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筆落何處
“還有，墨月羽你好像勢在必得，還拿命去拼？”水墨注意到昊天的警惕。他只會以為自己別有居心，這木魚腦袋，裝滿了對仙界，對昊将軍府的責任，又怎麽會去想別的呢。不禁有一絲悵然。
“反正你放心，墨月羽我不稀罕。”水墨有些生氣。
昊天點了點頭。但是他那副表情，明顯是不相信。水墨心情不好，懶得跟他說話，躺在冷冰冰的草地上睡了。
昊天以為她睡着了，便将自己的披風解下，蓋在她身上。水墨聞到那披風上散發出的他的味道。既沒有香味，也沒有臭味，那是一種安神、安心的味道，可以讓人帶着微笑入水。
可是水墨實在睡不着。她時而想到昊天對自己的關心，時而又想到他對自己的無情；想起自己拼死為墨心求情，他還是不肯放手；想起她從捆仙索下救了自己；想起他對自己的懷疑；想起他對自己的關懷……這一幕幕的回憶，一遍遍回放，水墨一次次品嘗，酸甜苦辣，令人心力交瘁。
次日醒來，水墨驚奇的發現昊天在煮東西！昊天難道也有嘴饞的時候？可是，他這個人，無論從上、從下還是從左從右來看，都是嚴謹而又嚴肅的人，并且只會為了責任而活。享受人間美食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只是兩個字：無聊。
水墨是個記仇的人，想起昨晚他對自己的不信任，便不想和他說話。但是人家的披風還在自己身上，總得原物奉還的。
正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昊天卻自己走了過來，手裏還端着一碗吃的。他遞給水墨，淡淡道：“喝吧。”
水墨呆呆看着他，“哦”了一聲，放下攥在手中的披風，接過碗，低頭一看，那是一碗味道鮮美的湯，并且還是昊天親手做的，更加覺得香甜。慢慢倒入口中品嘗一番，方才吞入腹中。
才剛剛喝下，便覺得身上的傷好了不少，骨頭斷裂之處也不痛了。
“你怎麽不喝？”水墨發現昊天完全沒有要喝的意思。
“那是你的藥，我又沒病，喝了幹嘛。”
“我的藥？你從哪弄來的？”
“昨天半夜，你睡得像頭死豬的時候，我回天界找華佗神醫要來的。”
“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嗎，幹嘛還特地跑回去給我讨藥？”
“你不是說你不回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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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佗神醫的藥，果然是藥到病除。水墨運行仙氣調息片刻，斷骨便全都接合起來，傷到的內髒也都痊愈。而且，那藥還有滋補的功效，她此刻可是精神百倍，再遇到墨小聖，一定要連本帶利要回來。
兩人再次回到墨小聖的居所。
此時，墨小聖正手持墨月羽作畫。墨蒼蒼守護在半邊。
畫中，一名女子在欣賞牡丹花開。那女子纖腰細腿，身材極好，本來該是一副極美的畫，但是女子的眉目卻遲遲畫不上去。而墨月羽就停留在女子眉目之上，微微顫抖着，就是落不到紙上。
墨小聖緊緊蹙着雙眉，似乎正在遭受着莫大痛苦。最終，他還是棄筆了！頹然的跪在畫前，痛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無能，你不要怪我，我一定會畫出來的！”他又重新拾起墨月羽，以相同的姿勢對着女子眉目，依舊在痛苦掙紮中下不了筆。
他也許是太專注了，以至于有人來，都沒有發現，直到水墨說話，他才恍然驚醒。
“她是誰？”
“又是你們，你們給我出去，我很快就可以畫好了，我們很快就可以團聚了！”
昊天冷冷一笑：“你們永遠也團聚不了。”那樣自信的表情，總可以預示些什麽。
“就憑你們兩個小娃娃，還不是我的對手！”墨小聖本就心煩意亂，此時更是無法将精力集中在畫上。
水墨自己也是自小學習水墨丹青。她明白，一個好的畫師，首先要練的便是注意力，所以到墨小聖這個境界的畫師，只要一投入畫作中，便不會再受任何幹擾，即便外界天崩地裂，都不會影響他分毫。可是，墨小聖明顯是被什麽幹擾了，究竟是什麽，竟然能強大得讓他無法集中精力？
“你為什麽落不下筆？”水墨問。
“哼，都是這讨厭的天下蒼生！”
“怎麽說？”
“你知道這畫的是誰嗎，是一個死了五百年的人！一旦她從畫中複活，就會更改人間五百年的歷史，到時候，天災人禍、生靈塗炭！”
他此言一出，昊天與水墨皆大驚。
昊天握緊了手中千銀赤冰，雙腳忍不住前移一步道：“墨小聖，你千萬不能一錯再錯，百姓生死可都掌握在你手中了！歸還墨月羽，跟我回天界請罪。念在你心存善念，我會幫你求情，請求天庭從輕發落。”
水墨黯然神傷，原來，墨小聖竟如此癡情。擡頭看着可憐的他，心中茫然一片，當年，是自己誤會了他嗎？
墨小聖不再說話，他在重新集中精力，他一定要畫出心中的女人。
昊天要緊牙關，千銀赤冰被他灌注了千斤之力，落在地上，震得整個大地都在顫抖。這個地下居所，很大很空曠，像個地下宮殿，卻在這一陣之後，變得擁擠了。
因為，出現了無數天兵天将，将整個空間填滿。
“三太子！”其中一名将領向昊天跪拜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阻止墨小聖，奪回墨月羽，抓他回仙界複命！”昊天一聲令下，墨小聖便被天兵天将重重包圍了。
水墨怎麽也沒有想到昊天竟然會帶天兵天将前來。他是何時部署的計劃？認真打量着身邊這個優秀的天界戰将。那沉靜的眸子，像是深潭最難以預測的水；那浩然的正氣，是頂天立地的一方王者；那紅潤飽滿的唇，像是最聰明毒辣的曼荼羅。
原來他昨夜為自己上天界取藥，不過是在部署了天兵天将之後順便做的一件事。而自己還滿心歡喜，誤會了一夜。或許，他給自己取藥，不過是想要讨好自己，好讓自己帶他來此處。
昊天的嘴角帶着淺淺一絲笑意，那是勝利凱歌的前兆。他始終盯着前方，墨小聖就算仙術再高，面對如此之多的天兵天将，也堅持不了多久。他的仙力已經消耗了許多。
“墨雨飛痕！”随着墨小聖一聲叫喊，無數墨箭飛出，射中周圍的天兵。可是另一批天兵立刻又圍了過來。
昊天手中的千銀赤冰蠢蠢欲動，“出！”的一聲，它從主人手中飛出，正對墨小聖後背。
但是千銀赤冰并沒有像昊天所想的那樣，刺透他的身體，而是被一把墨刀砍到，轉變了方向。
昊天的笑僵在臉上。不是因為沒有刺中墨小聖，而是他看見那把墨刀，是水墨畫出來的！水墨為什麽要幫墨小聖，與天界為敵？難道她真的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真的一心想要得到墨月羽？
墨小聖冷笑：“別以為你救我一命，我便會将墨月羽給你，癡心妄想！”
為了救他，水墨消耗了不少仙力，被他這麽一說，心中自然不舒坦。想要罵人，但是前方已被自己撕開了一道口子，急道：“快走！”
這一切，昊天都看在眼中。他靜靜站着，不慌不忙：“你們走不了，整個珈藍城周圍有十萬天兵！”
水墨一瞬間有種想跪下來求他的沖動。但是，昊天是何人，鐵面無私，求他還不如奮力一搏。只是這重重天兵，就算出了這居所，也出不了珈藍城，到時候，依舊是死路一條。
墨小聖已經受了好幾下重創，布衣上全是血跡。水墨此時也是腹背受敵，自顧不暇。然而一顆心始終懸在墨小聖身上。就算自己死在這裏，也要讓他活着。
千銀赤冰倏忽又至，朝着墨小聖腦袋迅速飛去，眼見便要刺得他腦漿迸裂，墨小聖畫出一道墨屏，檔在身前。然而千銀赤冰勁道太猛烈，輕易便将墨屏打碎，繼續朝着墨小聖前進。
“師父！”墨蒼蒼驚叫。
“不要！”水墨大驚失色，腦海裏一片空白。她忘記了思考，忘記了使用墨雨飛痕，只記得要讓墨小聖活着！所以她做出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舍身擋在墨小聖身前。
昊天及時召回千銀赤冰，然而一切已經晚了，那冰冷的槍身已經沒入水墨體內，貫穿她的右肩，鮮血大股湧出，讓這一身的嫣紅慘烈綻放。
輕盈的身體偏偏旋轉落下，如同紙片，被墨小聖抱在懷中。透過淩亂的頭發，他看見眼前女子蒼白痛楚的面容，顫聲道：“你……”他終究不明白，與她非親非故，為何要舍身救他，難道是為了墨月羽而使出的苦肉計？
天兵天将們都停了下來，愣愣看着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墨小聖，你教我畫石竹，我畫得像楓葉，你誇我有創意；你教我梅花，我畫得像石榴，你說我有靈性；你教我畫石頭，我畫得像饅頭，然後你笑了。但是，我畫牡丹畫醜了，你便打我罵我……”水墨淺粉色的唇角露出一絲無力但卻幸福的笑容，美妙的眼中全是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