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4.

第24章 24.

比越川大至少五倍的平地之上, 是一座有些複雜的小鎮。

不,按照當地人的說法,這應該是“城”。

遠處的海岸邊有用木板延伸出去的碼頭,還有用泥土堆建起來的簡易堤壩。

而在碼頭與堤壩之外的殘雲下, 是溫山眠過去未曾見過的船只形狀。

和末海用漿做支力, 純粹又窄又矮的獨木舟不同, 這裏靠岸的船在中央還有一根豎着支起的圓木。

圓木之上是橫木,兩木遠看呈十字架形,并用粗粗的繩索交纏, 橫木上捆綁着形狀相比木頭較為柔軟的不知什麽東西。

這樣的船在岸邊有好幾艘, 體積有細微差別, 但外在看來結構卻是相似的。

都是船體, 十字木覆繩索, 以及被收緊後形狀不明的東西。

正靜靜地停泊在深藍色的海洋之上。

它們遠看排得很整齊,橫着的木頭上積着雪, 豎着的圓木尖端則仿佛能直戳天空。

而在船只之下, 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巴爾幹城”了。

地面和越川地面的感覺相似,都是平坦的土地, 城裏的個個屋子也都同樣是由木頭打造的。

但他們的屋子卻明顯要複雜許多。

比如這片連在一起的,一間間相似度極高,常有二層、三層的,看上去像是一種住宅。

而那片偏中心區域, 木屋橫向占地面積大,偶有二層,鮮有三層的, 則像是另一種住宅。

溫山眠不知道兩種住宅之間的區別, 畢竟前者還好, 後者的正面完全是面朝大海建立的。

連帶改良後整體不再笨重,比較窄小,易于懸挂的油燈,也是朝大海的方向挂起的。

從高山而來的溫山眠只能瞧見它們在夜色中的昏暗背影,以及上邊積攢的一點點雪花。

而如果說這些都還在理解範圍的話,讓溫山眠不太明白的,就是在遠處碼頭和海岸邊,他們似乎還打造了一個背對山面的方形木板,支棱起來。

還有一些放置在外邊的……布衣、長褲、木籃、果子、甚至是酒瓶,還有一些武器。

溫山眠不明白這些東西為什麽會袒露在外面,同時也沒明白為什麽山腳下城鎮的人看上去會那麽的……熱情。

那歡迎的口號聽上去異常整齊,宛若訓練有素般,讓他一時都沒大反應過來。

圍巾上的圓眼瞪大了看下邊的城市,好半天,才輕眨那麽一下。

而在他眨眼的同時,山下聚集的人也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那一百多人很快就回頭聚在了一起,交流的聲音再度傳來。

之前因為隔得比較遠,所以奔跑中的溫山眠只能聽見話音,聽不清楚內容。

但這次不同。

人群就在他肉眼可見的地方,這山脈盡頭的山體距離小鎮也沒有特別高,只是他沖擊的方向是一個直下的斷壁而已。

旁邊有緩坡,不過即便他不走緩坡,直接從這跳下去也沒有問題。

這樣的高度讓他這次能聽見那些人說話的內容。

最開始,溫山眠聽不太明白,不過這并不是因為巴爾幹人說的和他不是同一種語言。

事實上,在他細細聽了之後,發現巴爾幹人和越川人用的是一種語言。

只是發音不太一樣,好像帶一點他們當地明朗的,歡快的小調調。

有點特別,又有點韻味。

而他們轉頭聚集在一起時說的則是。

“我就說了不能那麽多人嘛,看看,看看,這就給吓着了!萬一以為我們是壞人怎麽辦嘛!”

“那還不是你?剛剛聲音那麽大!我耳朵都快聾了吶!”

“明明是你!‘歡’字結巴成那樣讓人沒聽明白好嘛!”

“還是阿方索的問題嘛,這臭小子跑得也太慢了,早點告訴我們也不至于這麽匆忙……”

“阿方索可‘講’了不能那麽多人的,但你看看你們,你們都聚在這幹嘛?!一個兩個也不好看,吓不吓人吶!”

“你說誰不好看呢?說誰呢說誰呢!老子巴爾幹第一美男……在這兩位客人面前自甘卸下頭牌。”

“真好看啊真好看啊……我要把那個戴圍巾的拐到我家去!”

“什麽東西?那個戴圍巾的明明是我家的,你怎麽不拐那個高的,不是更好看--”

“我呸!為啥不拐你心裏沒數?你敢去和他說話嗎敢嗎敢嗎--”

“……先生。”溫山眠在山上轉過頭朝身後的秦倦看去。

圍巾上的眼神帶着不解和一點點躍躍欲試。

天邊的晚霞最後一點點也褪去了,暗色海風襲來,吹動船上的繩索和溫山眠的圍巾。

秦倦看着轉頭看他的人,将溫山眠眼底的那點生長出來的好奇與興奮盡收眼底,伸手在其手感極佳的耳廓上輕輕摸了摸,說:“去吧。”

溫山眠:“要一起。”

秦倦:“嗯。”

溫山眠才眉眼一彎,伸手從後邊的阿二身上拿過了兩個重要的包袱,便轉身直接從這不算高的山壁上躍下。

鞋底落地的同時,人群中發出了誇張的一聲“嚯”。

他們這次也不敢輕易靠近了,看着溫山眠像看着什麽寶貝一樣,兩眼放光地再說了一次。

“歡迎來到巴爾幹城!”

這一次,他們的聲音盡量壓小了一點點。

但還是有人嘴瓢。

被旁人在後邊踹了一腳屁股。

*

溫山眠下山之後,這一百多人的圍聚也沒有停止。

不光如此,人群還有愈發變多的趨勢。

有不少新的居民從溫山眠之前在山上看見的各種木屋中走出來,好奇地看着他和秦倦。

而方才就已經圍聚在山下的人則一如既往地熱情。

“兩位客人怎麽稱呼?來自哪裏?這個方向難道是從西、西方渡海而來?”

“客人是不是經過了上面的深山--”

“等等等,這個問題等下再讨論,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重點是,您今晚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住在我家!”

“放你的大屁!當然是去我家,我家老婆的手藝一絕,客人您一定會喜歡吃她做的烤肉--”

“不不不,應該是我家!我家的床非常軟,我可在下面墊了三床床墊吶!保證您能爽到起飛!”

“住哪先放在一邊,重點是客人來路必定辛苦,需不需要一點兒小酒?還是大肉?我家統統都有!”

“我呸--!”其他人齊聲道,尤其是幾家店的老板,聲音格外大,像是要吵起來一樣:“我家沒有還是怎麽着了!”

溫山眠:“……”

人聲實在是太吵雜了,他好一會兒才聽明白,這些人似乎都是來賣東西的。

邀請他小住的老板們開的是一種叫客棧的店面,賣住所的;邀請他吃東西的老板們開得則是食館,賣食物的;還有人邀請他保養武器的,這開的應該是武器商店。

他們看上去沒有惡意,除開為首的幾個人,很多後來過來圍觀的居民連武器都沒有帶。

而配武器的那幾個身上似乎也沒什麽敵意,好像真的就是将他們當成遠道而來的客人。

當地人穿着也很簡樸,布衣布褲,偶爾腦袋上會綁一圈布帶,再打個結。

城鎮在油燈的照亮下驅走了寒意,看着暖烘烘的,讓經過了數天風雪的旅人感到惬意。

可這突然出現的城鎮和熱情的居民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尤其是眼前未曾見過的船只形狀,偶間還是會有種不真實的魔幻感。

在這樣的世道,身為獵魔人,內心總是會多一分懷疑。

溫山眠觀察了一陣之後,最終還是決定今夜在這裏落腳。

畢竟他從越川出發,本就是想看看山的這頭有沒有人不是嗎?

沒道理在真正看見時自我束縛住腳步。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再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

決定落腳,就意味着得選住所,也就是從剛剛那幾位老板之間選擇了。

他們實在是太熱情,又不似越川人一樣和溫山眠熟悉,一七嘴八舌起來就讓向來不習慣這種氛圍的溫山眠有點插不上嘴。

是後來這些人終于察覺到了客人的沉默,突然靜了一瞬。

溫山眠才默默當着那一百多人的面,看向那位說家裏有烤肉的老板。

禮貌詢問:“……您家怎麽住?”

溫山眠選他倒不是因為饞他說的烤肉,而是因為這位老板乍一看上去,給人感覺很像大胡子。

身材高大,體格偏胖,身上有疤,且腿也是瘸的。

這一切導致他看着沒有其他幾位老板的外貌親和力強,但對溫山眠來說卻很是親切。

其他幾個老板聽見溫山眠的話音頓時消了聲。

只有那位被點到的胖老板眼睛一亮,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哎!價格什麽的都好說!您那邊使用的是什麽錢幣?不不不,等等,在這讨論可太不合适了,您随我來,我們進棧說,哈哈哈哈,進棧說!”

溫山眠将下半張臉收斂進圍巾,沉默地轉身跟着他走。

老實說,在這樣繁多的邀請和殷切的注視下選擇其中一位,對溫山眠這樣性格的人來說,是有點負罪感的事情。

畢竟其他邀請的老板看他時目光裏也帶着十足的熱情和善意,拉客時更是滿滿的殷切,還有一位年紀有點兒大了,兩鬓斑白,眼帶期許。

溫山眠擅長在血獸間殺伐,卻很不擅長處理這種人的情緒。

想想他們剛剛快吵起來的架勢,溫山眠只能再拉拉圍巾,耷拉下眼皮,強行當沒看見跟胖老板離開。

卻不想他步伐才邁出第三步,那人群中就又爆出一聲聲笑。

且屬那幾個老板的話音最歡騰。

“哈哈哈哈!好!選巴毅家也好,客人我和你說,你得挑他家三層,可以看到海灣嘞,這家夥當初為了搶那個位置可費了老大勁了!”

“對對對,而且今天下雪了!海裏有藍馬哈魚!正是好看的吶!三層千萬不能錯過!”

“您記得讓巴毅那臭小子給您打折啊!千萬別心軟!要貴了我們去找他!”

“還有他老婆的烤肉真的好吃,一路要是累了可不能錯過吶!”

溫山眠驚訝地回頭看向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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