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孟如寄第二天被一聲沉重的巨響驚醒,她睜開眼,卻看到了牧随的臉。
顯然,牧随也被這巨響驚醒了,兩人都望着彼此,眼中都帶着初醒的迷蒙與驚醒的警覺。
而片刻之後,這些情緒盡數褪去,只留下了一絲絲尴尬穿插在兩人之間……或者說,只留在了孟如寄一個人的表情上。
“咳……”孟如寄清咳一聲,想要坐起身來,但她一動,這才發現同樣側睡着的牧随,一只手那麽自然的搭在她的腰上。
沒有耽擱,孟如寄拍開他的手,立即坐起身來,故作鎮定的轉移話題:“這地也太潮了。得虧你能睡得這麽香。”
牧随當然也不會揪着“昨晚我們不知怎麽就睡一起了”這種事深挖,也起了身,看向傳來聲音的地方。
“聲音是破廟那邊傳來的。”
孟如寄揉了揉胳膊,邁步就走:“去看看。”
兩人疾步行來,還沒有到呢,就聽到了兔子哭天搶地的大喊:“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你的!”
孟如寄翻了個白眼,對牧随道:“你家兔兔真是好精神,一大早就開始鬧騰了。”
牧随一言不發直接邁步進了破廟。
廟裏,一片狼藉。
本坐在供奉臺上的神像倒了,依靠她撐着的破廟徹底坍塌,破碎的木頭與瓦片落了一地,蓋在神像的身上,就好似一層塵埃鋪的被。
神像的肩落在土裏,陷了小半截進去,雕出來的頭臉剛剛觸碰到地面,泥點濺在神像眼部的位置,好似給她點了睛,讓她淡漠的審視着這荒唐的幾人。
在神像面前,兔子蹲在地上,正在挨打,打他的,卻是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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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川在一旁拉架,嘴裏無奈的喊着:“妙妙姑娘,你清醒一些。”
但妙妙卻并沒有聽到他的話,瘋狂的拳頭拳拳到肉,落在兔子身上,哪怕兔子蹲着都比她大好大一坨。
“你把他找回來!你把他找回來!”
“誰啊!把誰找回來!”
“他!他啊!就是他!”
“妙妙姑娘,你先冷靜冷靜吧!”
孟如寄看着這一出鬧劇,聽着這鬼打牆一樣的對話,徑直走到葉川身邊,一把拽過無效勸架的他,冷聲問:“莫離呢?石頭呢?這兔子是不是對他做什麽了?”
牧随站在破廟門口,也沒有看挨打的兔子,只看着孟如寄,微微涼了目光。
葉川倏爾被孟如寄拽了個圈,他愣了一會兒,腦子這才開始處理孟如寄的問話:“對,就是因為那塊石頭!”
可沒等他話說完,妙妙又開始尖叫出聲,幾乎要掀了這天:“你把他給我找回來!”
兔子便也跟着痛苦怒吼:“到底要找誰啊!”
孟如寄二話沒說,擡手就是一記手刀,砍在妙妙的後頸,妙妙頓時“冷靜”下來,她雙眼一閉,身體往前栽倒,孟如寄推開葉川一把攬住妙妙,将她穩穩的放在了地上。
至此,破敗的破廟終于安靜下來。
兔子蜷着腿,在地上嘤嘤嘤的無助哭泣,摸着自己被打腫的臉,十分委屈,他時不時看牧随一眼,但見牧随神色陰晴不定,又不敢開口說話,于是只能嗚咽着哭泣。
妙妙被孟如寄放在地上,嘴裏還在無意識的呢喃着:“找回來……找回來……”
孟如寄看向葉川:“說吧。”
葉川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了那塊灰黑色的石頭,遞給孟如寄:
“在我這兒,先前我在外面,也沒看太真切,好似是因為兔子對這石頭動手了,這石頭反擊了一下,巨大的氣浪襲來,我在外面都被從樹上吹了下去,然後這神像也倒了,廟也塌了。”
孟如寄接過石頭,仔細審視,發現這石頭上一點破損也沒有。但廟都給轟塌了,想來兔子的進攻應該讓莫離反應很大,可他也沒醒,也不出來說兩句,真是奇怪得緊。
孟如寄看向兔子:“昨天你那麽好心讓我們把衣服給妙妙鋪床,不會就是為了這塊石頭吧?”
兔子只顧抹眼淚,不答話。
孟如寄她心裏有了論斷,也不需要兔子的回答。她将石頭揣進了懷裏,這次她瞥了牧随一眼,果不其然,觸到了牧随不悅的神情。
“你也別演了。”孟如寄對牧随道,“你們主仆二人,一個不讓我把他揣懷裏,以後騙我脫衣服,就想找機會對這個石頭動手。我就說,讓你不殺人你就不殺人,能這麽聽話呢?”
“不讓你把他揣懷裏,是不想讓你把他揣懷裏,僅此而已。”牧随道,“之前是,現在也是,這跟殺不殺他,沒有關系。”
他會解釋,孟如寄倒是有些意外。
“不重要了,現在我就是得将它揣懷裏。”
牧随臉色更難看的一沉。
“妙妙又為什麽會這樣?”孟如寄問葉川,“你接着說。”
“好似,也是因為剛才的氣浪。”葉川判斷,“她看着像是着了魔,想要找回什麽人,也把兔兄認成了另外的人。”
“魇術。”孟如寄點頭,戳了戳懷裏的石頭,“這是個魇妖,妙妙又從未修行術法,定是這氣浪中帶着的術法讓她心神混亂了。”
孟如寄松了口氣,“想來不是什麽大問題,她清醒了應該就好了……”
都未等到孟如寄話音落地,忽然一直手拽住了孟如寄的胳膊。
地上的妙妙清醒了過來。
妙妙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孟如寄,慢慢的,眼睛裏盛了淚光:“常雲哥哥,我找了你好久,你都去哪裏了?”
孟如寄望着妙妙,一時有些沉默。
其他人望着她們倆,一時也沒敢吭聲,生怕驚擾了妙妙,讓她變得跟剛才一樣瘋狂。
孟如寄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卻被妙妙握得死緊,半分也拽不出來。
“妙妙……”孟如寄另一只自由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沒有可能,我是個女子,并不是哥哥?”
“什麽?”妙妙如遭雷劈一般,錯愕的盯着孟如寄,“你外面有了女子!?”
“……”
淚珠順着妙妙的眼角,啪嗒啪嗒的就落在了地上:“是什麽女子,你喜歡她嗎?”
“不是……”
“是厭棄我了嗎?因為我一直未來尋你?”
“我沒有……”
“常雲哥哥……”
妙妙哭了出來,梨花帶雨好不可憐。看着她紅通通的眼眶和鼻頭,孟如寄被她哭得心都軟了,然後又聽她哽咽着,斷斷續續的說。
“嫁衣……嫁衣我自己縫好了……飯菜……飯菜我也都學會了……”
孟如寄想到了那袋衣服和那袋餅,當即是解釋也不想了,澄清也不願了,立馬哄道:“沒有女子,外面沒有女子,只有你一個,你別哭了。”
妙妙水汪汪的眼睛便又一眨不眨的望着孟如寄:“你說的當真?”
孟如寄眼睛也不眨一下:“當真。我只喜歡你一個,好不好?”
妙妙便破涕為笑。
孟如寄看着她的笑容感慨,這世上真是沒有比女孩子更好哄的了。
“你先休息一會兒。”孟如寄柔聲道,“我先去一下外面。”
“你要去做什麽?”妙妙這才看了下周圍,“我們這是在哪兒呀?”
就好像真的是在夢中。
“我帶你回家成親呢。”孟如寄哄道,“你走累了,歇一會兒,我出去問問路,一會兒來找你。”
妙妙便乖乖應了:“好。”
孟如寄連忙離開,拍了葉川,給兔子使了眼色,然後又把牧随拽到了破廟外。
走了一些距離,确定妙妙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了,孟如寄無語的望着兔子,埋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一句呢,一邊的牧随便開了口。
“夫人認起他人的夫君來,也是一口一個,順暢得很。”
孟如寄聞言,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我這是在處理誰惹出來的禍事?再有了,妙妙她一個女孩子,你也要吃這口飛醋?”
牧随別過眼,只硬邦邦的丢了一句:“無留之地成兩次親會挨天打雷劈。”
“說給你們男人自己聽吧!”
孟如寄也嫌棄的別開了頭。然後立即在心裏給自己昨晚的想法畫了一個大大的叉,什麽給他編一個青草披肩。
他配嗎!
就憑他這張嘴,他也不配!
“是我惹的禍,你不要罵城主哥哥了!”兔子仗義執言,但紅腫的臉讓他說的話透露出幾分滑稽,“我會拉車把她拉去逐流城的,你也可以坐上來,我不故意拖你們走坑坑窪窪的地方颠你們就是了。”
“你……”孟如寄指着兔子一口老血哽在喉頭,她憋了半天,深吸一口氣,“事已至此,我們穿了人家的衣裳,吃了人家的餅,她就是我們的東家,不管怎麽,也得好好把她送到目的地。”
“孟姑娘說得在理。”葉川有些顧慮,“只是妙妙姑娘現在神智不清,她到了逐流城之後又該如何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到了逐流城再說,她這中了魇術心神混亂的症狀,說不定在路上就好了。說來……”孟如寄望着葉川,“你不是醫仙麽,你給她看看呗,能好得更快些?”
兔子也眼睛一亮:“對呀,你治治她吧,我不想挨打了。”
葉川思索了片刻,卻嘆了聲氣:“說來慚愧……這些年……荒廢了醫術的修行,我……恐怕也看不準确。”
孟如寄嘆了口氣,為妙妙,也為自己。
她以為自己拉了個醫仙,沒想到拉了個赤腳醫生……
也是,來了無留之地,好事怎麽輪得到她呢……
孟如寄這口氣還沒嘆完,忽聽“咕嚕咕嚕”的車輪聲響,她擡頭一看,破廟裏,妙妙自己吭哧吭哧的拉拽着木頭板車出來了。
幾人都是一愣,但聽妙妙道:“常雲哥哥!你看我給你帶了個什麽?”
孟如寄看着那個木頭板車,禮貌的問:“什麽呢?”
“馬哎!”妙妙道,“好大一匹馬!以前你說要帶我去騎馬,現在我們就去騎馬吧!”
孟如寄:“……”
孟如寄轉頭看葉川:“要不,還是看看吧。”
死馬當活馬醫,怎麽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