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我叫詹落。

我出生的時候,父親難産,用盡全力生下我後流血不止,母親向女皇陛下求來了千年人參也沒能挽回父親的性命。

父親是母親的最愛,他留下的孩子又再次成了母親的最愛。

盡管母親有一位側君,三位侍君,以及,許多個小侍,但是,沒人能越過我的父親。

就算他已離世多年,也沒有人坐得了這正君之位。

從小我就受盡寵愛。

我的嫡親姐姐是鎮西将軍,我的母親是當朝左相,我的外婆是戶部尚書。

就算有些不長眼的下賤奴才想毒害于我,也被我的親人私下裏收拾了,從不會讓我見血。

後來我才想到,我如此幸福的人生,也許只是因為以後會遇到她。

她是我命中的劫數。

我是天之驕子,我要的東西從來都是手到擒來。

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會有人為我摘下來。

她們都說,我是當朝最美的公子。

我相信這不是空穴來風,身為京城第一公子的兒子,我得其真傳,又怎會差到哪裏去呢。

我俯視着衆人,任由她們衆星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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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時光總是過得快的,很快就到了我及篤的年齡。

前來提親的媒公險些踏破相府的門檻,母親全部回絕了。

我知道,母親希望我嫁給太女殿下為正君,他日太女登基之時,我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總領三宮六院的君後。

可是,我并不願意。

太女殿下自然是極好的。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溫文儒雅,對我也頗有好感,但是對我來說,她如同姐姐一般,我又怎會嫁給自己的姐姐呢?

遇見她的那天,我正帶着家仆逛街。

我那庶出弟弟不像我那般,有衆人寵愛,他難得出一趟門,便在路上東張西望,看得目不轉睛。

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真是丢人現眼,知道的人,說他給左相府丢臉,不知道的,會說是哪裏來的土包子。

若不是出門前,看他可憐巴巴地看着門外,我才不想帶他出來呢。

冷眼看了他身旁那兩個瑟縮着身子,同主人一樣東張西望的小厮,真是物似主人型,我懶得理他,便自顧自地去了帝都最好的綢緞莊。

待我準備回府時,卻發現前方人群圍成一團,似乎發生了什麽事兒。

詹泱剛剛在這兒逛街呢,我帶他出來,自然要好端端地帶他回去,免得授人以話柄。

想到這兒,我讓侍衛驅開人群,讓出一條道兒。

果然,我的好弟弟正在裏面。

非但如此,他和小厮均躲在一個女子後面。

女子面前正躺着三個潑皮模樣的人。

看這情形,我頓時了然,八成是詹泱遇上前來調戲良家子的街頭混混了。

這事情我剛出門那會兒也遇到過,不過被我的侍衛狠狠教訓了一頓,頓時衆人便知道,我是左相家的公子,不能惹。

打那以後,我便再沒遇上過不長眼的了。

那人回過頭來,溫文一笑,“公子,你沒事兒吧?”

我的心裏頓時一跳。

明明她不是對我說的,我卻紅了臉。

我知道,我等待的那個人到了。

詹泱小聲地回了一句沒事,便低着個頭沒有作聲,我卻看到他那紅彤彤的耳朵。

我正準備上前答謝,正在這時,人群裏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子萊”,我回頭一看,居然是姐姐。

“詹彥,”她轉過身,笑如春花,“我在這裏。”

原來她叫子萊,原來她認識姐姐。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姐姐向她介紹了我們,便讓人送我們回府了。

我回過頭望了她一眼,就算在人群中,她也能讓人第一眼找到。

這個人,就是我未來的妻主。

她,注定會成為我。

待姐姐晚上回到府中,我便向她打聽子萊的事情。

姐姐很詫異。

我知道是因為什麽。

從前,我從來不曾向她伸手要過什麽,所有的東西,都是她們主動給我的。

姐姐大概也沒想過,我居然會放下矜持,去問一個女人的事情。

然而,姐姐終究疼愛我,便全部告訴了我。

原來她是鎮北将軍之女,自幼與姐姐一同在鎮國将軍旗下受訓,時日長久,便成了好友。

她似乎是女子中的異類。

她長得豐神如玉,俊美如神祗,文武全才,在邊關頗受男子追捧。

年紀小小便去從軍,很少在帝都逗留,難怪沒聽過她的名字。

盡管愛慕她的男子多如過江之卿,她卻沒有一個夫侍,還聲稱“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姐姐取笑她,我卻信她。

雖然我接受的教育中,男子必須賢德,為妻主納侍,開枝散葉,但是,這世上沒有哪個男子不希望只有自己一人得到妻主的寵愛。

即便優秀如我,也逃脫不了這種念想。

自我對她動了心,就如同這世上任意一位懷春少年一般,總是追着姐姐問心上人的事情。

我知道她回京是來述職的,她在邊關立下大功,女皇陛下賜她豪宅一座,良田數畝,黃金萬兩,官升一級,甚至還有美男十人。

我在心裏恨得牙切齒,只得狠狠咬着手帕出氣。

即便我知道,女皇陛下的恩賜不能推辭,我也心有怨氣。

我央了姐姐帶我出門,未婚男子不得随意私下與女子會面,我不想她誤會我是個行為放蕩的男子,只好這樣去見她。

她見我時雖然有些詫異,卻沒有多說什麽。

我躲在面紗後,偷看她與姐姐言笑晏晏,推杯換盞,心裏盡是甜蜜。

年底快到了,我知道她快回邊關了,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跟她分開這麽久。

我下定決心,終于向母親坦誠了我的心意。

母親驚愕不已,大發脾氣。

我吓了一大跳,記憶中從未見過母親這般模樣,但是這是我一生的幸福,我想為自己努力一次。

我在母親的書房跪了一天,母親扶起我,抱我在懷裏。

“傻孩子,娘親為你選的,是最好的。太女對你不好麽?你為什麽不願意嫁她呢?”

我想了想,還是說了我的真心話,“太女對我固然很好,卻不是我想要的。”

我喜歡的,只有她而已。

母親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

我知道她答應了。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姐姐同她喝酒的時候,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的弟弟?”

她便回答說:“三天之後便是吉日。到時候我自會去貴府提親。”

我聽姐姐說後,只覺得一陣甜蜜,她心裏果然還是有我的。

三天之後,她果然來了。

我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去了外廳見她。

才走到門口,便聽到她高聲喊道,“左相大人,今天子萊特地來貴府求娶詹泱公子。”

什麽!

她要娶的人,是詹泱!

竟然是詹泱!

不是我,是詹泱!

大廳裏一片死寂。

我的臉變得刷白,手指甲狠狠掐入肉中,才能克制住自己上前去質問。

母親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你确定你要娶的人是泱兒嗎?”不是落兒嗎?

她依舊笑盈盈地,“當然了,我要娶的人還能弄錯麽?”

“來人,去叫泱兒過來。”

詹泱依舊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我狠狠瞪着他,仿佛要殺了他一般,在快到門口時,我用力推了詹泱一把,然後趕在他前面進了大廳。

詹泱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落兒……”母親望着我,似乎想說些什麽。

我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看向她,卻發現她的目光只注視着我的後面。

我的後面只有一個人,詹泱!

我的心如同被針紮了一般,密密麻麻地疼。

為什麽是詹泱?

為什麽不是我?

我以為她心裏是有我的,難道是我自作多情嗎?

我想沖上前恨恨地質問她,但是我不能失了我的矜持,喪了我的驕傲。

她甚至要娶詹泱為正君,還說一生一世一雙人。

母親終究還是答應了,畢竟這麽多人看着,還有她的好友同僚,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我默默望着她的背影,我不會放棄的。

詹泱是庶子,我是嫡子,詹泱只是很清秀,無德無才,我長得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憑什麽和我争?

我再次跪在母親的書房。

母親嘆了口氣,揉着我的膝蓋。

“落兒,娘親不是不答應你,你今天也看到了,她要娶的是泱兒。難道你一個嫡子,要去給人家做小嗎?”

我只垂着頭,不吭聲。

“更何況,她自己也說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娘親不想委屈了你。”

我知道母親是為了我好,原本她也有意促成我和她的姻緣,可是沒想到,到頭來我卻鬧了個大笑話。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我詹落從小到大要什麽得不到,我有着這世上最好的母親和姐姐,我被他們捧在手心裏長大,就算我做不到,還有他們在我背後支撐我,我又有何懼!

既然我喜歡上了她,那麽,我就不可能放棄!

至于詹泱,現在我可以容忍他,等我得到了她的心,還不是任我處置麽!

此時此刻,我只有低眉順眼地央求母親去向陛下請求賜婚了。

“娘親,我願與弟弟共侍妻主,還請娘親助落兒一臂之力。”

“唉,你啊……”

頭頂傳來重重的嘆氣聲,我沒有擡頭看母親的表情,但我已知,我的目的達到了。

離開書房後,我原本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但是白天的那一幕始終在我眼前浮現着。

我心緒不定,一口氣堵在心頭咽不下去,于是摒退小侍,前往那個偏僻的小院,打算找當事人之一發洩一下,卻沒想到,看到了那樣的一幕。

夜色朦胧,溫柔的月光下,一對璧人兒相互擁抱。

一切似乎都顯得那麽溫馨,那麽美好。

我卻恨不得把一口銀牙咬碎。

他們怎麽敢,怎麽敢如此!

怎麽敢堂而皇之地在相府的後院私相授受!

我瞪着不遠處的兩人,可是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并沒有意識我的存在。

我躲在陰暗的拐角處,我知道,我只要高聲一呼,便可将那兩人抓個現行,詹泱的名聲也會一敗塗地。

但是,我沒有動,我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兩個人。

那個人以後也會是我的妻主,如果此事敗露了,她只會留下風流的豔名,但是,我和她的婚事可能就會告吹。

相府可以嫁庶子,卻不會把相府的嫡子再次嫁給一個素行不良的浪子。

如果我想嫁給她,就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所以我站得遠遠地,遠遠地望着他們互訴衷情,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相依相偎。

我死死地握住帕子,總有一天,總有一天,這些都屬于我,而不是詹泱。

我冷眼旁觀着一臉羞澀,滿臉甜蜜笑容的詹泱,笑吧,現在你盡管笑,等着瞧吧,等到明天,就是你哭的時候了。

母親去上早朝了,我心裏裝着事兒,便再無睡意。

玉樹伺候我洗漱後,蘭芝便呈上了膳食,我稍微喝了幾口瘦肉粥,就沒胃口了,剩下的菜肴便賞與下面伺候的人吃了。

大概是見我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玉樹提議彈琴。

然而,待擺出鳳尾琴後,我撫摸着琴弦,心裏卻想着,不知她接到聖旨後會做何感想,有何反應呢?

向來在曲藝上游刃有餘的我,在心轅馬意的情況下,終于也亂了節奏 。

我之所以對這門親事這麽有把握,不過是因為,當今的君後陛下出自我們詹家,算起來,還是我的嫡親舅舅。

若有他在女皇陛下面前進言,那這親事,自然是十拿九穩板上釘釘的了。

母親回來時果然面有喜色。

“今日陛下賜婚,子萊先是力拒,多虧聖上英明,以先祖的皇貴君百水和千石兩兄弟為例,賜她享齊人之福,她才沒堅持拒絕。不過,陛下所言乃是金科玉律,想來她也拒絕不了。”

母親頓了片刻,看向我時,又滿是擔憂。

“今日之事,以她的聰慧,必能想到是我在背後推波助瀾。以後,你嫁到将軍府,怕是要受些苦楚了。”

我心裏滿是歡喜,對母親所言倒是不大在意。

“娘親,以落兒的才華與本事,還怕不得妻主寵愛麽,您就放心吧!”

“希望如此吧。”但願那人是個懂得珍惜的人,不然的話,落兒可就難做了。

婚期已經定下了,就在臘月初八,正好趕在年關之前。

不過現在距婚期也不過三個月了。

我總是希望成親之前,能和她見上一面,不過姐姐卻說,她回邊關置辦聘禮和家什了。

看來,過完年後,我們大概是要回邊關了。

我忽然覺得很舍不得,我的家人都在京城裏頭,我和我的弟弟卻要遠嫁那遙遠的邊關。

趁着還在府中的時間,我便經常往親朋好友家串門,以彌補将來的思念之情。

因為和詹泱共事一妻,我便偶爾也往他那兒坐坐,敘敘兄弟之情。

如果說詹泱原來還對我有一絲絲的敬愛,現在恐怕是毫無好感了。

不然,也不至于每次我來了他這院子,他只是幹巴巴的請安,我若不主動詢問,他也不會起個話頭聊聊天。

自然而然,我就更不願意來這兒了。

我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畢竟任誰被搶了妻主,失了正夫之位,都不會樂意見到自己的情敵的。

不過,我并不覺得虧欠他。

我一直覺得,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拿也拿不走。

現在我們站在一個共同的起點上,要想争得妻主的寵愛,就得各憑本事了。

原本我是打算去看看詹泱的嫁衣繡得怎麽樣了的,畢竟這代表的是左相府的臉面。

我的嫁衣自然是早早就繡好了,繡工當然也不在話下,至于詹泱,據說水平一般。

雖然他是個庶子,但代表的也是左相府的臉面,若是嫁衣都繡不好,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走到門口,卻聽到一陣笑聲,我頓時停下腳步,她回來了!

我忽然有點“近人情怯”了,不見的時候想念,見了卻又不敢相見。

正要踏進院門,卻聽到詹泱嬌嗔地問她,“你不去見見哥哥麽?”

我也想聽聽她的回答,便收回了腳步,“見他做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的是你。”

她的語氣有點不太好,“再說了,本來我們兩個甜甜蜜蜜地過日子就夠了,他偏偏要來橫插一腳。”

“不是陛下的聖旨嗎?”

“小傻瓜,你以為陛下閑得沒事幹,亂點鴛鴦譜嗎?還不是有左相的推波助瀾啊!左相都答應我的求親了,如果不是你那哥哥,她會多此一舉嗎?你呀,這麽笨,以後怎麽鬥得過他喲!”

她親昵地捏了一下詹泱的鼻子,似乎無可奈何,但又十分寵溺。

“不是有你麽。”詹泱甕聲甕氣地說道。

“是啊是啊,一切有我呢。”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她對我的印象如此之差,我該怎麽去挽回呢!

看着他們相依相偎的背影,我覺得無比委屈。

我所做的有錯嗎?我只是希望把握住自己的幸福而已,我只是希望換來一個和她相守的機會而已,我錯了麽?

我多麽希望,有一天,她也能這樣摟着我,護着我,對我說,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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