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交易

交易

做他的道侶?

曲竹被吓得将斷手的痛楚都抛之腦後,驚道:“你在開什麽玩笑?”

說罷,曲竹的眉頭深深蹙起,語氣蘊藏憤怒地道:“或者……你是在羞辱我?”

覺得他臉上露出驚訝或者震驚的表情很好笑是嗎?

“不,我是認真的。”秦曜微微躬下身,灰色的瞳孔中閃爍燭火的光輝,他直直望着曲竹的黑眸,說:“你很特別。”

“特別到……”秦曜想了想,道:“我願意為你改變計劃。”

曲竹皺眉:“改變計劃?”

“是的。”秦曜認真地回想說:“剛剛,你不是問我為什麽一定要帶你來蛇環嶺嗎?”

曲竹猶疑地重複了一遍秦曜先前的話,“為了我的安全?”

秦曜重重點頭,“這是實話。但我剛剛仔細想過了,這句話若再換個方式表達會更好。”

說着,秦曜稍微停了停,似在思考般地徐徐道來:“我不想要你死,我想站在你面前,親眼看看對我來說特別的人。”

“嗯……”秦曜又陷入某種奇怪的沉思,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幾秒後恍然大悟,“這是不是就是他人口中的喜歡?”

“如果是的話。”秦曜灰瞳閃耀,不假思索地說:“那我喜歡你。”

“……”

曲竹的瞳孔微微震動,他盯着秦曜放大的俊臉,腦子因這過于突然的情況陷入混亂。

前一秒,他還在憤怒自己被這人利用,後一秒,這人便莫名其妙的說要和他成為道侶。

這小子……是不是因為在蛇環嶺待久了腦子有病?

緩過神後,曲竹也不躲開秦曜的視線,他回望青年,冷漠道:“我讨厭你。”

秦曜聞言,眼底似有一閃而過的失落,但很快,青年便站直身,笑意滿滿地說:“也是,是我也會讨厭利用自己的人。”

但附身的那一刻,誰又會知道自己選中的這個人比一般人特別數百倍。

秦曜垂下眸,視線轉移到曲竹還在滲血的手指上,語氣淡淡:“我會滿足你願望的一部分,給你在宮殿中安排一個足夠安靜的房間。”

“因為如果給你安排偏僻的地方……我無法保證你的生命安全。然後,我會找人給你包紮傷口。”

秦曜低頭,拿過曲竹掌心中的斷指,随後将指根上染血的指環取了下來,穩穩地放到曲竹的另一只手上說:“我只需要封魔印,這個指環……”

“不是我偷的,它是為你而來。”

為他而來?

曲竹一怔,腦中掠過自己意識昏昏沉沉時,迷糊視野中懸在半空中的明亮白光。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秦曜緩緩地将曲竹細長白皙的五指扣上,讓其把指環牢牢握在手心中,繼續道:“但它朝你奔來,就一定對你有用。”

“畢竟……”秦曜臉上所有的笑意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透骨的冷漠,“明雪宗的禁地中,有太多不屬于裏面的東西。”

什麽意思?曲竹烏眸中的困惑愈加濃重,他看着青年冷峻的神情,很快,又看到青年臉上的冷意如雪般融化。

秦曜不知在想什麽,似笑非笑起來,片刻後,他朝曲竹眨眨眼問:“想去看看魔修的過去嗎?”

一刻鐘後,曲竹跟随在秦曜的身後來到宮殿的最頂層。

如先前一樣,秦曜與曲竹還未擡手,黑色的華貴大門便倏忽打開。秦曜神色不變,繼續領着曲竹往裏走。

此處又是一個卧榻。

曲竹環顧一圈下了結論,他随後跟着秦曜站定在床前,目露古怪。

床上躺了一個骨瘦如柴的人,他的五官瘦得凹陷,露在外面的手臂與腳踝也細得吓人,仿佛随意一掰,就能将其輕松掰斷。

可就是這麽個柔弱枯瘦的人,四肢上卻緊緊綁着一條粗長鎖鏈,而那鎖鏈,一路延長至四個沉重高大的雕塑下。

同時,當床上人聽到有人靠近的時,他便驀地睜開猩紅的眼,四肢胡亂掙紮扭動,把鎖鏈甩得叮鈴作響,幹癟的唇中也發出如野獸般的嘶吼聲。

曲竹默默後退一步,擡眼看神情依舊悠然的秦曜問:“……不是帶我來看魔修的過去嗎?”

曲竹所了解的魔修知識,全部都由外院先生所教或在文扉閣中查閱。

于是他便只知道千年前魔修橫行,是因為他們大多數人都學會一個強力的術法,可以吞噬他人的血肉以及靈氣為自己所用。

可無人知曉,這引發正邪大戰的術法從何而來,又為何會被如此多數量的魔修學去。

畢竟堕為魔後,人的欲望會瘋一樣爆發,貪婪的情緒只會讓魔修藏起寶物,而不會讓他們分享。

聞言,秦曜的唇角揚了揚,他朝床上人靠近一步,在聽到床上人愈加凄厲的吼叫聲時,秦曜忽地嘆了口氣。

“是呀,魔修的過去。”秦曜的眼輕飄飄地掠過床上神情扭曲醜陋的人,漫不經心地說:“這個人……是我的父親。”

秦曜的父親?秦曜能住在這麽華麗的宮殿中,地位必定不低,那他的父親,地位想來更高。

既如此,秦曜的父親為何會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甚至還被鎖鏈捆了起來

“啊,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我的身份。”秦曜突然想起什麽,他側過頭,灰瞳警了曲竹一眼,笑眯眯道:“曲峰主好,我秦曜,是魔教的少主。”

魔教的少主

曲竹神色一凜,這樣一來,那他所稱為父親的床上人豈不是……魔教教主,魔尊?!

驚疑不定的同時,曲竹皺起眉頭,不悅地糾正秦曜說了兩次的叫法,“別叫我曲峰主,我已經被明雪宗除名。”

秦曜一頓,他看着曲竹不太好的臉色,遲疑地說:“……抱歉?”

“那我叫你曲竹曲前輩曲……哥”

“……別叫我哥,其他随便。”曲竹的腦中掠過邱舒烨的臉,他随即将話題拉回,說:“他就是魔尊?”

秦曜點頭,唇邊泛起一個嘲諷的笑:“他就是千年前帶領衆多魔修與正道對抗的魔尊。”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兇戾逼人、煞氣滿盈的魔尊會變成現在這幅任人宰割的模樣”秦曜對上魔尊猩紅的眸子,停了幾秒,呵笑一聲說:“他甚至已經不是人了。”

“不是人?”曲竹困惑。

秦曜散漫地嗯了一聲,“那個禁術,會不斷放大人的獸性,消褪人的意識。百年前,魔尊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為人的記憶。”

“他現在,只是個活着的野獸。”

聽秦曜主動提到禁術,曲竹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問:“你可知禁術的源頭?”

秦曜笑了笑,“我自然知道,我想告知你的魔修過去就與禁術源頭有關。”

曲竹沒再說話,專心聽秦曜繼續往下講。

秦曜:“千年前的魔修與正道之間泾渭分明,只強者為尊,誰也不礙着誰。當時的魔修也與正道一樣分為數個宗門,而有一天,一個仙風道骨的人主動踏進父親的領地,說願意與他聯合,分別成為正邪兩道的第一宗。”

第一宗?!聽到這個過于熟悉的詞,曲竹微微瞪大眼睛,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

秦曜的視線劃過曲竹驚異的神情,唇角上揚,“是的,第一宗,你沒聽錯。”

“當時的明雪宗只是衆多正道宗門中稍微強一點的一員,萬萬沒強到第一宗的程度,聽到他說要聯合,我的父親非常不屑,卻沒想到,明雪宗願意提供給他一個強大的禁術。”

“看到玉石中記載禁術的第一眼,父親就驚為天物,當場同意聯合。”秦曜平靜的灰眸看向床上仍在不住低吼着的魔尊,嗤笑出聲:“天下哪有那麽大的好事。我的父親他即刻閉關修煉禁術,等他修煉完禁術一成出來時,才發現明雪宗近乎給所有魔教宗門都提供了一樣的禁術。”

秦曜:“父親瞬間明白自己被騙了,可禁術已經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只要開始修行,魔修便難以抗禁術帶來的巨大誘惑。”

“或許最開始,父親還克制着使用禁術的念頭,但一旦他施展第一次,發現确實能輕易把別人的所有輕易轉化為自己修為的時候,他……便停不下來了。”

“魔修很難憑自己的意志抵抗力量的誘惑,更何況,禁術還在不斷膨脹着他們的欲望。”秦曜的語氣淡漠随意,仿佛說得是屬于另一些人的過去,“後來的事,便同你們正道書籍上所記載的一樣。”

秦曜面無表情地說:“明雪宗宗主,團結各大正道勢力,成功将作惡多端的魔修趕至蛇環嶺一帶。”

“然後……”秦曜垂下眸,盯着魔尊骨骼清晰的面孔,語帶諷意,“它便成了天下第一宗。”

天下第一宗……

在正邪大戰中,明雪宗給自己博得無數好名聲,并成功逼退魔修,而後在衆宗門的強烈推舉下成了天下第一宗。

可如果秦曜所說屬實,讓明雪宗戴上第一宗頭銜的正邪大戰,分明是明雪宗自己引發的!

曲竹神色緊繃,只覺自己這些年來學得的知識被秦曜幾句話就打碎了個幹淨。

但曲竹也将信将疑,他一邊認為秦曜沒必要騙他這種小人物,一邊又怕秦曜想擾亂他的思緒蠱惑他加入魔修。

畢竟剛剛,這人還自顧自地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什麽喜歡他之類的。

曲竹把混亂的思維暫且放在一邊,又問:“那你先前所說,明雪宗禁地中有太多不屬于裏面的東西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秦曜不再看床上掙紮的魔尊,轉過頭來看了眼曲竹被随意包紮了一番的斷指,說:“明雪宗将禁術贈予給我的父親是一個交易,我的父親自然也會送他們一個東西。”

秦曜把圓盤從袖口中拿出,“父親給明雪宗的,便是封鎖蛇環嶺多年,将大半魔修都關在其中的……封魔印。”

*

獨自來到秦曜給自己安排的房間,曲竹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床上,腦中閃過秦曜的話。

“除了父親給予明雪宗的封魔印,與明雪宗做交易的其他魔修也贈送了無數法器,算下來,基本占了明雪宗禁地法器的半數。”

“所以那個自行朝你飛過來的指環,有一半以上的概率屬于其他的魔修。”

屬于其他的魔修……

曲竹用完好的手拿出自己放在胸襟中的指環,借着昏黃的燭火仔細翻看了一圈,也沒看出為什麽別人的法器會扒在他的手上不放。

奇怪的東西。

但至少,他現在算是擺脫了這個來路不明的法器。

雖然擺脫的手段有些令人發疼。

曲竹把指環重新放進胸襟,正要躺下來休息時,聽到一細微的敲擊聲從窗邊傳來。

什麽東西在敲

曲竹蹙起眉,視線望去,只看得到窗戶上印有一個小小的黑影。

小小的黑影……

腦中浮現出點有紅尖尖的雪白狐貍,曲竹一頓,站起身走了過去。

為了減少聲響,曲竹動作緩慢地推開窗,一打開,一雙豆大的黑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他。

曲竹低下頭,看着仿佛處于時間靜止中一動不動的青色小鳥,心頭浮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東方恒那家夥,還在鷹風崖昏睡,又怎會知道他現在成了衆矢之的,還迫不得已進了蛇環嶺。

也不知道今後,被衆人眼中臭名昭著的魔修收為徒弟、又天資極其一般的那家夥會……

腦中掠過這句話,曲竹忽而覺出一些不對勁來。

東方恒作為妖修,再怎麽樣,天資也不會像他所表現得那麽差勁,最少也得是個中品靈根。

是東方恒過于特殊,還是……他在欺騙他?

“唧。”一道清脆細嫩的叫聲喚回曲竹的注意力。

曲竹的目光重新停在青色小鳥身上。

青鳥快速扇了扇翅膀,低下頭,紅紅的喙指向窗下。

是讓他看下面嗎?

曲竹沉默了一會,才伸長脖頸,視線往下。

一片明潔的銀白闖入曲竹的眼中。

絲絲銀色的長發随風飄動,柔軟的獸耳尖有曲竹熟悉的紅。

再往下,就是曲竹曾見過無數遍、卻又變得有些不一樣的紅金色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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