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看着緩緩打開的鬼門關，伏雲心裏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股勇氣。
她猛地沖到王小芸身前張開雙手，做出阻攔保護的動作。
“小雲！”
“伏老師！”
“學妹！”
所有人都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其實連伏雲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可是.......她看着比自己矮那麽多的王小芸，原本有些聳下的肩膀又堅定地舉了起來。
小芸她們只是報仇，為什麽要受罰？
天道......也應該要講道理的......吧......
伏雲也拿不定主意。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高懸半空的鬼門關終于全部打開。
一只雪白的馬頭從門中探了出來。
藏青底色的高領長款唐裝，隐隐有銀白光在盤扣上蕩漾流轉；飄逸漸變的長裙上，藏藍與銀白瞬息變幻，就像一副流動的星夜畫卷。
“好美的裙子。”
李桃在身後忍不住喃喃自語，那個雪白色的馬頭女人聽了，突然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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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的身後，無數穿着制服、拿着鐐铐的鬼差走了出來。
“馬面大人！”
伏雲看着他們一個個飄下來，将鐐铐扣在女鬼們的手上，而那個馬頭女人也離王小芸越來越近，終于忍不住跪下來。
“馬面大人，她們都是小孩子，你們饒過她們吧！”
看着那片越走越近的流光長裙，伏雲終于狠下心來，抱住了裙子主人的腿。
“小芸她們都是受害者，她們只是報仇啊！”
終于，馬面停下腳步，站在伏雲和王小芸面前，未語先嘆。
“文曲星，你不是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嗎？”
“現在，你還堅持你的觀點嗎？”
馬面看向對方臉上燙傷的疤痕，嘆着氣伸手撫摸上右側臉頰。
王小芸感覺臉上清清涼涼的。
一剎那，所有回憶都浮現自己的腦海之中。
自己......
原本是天上的文曲星......
只因路過地府時，聽說輪轉王發怒，要降下瘟疫到大王村，使男女老少皆瘟病而死。
于是動了恻隐之心，請求投生到被拐賣的大學生何芸肚裏。
當時，自己站在閻羅殿前，慷慨陳詞“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樣子，真是個蠢貨！！
原本按自己設想，大王村只是因為貧窮、經濟産業單一才會陷入重男輕女的惡循環。
只要自己這個文曲星投生過去，在10歲那年參加競賽就此成名，接着走出大山找回外公外婆，以優秀文筆拉動大王山旅游經濟，加上織女帶來的非遺繡技，足以讓大王村的人扭轉女子無用的看法，讓男女出生比例恢複正常。
可是，自己連接受教育的權利都沒有！
王小芸愧疚地看了眼王盼兒，織女不過5歲就被折磨得自殺而亡......
自己以為阻礙這片土地發展的，是經濟桎梏，是人才缺乏......
可其實，是思想的毒。
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來了這個村裏，連讀書求學的權利都沒有，哪怕寫作也不配有自己的名字......
自己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應該可憐可憐大王村那些活着的人。
王小芸看了看因自己魂體力量而聚集，千百年來，在大王村枉死而不願投胎的怨魂。
真是報應......
她們是沒得選，才轉世到大王村，受盡那麽多苦楚。
自己卻是主動想去，當什麽救世主.....
“是我愚妄了。”
王小芸長長嘆氣，朝着所有被鐐铐扣起來的女鬼冤魂，緩緩跪下。
“生者的命是命，死者的命也是命。”
“未經他人苦，我卻還想要去救兇手，”王小芸頓了頓，“真是活該。”
在場的怨魂都默默凝視她，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開始朝自己磕頭。
“你怎麽了小芸？”
伏雲看着她磕完頭，頹然的表情，有些擔心地問。
王小芸表情複雜地看着伏雲，自嘲地笑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她以為伏雲來到大王村支教是巧合，上天垂憐，讓她找回自己丢失在外的怨恨。
其實......
王小芸看了一眼馬面，這些都在輪轉王的計算內吧。
千百年來，因為重男輕女而引發的投胎人口不平衡問題，一直給地府工作造成極大困難。
封建王朝覆滅以後，性別平等意識越發提高，也讓大王村的惡行越發凸顯。
原本......輪轉王都要頂着因果負債的代價，來滅了大王村出口惡氣。
竟然遇到我......願意來受苦受難......
回到地府以後，大王村的殺孽必然都歸我來買單了，王小芸郁悶嘆氣。
“我沒事。”
王小芸看着伏雲湊近的臉，虛弱微笑。
“我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是個神仙，難怪我那麽厲害可以畫結界，還能破了祠堂的保護罩。”
“大家都不會受罰的。伏老師，天道也是很講道理的。”
遠處的山巒之間，一輪紅日緩緩升起。
王小芸嘆了口氣，起碼大家都不會受灰飛煙滅的懲罰，已經比之前設想的好多了。
“你們不會受罰了？”
伏雲驚喜地叫出聲，四周被扣住的小女鬼們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王小芸點點頭。
除了我，要背上幾百條人命的殺孽，不知道要積多少功德才能還完債......
唉......
總而言之，一切都挺好的吧.....
要你犯這個賤！
王小芸內心痛罵自己。
看着從四處走來，拿着拘魂鎖捆住所有大王村亡靈的鬼差。
王小芸真的共情輪轉王一怒之下，負債也要滅了他們的心态。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些人造下這麽多殺孽，等到了閻羅殿，就等着和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一起先把地獄十八層都體驗一遍吧！
王小芸恨恨地想着，心裏總算好受許多。
......
9月17日，支教半個多月後，伏雲3人提前結束了自己的支教之旅。
坐在秦隊長專程開來的警車裏，一張燃燒的紙錢，在她的眼前飄過.......
燒了也好。
伏雲看着燃燒的火舌，将一張張泛黃的紙錢燒成灰燼，消失于天地之間。
她看到車窗玻璃上的自己笑了。
“最後那幾個孩子怎麽辦啊？”
她突然轉過頭問秦隊長，“大王村只剩下幾個小女孩和你當晚抱着的男嬰活了下來，這些小姑娘燒過紙錢以後，是都送去福利院嗎？”
“嗯對，”秦漢回過頭笑容燦爛，“女孩子們年紀大了，還留在福利院等待領養，男嬰已經被養父母接走了，聽說以後改姓呂。”
“哈哈哈哈哈哈哈！”伏雲樂不可支，“這也太巧了吧？”
誰能想到，這些“香火怪”最後連兒子的姓都保不住，連後事都是他們最瞧不起的丫頭片子辦的。
因為想到這點，伏雲從山上笑到山下。
每當有人問她笑什麽，她都會回答：從前有個大王村，那裏的人重男輕女，結果全村團滅啦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