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功法

功法

在明雪宗的這些日子,東方恒的妖丹一共有過三次不同尋常的跳動。

第一次,他在秘境中感應到自己尾巴的方向,并且在溫泉中與師尊一同沉入黝黑的深水。

第二次,他在衛淩雪所築造的血腥洞窟中假裝昏睡,一根尾巴倏忽撞進他的身子,也就是那時,東方恒才意識到,自己為何一直沒能從衛淩雪身上嗅聞到同族的氣息。

第三次,師尊在禁地中偷竊東西,那會的東方恒還處于昏睡狀态,可隐約間也能感受到自己妖丹的不安震動。

若說前兩次,東方恒還能認為是自己處于尾巴附近,妖丹才會有異常的表現。

可最後一次,他的妖丹顯然是因為師尊遇到險境,才會瘋狂地跳動起來。

東方恒進明雪宗之前,上一次感受到妖丹有奇怪之處,還是小時候父親死亡的時刻。

那會,他體內的妖丹便像他脹痛的心髒一般,緩慢旋轉,流露出某種哀傷的情緒。

也就是那時,東方恒才知道自己的妖丹會對同族有所回應。

師尊出生凡間,自不會是他同族。東方恒就猜測……師尊的身上,有妖族相關之物。

于是與師尊重逢時,他施法輕聲呼喚了一下曲竹體內可能存在的妖物。曲竹低頭的一剎那,東方恒便也感到一股淺淺的熱度傳至他的丹田。

東方恒驚詫,師尊的體內……竟有妖丹。

如此一來,曲竹的修為停止在金丹後期的原因就有了解釋。

只是為何……曲竹的身體內會有妖族的內丹

時間回到二人前往妖族領地的這會。東方恒微微蹙起眉,側過眸便對上懷中人有些古怪的目光。

銀發妖族頓住,“怎麽了?”

“沒什麽。”曲竹搖頭,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他只是不太習慣冷着一張臉、模樣精致華貴的妖修張口閉口卻還是叫他師尊的樣子。

但多看半會妖修清澈的眼瞳,曲竹便知道,這人本質上仍舊是明雪宗的那個東方恒。

東方恒盯着曲竹被風刮得微微泛紅的面孔,想了想,便在師尊臉前豎起一個擋風的屏障。

見曲竹發絲飛舞的頻率變得平緩,東方恒才問出自己的問題:“師尊,你可知,你身體裏的內丹從何而來?”

“我不知。”曲竹聲音平靜,他回想了一下說:“自我練氣入門,學會第一次內窺的時候,就已經瞧見有一石頭樣的東西待在我的丹田裏。”

“後來,我突破金丹期的時候,內丹便成了我的金丹。”

內丹變金丹?東方恒一怔,他只以為師尊丹田裏多了一個內丹,卻沒想到師尊的內丹便是他的金丹。

難道是師尊小時候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但他從未聽說過有人類靠食用把妖族的內丹變成自己的金丹。

奇怪,東方恒目露疑惑。

一刻鐘後,東方恒帶着曲竹降落在一叢林之中。

雙腳踏在實地上,曲竹眼睛一亮,他太久未見過綠色的眸中倒映出一叢叢緊貼在一起的半人高灌木。

“這就是妖族住的地方?”曲竹望着停留在一棵樹上梳理羽毛的青鳥問。

東方怕嗯了一聲,纏在男人腕部的尾巴似不舍般緩緩收回,他又領着曲竹飛上一建立在榕樹上的小屋,說:“正邪大戰後,妖族全員加起來不過千人。為了躲避人類,我們在試出封魔印不攔妖族後便進了蛇環嶺,并同魔尊讨要了一小塊還算不錯的地。”

躲避人類?

曲竹一頓,他而後跟着東方恒進了樹屋,在妖修的示意中坐在一蓬松的蒲團上。

曲竹簡單看了一圈小屋裏的裝飾,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所以為何我的修為會停滞不前?”

“因為功法。”東方恒揮手喚來一個玉簡。

他一邊憑空讓玉簡在曲竹眼前展開,一邊說:“正道之人順行功法,邪道之人逆行功法,而妖修與這兩者都不相同。”

“人類的功法中,有經脈兩字,但妖族的原形各不相同,經脈也與人類不一樣,所以妖修的功法中,只會談及如何增加妖丹的力量,如何使用妖丹的力量。”

“并且,妖修功法的運行方式也與人類的完全不同。”東方恒坐至曲竹面前的蒲團上,銀色的柔順長發彎彎曲曲地傾落于地,他繼續道:“師尊的金丹即是妖丹,作為力量的核心,自然也需要妖族的修煉功法。”

“所以每當師尊妄想突破金丹期時,你的妖丹便會吸收所有盈餘的靈氣,否則……”東方恒淺色的眉微微皺起,“一旦師尊用不适合自身體質的功法晉升到元嬰期,你的妖丹便很可能破裂,師尊此後……便真的無法再精進一步。”

原來……他體內總是在他修行時便像饕餮一般吸納無數靈氣的妖丹,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在……保護他。

曲竹抿了抿唇,一會後,他不甚好意思地朝東方恒問:“那你這裏……可有适合我的功法?”

“自然。”東方恒又喚來一個古樸的玉簡,讓其緩慢飄至曲竹的手中說:“師尊的體質與我差不太多,練我曾修行過的功法便可。"

聞言,曲竹的心中不由一喜,如此一來,待他更換功法,突破金丹期的願望便不再遙遙無期。

想到這,曲竹的視線就落在玉簡上,他剛打算就地研究起來,便聽坐在對面妖修再度開了口。

“師尊不急着修煉。”說着,東方恒垂下眼,纖長的睫羽在其眼下落下一層扇動的陰影,而後下一瞬,銀發妖族倏忽劃破自己的掌心!

一道紅痕陡然在東方恒白淨的手心中綻開!

曲竹一愣,又見妖族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上自己的腕部。

有些泛涼的溫度自手腕傳來,曲竹的手被妖族緩緩牽引着擡起,懸在胸膛前方。

“師尊受傷了。”東方恒紅金色的瞳孔停在曲竹的斷指上,靜靜問:“是秦曜幹的嗎”

妖族平靜的目光莫名如有實質。

曲竹細瘦的手指蜷了蜷,搖頭說:“是我自己掰斷的。”

東方恒一頓,又問:“掰斷的時候痛嗎”

曲竹沉默了一會,“疼……也不疼。”

模棱兩可的回應讓東方恒笑了一下。

“我先同師尊說聲抱歉。”東方恒望進曲竹浮起困惑的眼,他緩緩拆開包紮在曲竹斷指上的棉布,然後把自己血液擴散的掌心覆蓋在曲竹的手上,“待會……可能也會疼。”

話落,點點金光便突地在二人手邊出現!它逐漸彙作一條線,若涓流一般汩汩流向曲竹的斷指!

嘶——

如針紮的痛楚讓曲竹不禁嘶了一聲,他蹙起眉,視線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瞧。

瞧了一會,曲竹便發現金光的源頭——東方恒掌心中的血。

妖修原本鮮紅的血液不知何時變了色,像流動的沙子,有自我意識般地在曲竹斷指上聚集。

隐約的瘙癢自斷指的端口冒出,恍若将好未好的傷口,曲竹驀地明白什麽,他試着收了收手,卻不能從東方恒看似虛虛握着的掌心中撤出半分。

“這會消耗你的修為。”曲竹不贊同地說。

曲竹曾在書籍中翻到過,妖族中大妖渾身上下無處不是寶,就連血液,都有肉白骨的功效。

但修複本來斷裂的骨頭,自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妖族的代價,就是消耗等同的修為。

聞言,東方恒掀起眸子,紅金色的瞳孔中不見一絲動搖之色,“只是二十年修為而已。”

“二十年……很快就過去了。”

對修真者來說,二十年确實是彈指一揮間。

可今天這二十年,不僅僅只代表着時間,還代表東方恒對他有恩。

仔細算來,東方恒進明雪宗的那段時日,曲竹除了教他一些劍法之外,便近乎什麽也沒有做,甚至還屢屢讓東方恒陷入危險之中。

況且……事到如今,曲竹怎麽可能還認為東方恒不會自己教的劍法,估計東方恒在明雪宗那個蠢樣子就只是裝出來的。

對了,東方恒為什麽要裝成練氣期修士進入明雪宗?

曲竹的心頭浮起好奇,他忍着斷指長出的癢與疼,唇瓣蠕動着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又轉而問:“你……為什麽要裝成弱小的修士進明雪宗?”

說完,曲竹便忽地意識到這句問話不過腦子。

東方恒裝成練氣期的修士,遭人毒打,被人嫌棄,他願受此種侮辱,肯定是攸關妖族的大事,怎會輕易告知外人。

想到這,曲竹被東方恒覆住的手又不自覺微微蜷了一下,有些懊惱自己怎麽不思考一下便任由自己的疑問脫口而出。

可曲竹因懊惱而蜷動的手卻被銀發妖族誤認為是另一種意思。

東方恒放緩了修補的速度,問:“很疼嗎"

曲竹一怔,對上東方恒徑直望過來的清澈眸子,他微垂眼睑,輕輕搖頭說:“不疼。”

除了最開始有些劇烈的疼痛之外,後面曲竹感受到的,都是在東方恒盡力放慢恢複斷指的速度下,如螞蟻爬過的星星點點的疼。

忽然之間,曲竹知道自己為何沒有思考便沖動地問出了問題。

因為他下意識便認為,眼前這個銀發妖修會回答他所有的問題。

“不痛就好。”東方恒頓了頓,然後平靜開口,恍若再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常事:“和秦曜一樣,我也是為了在明雪宗裏找到一個法器。”

為了找一個法器?曲竹好奇:“那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東方恒擡起眼,視線停在曲竹的胸襟上,說:“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曲竹徐徐重複了一遍東方恒的話,腦中出現一個淺淺的想法。

“是的,在你的身上。”東方恒操縱着血液,徐徐修補好曲竹最後一節手指,“而且……它已經是你的東西了。”

說罷,東方恒紅金的瞳孔暈開光輝,下一瞬,一個同樣發光的指環狀法器兀地從曲竹的胸襟裏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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