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釀無情
水墨不告而別,回了魔界。
夜溟依舊在溫柔鄉裏面醉生夢死,看見水墨進來,似笑非笑:“舍得回來了,怎麽不多玩幾天?”
幸災樂禍?姑奶奶心情不好,還敢惹我!她沒好氣的走到夜溟身邊,将他從那軟榻上霸道的擠開:“讓開,我要坐!”
夜溟沒有生氣,揮手示意魔妃們走開,挨着水墨坐下,摟住她的肩頭,關切的看着那一張嘟得可以挂油瓶的,仍舊嬉皮笑臉:“今天吃錯藥了,火氣這麽大?”
“沒有。”水墨無精打采,用手托着下巴。
“那吃條竹葉青。”
“啊!”竹葉青,那不是蛇麽?回過神來,水墨眼前晃蕩着的,果然是一條蛇,還活蹦亂跳的,被夜溟捏着尾巴。
就知道魔界的東西不能吃,夜溟給的東西更不能吃!雖然是魔,卻是一只從來不敢吃魔族食物的魔。
她不怕蛇妖,卻怕這種不成妖的蛇,死死抱着夜溟的腰,将腦袋埋在他胸口上,鼻中傳來的都他身上那詭異的香味,不敢看:“死夜溟,你寝宮裏怎麽會有這東西!?”
“晚飯沒吃飽呗。”
夜溟就任由她抱着自己。他倒是希望眼前這人,可以一輩子抱着他,并且只抱自己一人。害怕的時候,失落的時候,傷心的時候,他願意讓她在這麽緊緊的抱着。
“喂,墨丫頭,你占我便宜占上瘾了?”
水墨這才意識到,自己确實占他“便宜”許久了,忙松開手,偷眼看外界,那條竹葉青已經不見了,這才敢露臉。擡頭之時,見夜溟正底眸凝視自己。那目光似乎有點深情……為何這樣的眼神,不是昊天給的?
想什麽啊!水墨要保持理智!夜溟可是一只風流成性的魔,看哪個姑娘的眼神不都是這樣的!
只是,那雙鳳眸太過迷人,讓人會情不自禁。
“要不,吃顆葡萄?”夜溟一笑。
“不要!”水墨忙閉上眼睛,不知他又哪什麽亂七八糟的臭蟲來給自己吃。
“這次真的是葡萄,人間的葡萄。”這聲音有些溫柔。
水墨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一看,果然是人間的葡萄!她最喜歡吃葡萄,只可惜自從到了姻緣閣,便很少能吃到了。
夜溟看着她那“窮兇極惡”的吃相,傻眼了。真不該弄串葡萄來破壞此女的完美形象,罪過罪過。
水墨吃得很開心。轉頭看看,夜溟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吃獨食。這才意識到,東西是他的,卻被自己獨占了,确實有點不好意思,便摘了一顆遞到他口中:“很好吃的!”
夜溟乖乖的吃了,但又立刻吐了出來,還四處找水漱口,聲勢浩大,驚動了整個魔宮。婢女們一時找不到水,手忙腳亂的倒了杯酒給他漱口。
當大家都知道這場“腥風血雨”是因為魔君吃了一顆水墨奉上的人間葡萄引起的時,沒人覺得好笑,而是指責水墨,不該給魔君吃人間的東西。
既然大家都這麽說,水墨當然認為是她的錯。或許魔天生就不能吃人間的東西吧,否則夜溟又怎麽可能弄得滿宮風雨。
“沒事,別理他們,你繼續吃。”夜溟轟走了所有人之後,溫柔的對水墨道。
水墨全身雞皮疙瘩泛濫。夜溟平日裏不是這樣的,他不欺負自己就已經謝天謝地了,竟然還對自己這麽好,難道堂堂魔君真的因為一顆葡萄,精神錯亂?
“我還是拿回我房裏吃吧。”水墨實在無法懷着愧疚的心情,在夜溟面前吃葡萄。
千靈子承諾的第七日,火玫雪重生的日子。
水墨看得出他對火玫雪的用心。從她死的那一刻起,千靈子一定在努力的尋找救她的方法,否則一向文雅有禮貌的他,那一段時間裏,又怎麽會落魄得像是變了個人,讓大家都以為他是生了重病。
而水湘瀾也時刻伴他左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千靈子帶着一個活生生的火玫雪站在大家面前。然而這個火玫雪不會說話,也聽不見,看不見,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正常人。
說是她靈識未開,而那畫像是水墨靠墨雨飛痕畫出來。也就是說,水墨相當于她的媽媽,給了她又一個生命。
“那要怎麽樣,才能喚醒小雪的靈識?”水湘瀾很迫切。
“需要水墨給她一滴血。”千靈子頂着亂蓬蓬的頭發,與過去那個玉樹臨風的他判若兩人:“天地萬物,造化生命,需要血氣。若是沒有血,那便沒了魂魄,所以才會靈識未開。只要水墨給她一滴血,她便可以借助水墨的血,開啓靈識。”
夜溟鳳眸之中,閃爍着敏銳得可以輕易洞察一切的光芒:“為什麽是水墨,別人的血便不可以?”
“因為畫像是水墨畫出的。”千靈子的解釋還算合理。
但是夜溟卻不全信:“真的只是這樣?”
水墨急着想讓火玫雪醒來,早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鮮血滲出,她輕輕一吹,血滴便飄到火玫雪眉心,進入她體內。而她的眉心,也從此有了一點紅。
火玫雪的目光中漸漸有了神采,而第一眼落入她眸子裏的,是水墨。她面無表情,眼神白茫茫一片,沒有任何感情,平淡的,如水:“水墨。”
衆人喜極而泣,水墨更是歡呼雀躍。
水湘瀾來拉她的手,要兌現他過去欠下的承諾:“小雪,我現在就帶你去看花燈,我保證這一次沒有騙你。”
“為什麽要看花燈?”
“你不是一直要我帶你去看嗎?”
火玫雪愣了片刻,似乎想了許久:“花燈并沒有什麽好看的。”
全場靜默。尤其是水湘瀾。當初一直要看的是她,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等自己下定決心要帶她去看的時候,她卻已經不願意去了。
“小雪,你究竟怎麽了?”水湘瀾心痛,緊緊捏着火玫雪的皓腕,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直到鮮血從她的手腕上留下,才發現捏住的地方,皮膚已經破了。
而火玫雪卻沒有喊痛。她似乎并不覺得痛。
“這血是假的嗎?”她自己觸碰了傷口。傷口是真的,但是她不痛,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她不明白是怎麽回事,而她的心也是平靜的,似乎再也不會有所浮動,無論是多大的事情。
“我看她有點奇怪,沒有感情,沒有知覺,這很像沒有心的表現!?”夜溟分析到此,震驚!
“心?小雪的心給了水湘瀾,她确實是無心之妖。”水墨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雖然她重生了,但是她的心卻依然在水湘瀾體內。
水湘瀾還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水墨便将火玫雪給他自己的心,救他一命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而這一說,更加另他自責,辜負了身邊這麽好的一個女孩。
她回來了,但是自己卻從此失去了她,這難道不是上天對他最好的懲罰嗎?
而千靈子卻覺得,讓她變成了無心之人,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他本不該到姻緣閣去為她求姻緣。深深的自責困擾着他。
“我把心還給她,行不行?”
“不行,現在這顆心已經是你的了,回不到她的身體裏。”千靈子說的時候,有些怒意,水墨聽得出,他在強行克制。
火玫雪的情花異象終于消失了。而她的情花沒有像墨小聖和牡丹的那樣,枯萎。她的情花變成了石頭,一朵石頭花。
石化了的情花,再也無情無愛。
火玫雪,這對于你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但是對于水湘瀾倒是最殘忍的懲罰。
“小雪,我帶你回迷火景天,我會好好照顧你,我再也不出來拈花惹草,你相信我。”
火玫雪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看着水墨:“我要跟着水墨。”
水墨才是她的主人。
千靈子将石化了的情花還給火玫雪時,火玫雪卻将它遞給了水墨:“我的東西給水墨。”
水墨驚得一愣一愣的,接過石化情花。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收了一個“婢女”?雖然對她而言,火玫雪是她的好朋友。但是看她那樣,明顯是将自己當主人供奉着。
将石化情花收入腰間那條情花與紅線編織成的幻化斑斓之中,她坦然接受了事實。
“小雪的情花異象既然消失了,并且已經石化,說明你們兩的緣分已經結束。水火不相容,你們兩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所以,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但是,這是事實,沒有辦法的事。你必須要接受。”
水湘瀾想了很多很多,與火玫雪說了很多很多動人的話,但是她始終沒有反應。她已經不是當初的火玫雪,她現在無心無愛。
只能接受師父的教誨,雖然他心裏始終放不下,不甘心。但是如今這樣,他不獨自離開,又還能怎麽樣呢。
“是我自己不珍惜,才錯過了生命的珍寶。”他對自己這一段情緣的總結:“來生,我一定會抓住我的摯愛。”
有多少是錯過了的,在生命裏,人們總是犯賤的在等待一個叫做“後悔”的詞。她不希望她與昊天,最終也變成這樣。
他能不能清醒一點,抓住身邊的自己。
可是一想到依萱仙子,與他共看天河水勢,而這樣浪漫的事情,自己與他從人間到妖界,一路尋找着墨月羽、情花異象、人妖魔神後人,出生入死,患難與共,就從沒有一刻他願意為她浪費這點時間。
與他之間,不過是因為三界生靈、人妖魔神後人、情花異象才聯系到一起的。如果沒有人妖魔神的亂世,他又怎麽可能與她一起經歷這麽多。沒有這一切,他依舊是他高高在上的天神,永遠只會與自己擦肩而過;她依舊是哪個只能遠遠仰望他的小仙,傻傻等在姻緣閣裏。
那句好好好好,更像是魔咒一般,讓水墨不能為惡,卻又不甘心為善。
而他,始終什麽也不懂,不明白。
總之,再也不要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