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總能放出我不愛聽的屁

第4章 你總能放出我不愛聽的屁

門口瞪着虎眼吵鬧的劉記被趕來的頂着大黑眼圈的程建給拎回去了,但是人雖然是回去了,不過整個走廊中現在都彌漫着一股子‘不要多言’的氣氛,給十五床那小孩兒做手術的周斌剛剛下了夜班,一邊的護士長定了定神看了看站在一側的白子涵:

“白主任要不您進去看看?”

白子涵指了指自己,周圍一圈的小護士都搗蒜似的點了點頭,經過剛才門口那一鬧,其實她們還挺同情裏面那小孩兒的,才23歲,聽說才剛剛實習,不知道怎麽這孩子能混到刑偵支隊實習,她們常年在軍區醫院看見的也多,剛才來鬧的那個病人應該是有些創傷應激反應,這一個已經應激了,可別再把裏面那個給弄自閉了。

縱觀她們整個醫院,能在如此時刻堪當大任的唯有她們白主任,畢竟這位頂着一張讓人很難移開視線的臉,只要笑一下就像是春風拂面,而且白醫生戲多,客串一下知心大哥哥的戲份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醫生嘛,不僅要治身上的病,這病人的心情也要顧忌啊。

一溜的護士目送白子涵走進了病房,十五床小腿中彈昨天剛剛做完手術,身上的傷口也被包紮了起來,白色的繃帶入目就是三四個,此刻人面朝着裏面,腦袋縮到了枕頭下面,脊背繃直,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用力,白子涵款款上前,彈了一下他的背。

“人走了,別貓着了,平躺。”

那人沒有什麽反應,白子涵施施然地坐了下來:

“不想知道你們裴隊的情況了?”

果然,這一句出口,這人立刻有了反應,他迅速轉過了身,臉上還殘存着被衣袖壓出來的印子,眼睛通紅,想來剛才的脆弱他也不想讓別人看見,宋皓緊緊盯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人:

“我們隊長怎麽樣了?”

白子涵翹起了二郎腿,雙手往膝蓋上那麽一搭,若不是能透過白大褂看見裏面那淡藍色的警服襯衣,誰都不會覺得這貨是個警察同時還是個醫生:

“我做的手術,當然還活着了,小家夥你知不知道這場手術多麽精彩?那子彈我取出的多麽的漂亮?不是我吹,就這臺手術,錄下來給那群研究生上教研課都夠用了,知道為什麽嗎?”

宋皓盯着眼前的人,目光專注,盡量忽略白醫生這不正确的坐姿引發的不适感:

“為什麽?”

白子涵微微湊近他,那雙如墨一般的瞳仁正對上對方的瞳孔,深邃專注,眼中沒了方才的輕佻,聲音凜冽卻又異常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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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裴鈞中的這一槍很是地方,主動脈右側1cm的位置,這個位置讓他能撐到手術的同時也将手術的難度拉到了S級,既挑戰了他自己身體的極限又挑戰了醫生水平的極限,所以你覺得如此微妙的位置是巧合嗎?”

宋皓怔愣了一下,他也沒想那麽多,裴鈞在他眼前倒下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慌了,害怕,驚慌,後悔,他不是沒出過警,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太特殊了,他看到那個中了槍還像是不死人一樣沖他們開槍的時候他就有些慌,他的耳麥被打壞了,被一只擦着他面頰射過去的子彈打穿,他當時害怕又熱血,只記得最後隊長叫他不要追的聲音,但是那一句已經晚了,那被打穿了胸膛的人,竟然能夠反撲上來,再後來,他身前就擋住了一個人。

宋皓死死攥着拳頭,眼中猩紅一片:

“裴隊是算準了的,1cm,如果偏一點兒...”

眼見着他的情緒就要失控,白子涵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聲音擲地有聲:

“沒有如果,他是裴鈞,你說的那個萬一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他是幫你擋了一槍,但那是沒法子的事兒,不是他傷就是你死,沒別的選擇,所以你也不用愧疚,這本就是傷亡最小的選擇,換做任何一個指揮官,都會毫不猶豫地做這個決定。”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如果事事都能想得開,那也就沒有心結一說了,白子涵離開病房的時候宋皓還是怔愣,陷在自己的情緒裏一個人望着房頂發呆,這件事兒解鈴還須系鈴人,白子涵說再多恐怕也不頂用。

白子涵剛剛要到裴鈞的病房再看一眼,忽然見到電梯中下來了一溜穿着警服的人,黑色的皮鞋踏在走廊中很有節奏感,忽然想起了早上金崇明說的‘大行家’,他微微眯眼。

此刻這人一身利落筆挺的警服,面容剛毅,法令紋明顯,更襯得面色冷沉如冰,不說話的時候那身氣場分外的壓人,肩膀上扛着兩杠三花,一級警督,級別不低啊。

“馮隊,這裏。”

身後電梯剛剛上來,金崇明從裏面急着跑了出來,白子涵心下一轉,馮隊?他想起了這麽一號人,市局緝毒總隊的副隊長馮賀,金崇明口中的‘大行家’多半就是說的他。

馮賀回頭,對上了金崇明的視線,唇角一扯,便算是禮貌的笑了,只是那弧度僵硬,一看就知道是個平常幾乎不笑的人:

“金法醫又見面了。”

“是啊是啊,馮隊你走錯了吧,那條被帶回來的手臂在負三層實驗室呢。”

馮賀沒有回這句話,反倒是轉過頭看向了白子涵:

“白醫生,裴鈞就是在這一層的病房吧。”

白子涵的餘光看見金崇明拼命的向他擠眼睛,馮賀和裴鈞不對付?那家夥對付的人還真是少,他戳着笑意上前:

“馮隊的記性真好,還記得我,對,就是這間,就在裏面,只不過他現在還沒從加護病房轉出來,見人有些不大方便。”

白子涵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半邊身子微微擋住了門口,就算裏面那貨不是個東西,那好歹還有自己五個小時的搶救功勞呢,等了29年他一次占據了這巅峰性決定性的上風,他還得留着裴鈞那條命,好好感激自己呢,可不能直接鹿死他手了。

馮賀那雙帶釘子一樣的目光略過了白子涵落在了加護病房的門上,壓抑着的情緒有了片刻的松散,白子涵對人身上的氣息非常敏感,忍耐,壓抑,擔心又恐懼,只不過這樣複雜的情緒只有那麽一瞬間,馮賀閉眼再擡眸眼底已經清明一片,唇邊露出了兩分嘲諷:

“不死人,沒有痛覺?還抱回了一條手臂,真是新鮮,這又是裴鈞遇到的?他還真是有本事,總能碰到這種‘特殊’情況,不知道是真的特殊還是借口?”

話音中的諷刺不言而喻,現場的氣氛有兩分尴尬,金崇明趕緊打圓場:

“是啊,這情況還真是第一次碰到呢,我們也是一籌莫展,馮隊要不去樓下看看?”

白子涵微微含笑,恰到好處地颔首,似乎在說‘慢走不送’,馮賀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和金崇明一起離開了。

白子涵倚在了病房的門上,懶洋洋的似乎沒骨頭一樣,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曲起‘當當當’的敲了三聲,加護病房中裴鈞睜開了眼睛,如鷹一樣銳利的目光沒有因為重傷而軟弱下來分毫,頃刻間就透過門上那小窗戶捕捉到了白子涵那挑釁一般的眼神。

白子涵看着他清醒的樣子也不像是有問題,轉頭目送了馮賀一行人上了電梯,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馮賀,若是他沒有記錯,當年藍哥被注射藥物的案子就是他辦的,處事幹淨果決,相關嫌疑人在一周內被抓獲,但就是藥物的源頭,到現在也沒有查清楚,就在他思緒回想起從前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走廊盡頭的聲音:

“白主任,師傅,師傅。”

“叫魂吶?”

湊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子涵現在親自帶的一個實習生,楊聰,楊聰一手拎着一個外賣袋子,眼看着這就中午了,白子涵瞟了一眼袋子上那多加辣多加醋的備注略有些嫌棄:

“麻辣燙啊?”

“有活動,滿30減15。”

白子涵不客氣地接過來一桶,楊聰立刻湊上來:

“師傅,我剛才看見戰後心理評估的人從早上鬧騰那人的病房出來了,臉色有些凝重,他們都走遠了那病房中還有喊叫的聲音傳出來。”

“喊什麽啊?”

楊聰壓低了聲音清了一下嗓子,那比便秘還幹澀的聲音從嗓子眼擠了出來:

“我沒病,別攔着我,我要見裴隊,我要見裴隊...”

白子涵一身的雞皮疙瘩生生被他喊掉了一地,他茫然回首看了看裴姓隊座的房門,心裏第一次對裴鈞生出了幾分同情,好好的大清,說亡就亡了。

吃幹抹淨之後白子涵才進了裴鈞的病房,他一進來裴鈞就皺着眉睜開了眼睛,哪怕身上都動不了都不妨礙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說起來他和白子涵上一次見面還是三四年前的事兒了,臉還是那張欠揍的臉,這股空氣清新劑都壓不下去的麻辣燙味讓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面上的嫌棄溢于言表,沒什麽血色的薄唇吐出了幾個字:

“吃的什麽垃圾。”

白子涵...

“注意你的态度,裴鈞,你以為你為什麽還能躺在這裏大放厥詞,那是我花了五個小時把你這條小命給拉回來的,你知不知道這次手術多難?要不是我,你早見閻王了。”

白子涵坐在了一邊簡易的三腿凳上,二郎腿翹了起來,一揚頭,擺着救命恩人的譜。

裴鈞複又睜開眼睛,眉眼和從前一樣冷峻,只是那沉穩的氣質比之三年前更甚:

“只有學藝不精的人才會強調手術難度來體現所謂的精湛技術。”

明明聲音低啞虛弱,甚至因為肺部的出血連呼吸都吸不到底,聲音都帶着氣聲,但是這話說的卻分外的硬氣,白子涵氣笑了:

“你總能放出我不愛聽的屁。”

裴鈞不喜歡這種時時憋悶上不來氣的感覺,他開始深呼吸,但是胸口刀和內髒傳來的劇痛卻驟然讓他蹙眉:

“作什麽死呢?胸口有刀口,還想再經歷一次肺出血啊?呼吸放輕。”

白子涵站起來喝了一聲,再看一眼檢測儀器上的數據,裴鈞盯住他,冷硬的聲音沒有緩和:

“我要出去。”

白子涵覺得他多年來作為一個白衣天使的心性和涵養就快輕易被打破了:

“出去?去閻王殿啊?”

“劉記怎麽了?”

裴鈞的目光清醒理智,白子涵一愣,忽然想起了早上裴鈞就醒來了,估計是聽到了劉記在十五床那病房門口大喊大叫的聲音,他嘆了口氣:

“你都聽到了,能怎麽了?應激性心理創傷,你應該很熟悉的。”

裴鈞的指尖收緊力道,呼吸粗重了兩分,半晌他再次打破沉默:

“宋皓呢?”

“你幫他擋槍那小孩兒?你覺得呢?我早上當了一回知心大哥哥,不過看來收效甚微。”

白子涵的聲音冷沉深寂,卻也無可奈何,對于一名警察來說,在任務中無法挽回的過失足以擊穿他一切的心理防線,這個坎過的去那就還有救,如果過不去,那就有可能再也不能拿起槍了,這個道理白子涵清楚,裴鈞更清楚,或者說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愧疚甚至比仇恨更能毀掉一個人。

作者有話說:

在這裏解釋一下哦,白子涵是公安醫院的醫生,同時也是警察,我查了一下是有同時是警察編制的醫生的,只不過現在幾乎取消這種編織了,大家就當成是私設吧。

裴隊,哈哈,不愧是攻

裴隊:我要出去

白醫生:去見閻王?

猜猜那個馮隊和裴隊有什麽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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