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孟如寄在無留之地已經呆過很多個夜晚了,但她從沒覺得哪個夜晚像今日這般喧嚣。

蟲鳴聲,夜風聲,呼吸聲,衣服的摩挲聲,還有她的心跳聲……混在一起,過于吵鬧。

孟如寄憋着氣,收緊了腹部,但即便她努力克制,一呼一吸間,還是感覺牧随的腦袋在自己懷裏微弱的起伏,甚至,她也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

有些暧昧。

孟如寄不願如此,于是她打破了寂靜:“千山君……”

懷裏一聲冷笑,因為藏住了口鼻,牧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這會兒不叫夫君了?”

“你不好好說話的時候,我才會那麽陰陽怪氣的叫你。學你的,你覺得學得怎麽樣?”

“還不錯。下次學點別的。”

“比如?”

“沉默是金。”

孟如寄也是一聲冷笑。

言語間攻防了一番,靜谧夜間的旖旎氣氛倒是消散了不少。孟如寄變得自在了一些,索性放松了腹部,告訴他:

“懸命之物的規矩,我覺得你還是想想辦法,克制一下。你老這麽無法控制的想碰我,愛吃醋,對我們都不好。”

“我克制了。”牧随說着,感受着孟如寄放松後的肚子,軟軟的,有溫度,他聲音平靜無波,“你自己跟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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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寄默了一瞬:“今晚不算,明日開始。你克制一下。”

牧随聞言,便又冷笑了一聲:“夫妻都做得,碰你,吃醋又為何做不得。我認了婚約,夫人,其他事,該你認。”

話說到此處,林間反而又安靜下來了。

久久沒等到孟如寄的反駁,牧随微微松開了她,在她腿上躺平了過來,他從下而上的看着孟如寄,卻觸到了孟如寄認真的目光。

“行。”孟如寄點頭。

牧随卻挑了眉,有些意外。

孟如寄繼續道:“我覺得你說得有點道理。夫妻之間,哪怕是做戲,也簽了契約,彼此之間該有擔當。”

牧随聽得愣神。

“以後,你難受時,想觸碰我,我認。見我與其他男子在一起,你吃醋,我也認。我不該要求你去克制自己的情緒,而應該為我們的契約,守護你的情緒。”

月色下,夜風裏,牧随靜靜的看了孟如寄許久。

“怎麽了?”孟如寄問,“在這段婚姻裏,你還有別的需求?”

牧随沒有應聲,忽然問道:“你這樣的人,還多嗎?”

“嗯?”這話問得牛頭不對馬嘴,孟如寄有點摸不着頭腦,“何意?”

“沒什麽。”牧随坐起身來,“我已經好多了。”

話題被他岔開,孟如寄果然關心起了他的身體,她扒拉了一下他的衣襟,這一次,牧随沒有阻止,任由她打量自己的胸膛,看了一會兒,她跟牧随分享:“還真是,這些戾氣好像都消失了。”孟如寄打量牧随,“戾氣給你造成的傷,你靠近我卻會感覺好受很多?為什麽?”

在孟如寄抽回手後,牧随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襟:“一問換一問,這是開始了?”

孟如寄挑眉:“你說開始,那就是開始了。”

“行。”

牧随答道:“我猜測,靠近你能使我平靜的根源在于,你的內丹。”

這個回答,并不在孟如寄的意料之外,她很容易便接受了,點了點頭:“此前莫離說,他能感知到內丹的存在,證明,這顆內丹對于它去過的身體,或多或少都有點聯系。現在它剛從我的身體裏去到你那裏,與我還有關聯,也說得通。”

說到這裏,孟如寄打趣的望向牧随:

“你一直無法參透內丹的使用方法也是因為這個吧。它雖然在你體內,但去得突然。當年我拿到內丹的時候,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混沌,而你體格比我當年強,所以內丹到你體內,沒造成你的神智混沌。但你一時之間,也很難掌握它。”

“孟山主是聰明人,這一問一答,似乎并不用我過多解答。”

“哪裏,還是需要千山君點撥的。”

孟如寄有些得意,笑眯眯的望着他,月色裏,她身上似有一層光,照得眼眸似水,膚更似玉。

牧随垂下眼眸,不去看她:“該我了。”

“你問就是。”

“戾氣是神明之物,你為何知曉?”

“在葉川做的幻境裏我就說了,我在這玩意兒手裏吃過大虧。那個虧,讓我探知了戾氣來源一二。”

“什麽虧?”

“這算是第二個問題了。”

牧随默了一瞬:“行,你既要如此,這個游戲,我們玩到天亮便是。”

孟如寄忙道,“千山君不必較真,我答完就是。只是,這都是一些陳年舊事了。”

“我不介意你娓娓道來。”

孟如寄撇嘴:“我得了內丹後,過了很多年,我融合了這顆內丹,長了些本事,在衡虛山算是支楞起來了。”

想起過去,孟如寄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溫柔了些許。

那時候的衡虛山,什麽都沒有,不過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山,她帶着沿路撿回來的一些孤兒,将那荒山拾掇了出來,造了階梯,做了房屋,還開辟了一塊崖壁,取名叫做雪鏡崖。

她帶着一堆猴一樣的小孩,占山為王一樣,在那裏修行、練功、生活。

她那時,只覺得自己以前是孤兒,吃過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苦,所以她便想,在她力所能及的時,撐起一個“家”,叫那些與她一樣的小孩,不再吃同樣的苦。

只是孟如寄那時候還不知道人心多變,多的是溝壑與深淵,不敢深望。

“盞烨。”孟如寄提到了這個名字,“是我收留的其中一個小孩,他是我從一片冰湖上撿回來的。”

牧随目光一凝:“冰湖?”

“在衡虛山的北邊吧,具體的方位我記不得了,傳說,那是神墜之地。最後一個神跡出現的地方。”

牧随眸光微微一深:“什麽時候的事?”

“那我怎麽知曉。神明消失的時間……多少人都研究不清楚……”

“我是問你……”牧随打斷她,“你什麽時候去的冰湖。”

“從現在的時間往前算的話,千餘年前吧。”

“千餘年前……”牧随重複了她的話,呢喃了兩句,再看向孟如寄的神色卻有些不同。

孟如寄沒讀懂他的神色,只是有些不滿:“千山君,按照你這個一個問題套一百個小問題的問法,我是不是可以要求多答一個問題加一金的錢?”

“你的問題,我也會詳細解答。”

孟如寄撇嘴,繼續道:“那日我是從北方赴宴歸來,在冰湖上發現了盞烨,孤零零的一個人,蜷縮在冰面上,我救了他,用術法把他喚醒,他說父母死了,被家裏叔嫂欺負,所以跑出來了,想要尋死。我像以前一樣,把他帶回了衡虛山。但是……”

“帶了只狼崽回去?”牧随猜測。

孟如寄撇嘴:“可不只是狼崽。”說到此處,孟如寄想要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但她垂下的眼眸,還是将情緒透露給了牧随。

牧随感受到了,她的後悔與難過。

“他殺了衡虛山四十五人。”

牧随沉默。

“都是我以前收留的孤兒,最小的,五歲,最大的,十六……”

孟如寄至今都記得,血染衡虛山階梯的那一天,盞烨站在階梯上,瘋狂的望着她,他說:“從此以後,再無先來者,再無後來人,孟如寄,你只有我。”

他的眼睛,如墨般漆黑,不見一點光芒。

聽到此處,牧随一擡眸,望向孟如寄:“他死了?”

“當然。”

牧随點了點頭。

“可惜,別的人,也回不來了……”

緩了一會兒,孟如寄才繼續道,“盞烨殺人,用的就是這戾氣。只是我與他都不知道這氣息的名字罷了。盞烨說,他是在冰湖上得到的這縷氣息的,這氣息能讓他很快的修行術法,能讓他保護我……呵……然後,你就知道了,我利用內丹,研究出了對付這氣息的辦法。”

“所以,你猜測,戾氣是神明之物。”

“不是我猜測,是盞烨自己說的,說他在冰湖之上,見過神明,神明賜他這無邊法力之氣。”

牧随聞言,微微蹙眉。

“我這回答,算是全面吧?”孟如寄及時收住過往的記憶,笑望牧随,“該你了,千山君。”

牧随收起思索,沉默的看了一眼孟如寄。

孟如寄開口問道:“我想知道,你傷口裏的戾氣,是從哪裏來的?”

林間靜默。

“我認輸。”

聽到這三個字,孟如寄直接愣住了。

她目光幾乎呆滞的看着牧随站起身,看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然後邁步開始往篝火的方向走。

孟如寄愣了很久,這才跟着站起來,氣急敗壞的拉住牧随的胳膊,将他扯了回來:“你認什麽輸!”

“一問一答的游戲,我玩不起,我認輸。”

“你是不是玩……”孟如寄都沒說完,就被牧随一頓搶白,她的辱罵直接哽在了喉嚨裏面。

他認輸,又怎麽樣呢,能罰他去死嗎!?

孟如寄氣笑了:“你可真不要臉啊,夫君。”

“逐流城是個談交易的地方。”牧随對孟如寄道,“有的交易,是談不成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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