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這世上的事真是難料!
若是一年之前有人說我會愛上一個武将,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我從小享受着家人的寵愛,武将在我的腦中就代表着粗俗與野蠻,當然,我的姐姐是個例外。
我和姐姐相差六歲,姐姐幾乎是看着我長大。
據說在我小時候,總喜歡和姐姐待在一塊兒玩,後來姐姐因為在鎮國将軍麾下從軍三年,回京後也是常常去校場,回來後滿身臭汗就要抱我,結果我十分不給面子地哭了,還嫌棄姐姐“身上臭臭”,于是從此之後姐姐每次從軍營回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洗澡。
年少時,我曾經哭鬧着跟姐姐去了校場,見到了一群人高馬大的女人嘴裏不幹不淨,甚至撩起袖子打群架,自此以後,我對武将這群生物敬謝不敏。
那個時候,我萬萬沒想到,我會在将來遇見她,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我的好友常常讨論着帝都裏的好女子,太女殿下和我的姐姐算是其中翹楚了。
他們常常笑話我,在這兩個人的影響下,別的人大概很難入我的眼了,他們就安心許多了。
在我嫁給她後,便紛紛大吃一驚,只因我曾信誓旦旦地說過:“此生絕不嫁武将”。
對此,我只是微微一笑,“誓言就是用來打破的。”
我不過是把曾經覺得最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可能而已。
她和我所知道的武将很不一樣,她能文能武,談吐不凡,眉目俊秀,怎麽看,都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連姐姐也是比不上的。
只是,她哪裏都好,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不愛我。
有時候,我甚至想着,若是當初我沒有大發善心地帶詹泱出門就好了,那麽他們就不會遇見,就不會相愛相惜,我就不會這麽不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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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第一次遇見的那人是我,該有多好。
我願為她洗手做羹湯,只願君心似我心。
可是,過去的事情,永遠改變不了,後悔也沒用。
今日是十五,雖說是元宵節,但是府中卻仍舊沒有合家歡樂團團圓圓的氣氛。
也或許,只有我是這麽想的。看着詹泱臉上明媚的笑容,就知道他有多開心了。
對比着我,一個是郁郁寡歡的深閨怨夫,一個是備受寵愛滋潤無比臉上都泛着幸福光澤。
用過晚膳之後,我便早早地沐浴熏香,令蘭芝燒了一壺茶。
我知道她睡前向來都有喝茶的習慣,于是我便将那瓶藥裏的粉末倒進了茶壺裏。
我晃了晃茶壺,粉末很快就融入了水中,我擔心分量不夠,便幹脆倒空了瓶子,這下子,就算她是柳下惠,也會有反應了吧。
她很晚才回來,大概又陪着詹泱說了許久的悄悄話吧。
我躲在被窩裏,被子底下是光溜溜地,被子卻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地。
我看着她喝了茶,脫了衣裳,吹熄了蠟燭,然後,掀開了被子。
這真是一個甜蜜又痛苦的夜晚!
她壓在我的身上,大力地搖晃着,扭動着身體。
但是,我是初次承歡,卻如同在海上漂泊,被波濤一陣一陣地拍打着。
她緊緊抓着我的肩膀。
我的骨頭痛得似乎都要裂開了,不用看我也知道,肯定是青紫一片了。
好痛……真的好痛……
“妻……主……”
“慢……慢……一點……”“
“我……受不了了……”
“饒了……落兒吧……”
“妻主……”
“子萊……”
我淚眼朦胧地望着她,舍棄臉面地請求她。
她卻沒有絲毫反應,依舊不停搖擺着晃動着。
屋裏只有窗外投過來的零星月光,我就着這光亮,看向我上方的這個人。
這就我的妻主,我喜歡的人,周周轉轉,沒想到我還是用上了這樣卑劣的方式得到她。
也許明天迎接我的會是狂風暴雨,會是她的冷眼相待,但是,此刻,我卻不後悔。
我伸出酸軟無力的雙手,伸出手,緊緊抱着她的背,狠狠地留下我的抓痕,努力地在颠簸中,湊上她的嘴唇。
我們明明擁抱着,相貼的身體,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她的嘴唇卻仍舊是冰冷,無情得就像她的人一樣,不肯給我絲毫溫暖。
我不甘心,硬是深深探入她的唇中,挑逗着她那東躲西藏的小舌。
唾液從我的嘴角溢出,流過下颔,滴在我的脖頸上,被褥上,我顧不得擦拭,只是執着地用我的熱情,去融化她的冰冷,她終于有了一點回應,強勢地壓住我,迅速地回吻。
我被吻得腿腳發軟,臉紅心跳,毫無反擊之力,幾乎要在這情潮中融化殆盡。
我漸漸失去了理智,神智也愈來愈不清晰……
我想過她會暴跳如雷,想過她會對我噓寒問暖,想過她對我橫眉冷對,想過她對我溫柔以待,憐愛萬分,卻唯獨沒想到,她居然以這種方式,來報複我。
醒來的時候,天仍舊是黑的,我摸了摸身畔,已經沒人了。
我苦笑,她至于這樣麽?
再怎麽說,被吃得一幹二淨的人,也是我吧。
我喉中幹澀無比,想下床喝點茶,雙手撐起身子,卻因為酸軟無力,而又摔回了床上。
“恩……”我痛得悶哼一聲,正想喊人進來服侍,門已經被推開了、
“誰?”
“是我。”
房裏的紅燭被點亮了,原來是蘭芝。
我接過蘭芝端過來的茶,潤了潤喉,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酉時三刻了。”
“這麽晚了?”我驚訝,任由蘭芝扶着我坐在桌子旁,“那,妻主呢?”
“将軍她……将軍她……”蘭芝支支吾吾地。
我用力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有話快說,不要結結巴巴的!”
蘭芝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将軍已經離京赴任了。”
我頓時愣在了當場。
赴任?會這麽巧?這時間太過巧合,我實在不能不想歪了。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麽?”
蘭芝看了我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這是将軍留給您的。”
“另外,詹側君也随軍出發了。”
蘭芝關上了門,留我一人靜靜地呆在房裏。
我打開她的信,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我去邊關了,泱兒我帶走了,你好好照顧府裏!”
我狠狠地撕碎了信,輕輕地笑了起來,慢慢的,笑聲越來越大。
我仰着頭,任由淚流滿面。
這算什麽,離家出走麽?
哈!我的努力,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都走了,離得遠遠地了,我做的這一切,還有意義嗎?
我伏在桌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埋葬着我對愛情的美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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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裏近年來,一直流傳着一個人的故事。
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母親和姐姐是朝中重臣,外婆家也是帝王的愛卿。
據說當年還和太女青梅竹馬,暗許終生,當年提親的人可真是踏破了他家的大門啊。
只可惜兩年前,他被賜婚給了一位邊關來的大将軍。
唉,衆人嘆息他嫁給了一介莽夫。
可奇怪的是,據說他那當左相的娘,倒是歡歡喜喜把他嫁過去的。
誰都知道左相寵兒若命,哪裏會舍得兒子吃苦,看來必是這位公子心甘情願了。
不過聽說這位公子嫁人後,好像不怎麽得妻主喜愛,過得不大好。
要不怎麽成親才兩個月,這位将軍就帶着寵愛的側夫回老家去,把這如花似玉的第一公子,扔在府中獨守空閨了呢。
衆人大為惋惜,皆嘆這将軍不懂憐香惜玉,可憐這第一公子,也沒遇到良人吶。
無論市井流言多麽火熱,這故事中的主角,此刻卻正在将軍府的書房裏看着賬本呢。
“主子,您該休息了。”玉樹催促道。
我擡頭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已深,蠟燭已經燃了一大半了。
我揉了揉眼睛,最近看賬本是越來越吃力了。
時間久了,總是覺得兩眼發黑,幾欲昏厥。
我知道,這是我長期挑燈夜讀的結果。
自她走後,我消沉了好一陣子,終日抱着酒瓶狂飲,混混噩噩地過日子。
母親打發了人過來看我,見我一度萎靡不振,還說要帶我回家調養一段時間,我拒絕了,推說這偌大的府邸,沒半個主人在,難保底下的人手腳不幹淨。
可事實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不想離開她的院子而已。
這府中到處都是她的氣息,她曾在亭中撫琴,曾在書房畫畫,曾在榻上小憩,曾在花園賞花。
只不過,她的身邊,陪伴的人一直都不是我。
我獨自在這府中過了兩年。
我不是不感到寂寞,不是沒有怨忿,也不是沒想過追到邊關去問個清楚明白,只不過,細細想來,這一切似乎都無濟于事。
這兩年來,我一直都在給她寫信。
有府中的零碎瑣事,有帝都的趣事兒,有從母親和姐姐那裏聽來的朝政之事,也有我對她的思念之情,然而,我卻只收到過一封回信。
那時我正準備攜了家私前往邊關。
還沒動身,她的信來了,只說了一句:“泱兒身懷有孕,你暫且留在府中,我不想有任何影響他心緒的事情出現。”
我恨不得撕碎這封信,但是,我很快發現,除了上次她走後撕碎的信紙,自己并沒有任何來自于她的物件,于是只好遷怒到詹泱。當晚我便砸掉了詹泱院子裏的所有物什。
看吧,不是我不夠主動,只不過,她并不需要。
我所做的一切,在她眼裏都避如毒蠍。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才讓她如此對待。
我一門心思的愛着她,對她來說卻是多餘的。
現在我都不敢看鏡子裏的自己,明明臉蛋光潔如昔,也沒有皺紋和白發,但是我卻覺得,我已精力疲憊,如同母親後院裏那些終年不受寵愛的遲暮美人一般,雙目呆滞空虛,只等着妻主的來訪。
日子慢慢地過着,幾日之後,我再次收到了她的來信。
我興奮地打開來,原來她要回京了,雖然是因為詹泱回京待産所以才回的,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了,只要她回來了便好。
我趕緊收拾了院落,怕她看到詹泱的院子心裏不舒坦,又趕緊派人置辦了新的家具物什。
我甚至拿出了許久不用的胭脂水粉,在臉上描摹起來,盡量讓自己顯得精神奕奕。
她還是如記憶中那般俊美英挺!
我貪婪地望着她,怎麽看也看不夠,雙眼也漸漸濕潤。
玉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我才反應過來,立馬迎了上去。
“妻主,您回來了。”
“恩。”她還是如以前一般,對我少言寡語。
“正夫大人。”詹泱挺着肚子扶着腰向我微笑致意。
我怎麽看他,怎麽覺得是挑釁,我嫉妒地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只是淡淡地“嗯”了聲。
我有條不紊地安排下人搬運行李,回過頭來,她已經扶着詹泱往裏走了。
晚膳的時候,我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弟弟最近身子不便,不如以後落兒來伺候将軍吧。”
她給詹泱夾菜的手頓了頓,“還是按規矩來吧。”
我默然無語,斜眼看了他們一眼,都那麽大個肚子了還怎麽伺候啊,到底是誰伺候誰呢。
不過她都這麽說了,我還能如何呢。
太過明顯地争寵,她定然又會生厭了。
又過了些日子,詹泱的肚子越發地大了起來,他甚至已經不怎麽出院子了。
我曾遠遠地望着他,他有時候在院子裏扶着腰走來走去,有時候只是坐在院子裏看書曬太陽,更多地時候連房門都沒出。
因為月份快到了,将軍不太放心,穩公已經請了好幾個過來了,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那天晚上她才剛在我這兒躺下,便被人叫起了,說是詹泱要生了。
我皺了皺眉,讨厭的小鬼,還沒出生就找我的麻煩,跟他爹一樣,但願不是女孩吧。
反正現在過去也不頂事,于是叫下人們準備好熱水、剪子、臉盆等工具後,我才往詹泱的院子走去。
縱然我沒生過孩子,但是聽閨中密友的描述,似乎很痛苦,只是我沒想到這麽恐怖。
看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我都覺得有點泛惡心了。
屋裏響着詹泱的叫喊聲,凄厲得跟鬼一般,簡直太吓人了。
女子不能進産房,因産房被視為不潔之地,所以她此刻只能在門口走來走去。
我酸溜溜地想到,要是我生孩子的時候,她也能這樣心急如焚就好了。
許久之後,詹泱的聲音漸漸轉弱,她在門口“泱兒”“泱兒”地喊了半天。
終于按奈不住後,她闖進去了。她是練武之人,家丁一時沒攔住。
裏頭傳來一聲喊叫,中氣十足,不像是詹泱的,也不像是她的。
我納悶着,又不好直接闖進去,只好讓下人繼續去燒水。
她進去了一直沒出來。
我百無聊賴地撐在桌子上看着門口,突然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哭聲。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她站在門口,眼神如利劍一般盯着我,那目光充滿了恨意。
我渾身一個激靈,為什麽她這麽看着我?我又沒做什麽。
我慢慢站起來,難道詹泱出事了?
我心裏有些竊喜,但又有些微的怯意。
如果詹泱出事了,她會不會怪到我頭上?
穩公又不是我請的,我可沒有做手腳。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我幾乎快承受不住她的目光,她才轉移了視線。
下人們麻利地将熱水端進去。
“你先回去吧。”她轉身又關上門,似乎将我隔絕在了她與詹泱的世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