。

越想,曲竹捏成拳的雙手握得越緊,忽然之間,曲竹感受到自己一指根上的堅硬物體。

哦對,還有指環,指環估計也是這個人想偷的東西。

曲竹垂下眸,旋即擡起手,在秦曜微微瞪大的眼睛中,一把掰斷了自己的一個手指!

鮮血進濺,曲竹擡起眼,臉色疼得煞白,他捏着自己斷裂的手指說:“指環也給你,給我一個無人打擾的安全并且僻靜的住所。”

曲竹可不想自己無時無刻都能望見這張惹他心煩的臉。

“你……”秦曜怔怔地望着曲竹掌心中淌落血液的手指,又看了看曲竹蒼白的臉色,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麽為好。

附身曲竹的這幾個月,秦曜自是了解曲竹是個固執的人,卻沒想,他居然固執到這種地步。

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與魔修為伍,即便他已經是正道人士中名聲掃地的邪惡魔修。

但曲竹這個倔強的樣子……才是秦曜欣賞他的原因之一。

【千年前魔修的罪罄竹難書,但……我不能輕易就将他們的孩子歸為有罪之人。】

腦中掠過曲竹此前說的話,又盯着眼前曲竹堅定的眼神,秦曜的心髒忽而漏跳了一拍,一種隐秘的興奮油然而生。

他突地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選擇帶曲竹來蛇環嶺了。

于是靜默半晌後,秦曜牽起唇角,幹脆至極地問:“曲峰主,你……可願意做我的道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