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我想到了住在對面的詹瑄，她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

詹瑄雖然住在花街柳巷附近，卻從來不涉足煙花之地，潔身自好。而經常來秦樓的那些女人，貪慕美色，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朝三暮四，即便是被她們贖身，又能讨得幾分好呢？

在我看來，那位劉員外也并非良人，雖然她願意為華淑贖身，但我聽說她家中也有正夫和小侍。華淑如今尚且還能憑着俊俏的容貌博得幾分恩寵，可他年歲漸長，待到美人遲暮之時，還能獲得她的寵愛嗎？

不過，華淑自己已經做了決定，我與他終究只是泛泛之交，也不好多說什麽。華淑經歷過的事情比我豐富，或許有他自己的判斷吧。

數日之後，秦樓的衆位哥哥弟弟為華淑舉辦了踐行宴，歡送他從良。次日之後，我也開始在那圓臺上表演了。

華爹爹說，因為我年歲尚小，所以暫時只當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待我成人之時，再将我初次承歡之夜賣出高價，價高者得。

為了保持神秘，直到破身之前，我都需要戴着輕薄的面紗現于人前。

秦樓自然不止我一位公子，我與其他的公子輪流表演，各有休息的時間。

在我上臺那一晚，妝容格外美豔。

我撫弄着我最擅長的古琴，心中滿是厭惡和抗拒。但我無法反抗，無法逃離，只好忍受着臺下那些肮髒污穢的眼神，一心彈奏着。

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幾乎要将我身上的衣服剝光一般。我分明衣衫整潔，可在那熾熱的眼神之下，只覺得自己早已不着寸縷。

一曲罷了，我急匆匆地離開圓臺，一路躲避着那些想要伸手輕薄于我的肥膩手掌。

我伏在床榻之上，臉也埋進被褥之中，低低啜泣着。

迷迷糊糊中，我不知何時哭累了，竟睡着了。再次醒來的時候，耳邊隐隐約約傳來抑揚頓挫的讀書聲。

我的理智漸漸回來了。是了，我怎麽忘了還有詹瑄這條退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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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劉員外只給華淑贖身，不願意多花錢買一個小侍，所以華淑離開秦樓以後，華爹爹本來是要讓小淩去楚館的，多虧我攔了下來。因此，小淩現在成了我的小侍。

小淩對我十分感謝，對我的吩咐幾乎言聽計從。

我是以後的花魁公子，小淩只是一個姿色平平的小侍，所以，秦樓對小淩的看管沒那麽嚴，有時候給守衛塞點錢，也能偷偷溜出去逛一下。于是，我便給小淩派了一個任務。

因為我無法随意出門，不好找機會和詹瑄見面，所以，我常常讓小淩幫我和詹瑄傳遞書信。

起初我只是在信裏面向詹瑄讨教一些詩文，後來就開始分享一些在秦樓裏聽來的趣事，再後來便是絮絮叨叨一些我自己的日常生活，那些難以啓齒的事情我自然是半個字都不會提的。

詹瑄的信也從正兒八經地談詞論句，到後來滿含情意的主動問候。

當然，我和詹瑄的溝通自然也不僅限于此。

我的房間是小淩負責打掃的，平日裏別人也不會進來。于是，我便讓小淩買來一架木梯，偷偷放在房間裏面。

輪到我休假的時候，或者夜間回來得早些的時候，我便趁着四下無人，偷偷搭梯子翻牆出去找詹瑄，而小淩則守在梯子旁邊替我望風。

詹瑄第一次在門外見到我時，整個人都驚呆了，後來便也慢慢習慣了我的神出鬼沒和膽大妄為。

有時候，她在桌案前埋頭苦讀，我便坐在她身邊替她研磨倒茶；有時候，她也會帶着我一起逛逛市集，置辦家什。若是時間實在太晚，她便送我從小巷翻回秦樓。

有的時候，我甚至有種錯覺，好像我們是一對新婚燕爾的夫妻，有時候又覺得我們是一對不被長輩祝福而偷偷私奔的小情侶。

說句心裏話，我倒是真想和詹瑄私奔的，但我知道她不可能那樣做。她遠赴京城本就是為了博得一個大好的前程，又怎會為了兒女私情輕易放棄。

而我就更不可能逃走了，我的戶籍文書本就不在手裏，到了城門口恐怕就會被人攔下來，而城裏面的人，誰會冒着風險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呢？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在小淩的掩護下，我和詹瑄暗中來往了數月之久，也沒有被秦樓的人發現。

在這段日子裏，我幾乎用盡了所有從秦樓學到的勾人的手段，我使出了渾身解數，可詹瑄依舊端莊持重，恪守禮節，無動于衷，坐懷不亂。

眼看着距離我初夜的拍賣之日越來越近，我心裏也愈發焦急了起來。

直到元宵那一夜，京城舉辦了花燈節。

詹瑄與我一同暢游了一整晚，她甚至在詩文比賽中贏得了頭籌，賽後更是那只作為獎品的兔子花燈送給了我。

我與她一同歸家，臨別之時，我終于大起膽子，向她獻上了我的雙唇。

我滿面含羞地看着她，眼中竟是對她癡癡的情意。

即便我将詹瑄親得一臉口水，她也不為所動，我甚至都有些灰心喪氣了。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詹瑄終于有些遲疑地回應起我來。

情至濃時，我們颠鸾倒鳳，竟胡鬧了一整晚。

次日淩晨的時候，我躺在她的懷裏，聽着她的心跳聲，只覺得心滿意足。

我微微擡起頭，目光殷切地看着詹瑄，柔聲道：

“如今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以後你便是我的妻主了。再過不久就要到我的拍賣之夜了，請你一定要趕在那個日子到來之前替我贖身。我知道你身上的銀錢不多，我也不為難你。我自己也存了一些錢，那是我所有的積蓄，只是沒帶在身上。待我回秦樓以後，我便讓小淩轉交給你，你一定要記得來贖我哦。”

詹瑄鄭重地看着我，向我保證道：“你放心，如今你我已有夫妻之實，我會對你負責的。等錢湊齊了，我一定會贖你出來，與你成親。”

我回到小巷邊時，發現梯子已經不見了，小淩也沒有答複我。我心中猜測，恐怕秦樓現在已經發現我徹夜未歸的事情了。

果然，待我從秦樓正門進去以後，便發現華爹爹正在廳內等着我，周邊圍着一圈守衛，而小淩正跪在他面前。

我抱歉地看了小淩一眼，也掀起褲腿跪在了華爹爹面前。

“爹爹，所有事情都是我的錯，你不要責怪小淩，要怪就怪我吧。”

華爹爹屏退了守衛，怒氣沖沖地将一盞茶摔在我的面前。

“我自然是要怪你的，要不是今天我派人去找你，我甚至沒發現你竟然偷偷溜出去了。看來，秦樓的守衛平時還是太松懈了，竟然能讓你在眼皮子底下逃走。說吧，你幹什麽去了？莫不是和哪個野女人私會去了吧？”

我心下一狠，決定道出實情。

“爹爹，你養我也十幾年了，好歹我們父子一場，求爹爹給我一條活路吧，我真的不想當華魁。”

華爹爹冷眼看着我道：“華雲，你要搞清楚，從撿到你的那一天開始，你的命就不屬于自己，而是屬于我。當不當華魁，由不得你自己決定。”

我哭着哀求道：“爹爹，你也是個男子，你心裏也清楚，秦樓并不是一個好歸宿。我不過是想找到自己的幸福而已，又有何錯呢？”

華爹爹冷笑了一下，“聽你這麽說，看來，你是找到所謂的依靠了？你也別怪我把醜話說在前面，這世上的女人能有幾個好的，你可別是被人騙了吧？”

我堅定地說道：“爹爹放心，她的品行極好，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我已經準備好了贖身的銀錢，只要爹爹願意放我走，她必定會來贖我的。”

華爹爹忽地嗤笑了一下，嘲弄道：“真是個傻子。我吃過的鹽可比你走過的路還多，你怎麽就說不聽呢？這樣吧，我跟你打個賭，要是她真的來贖你的話，我一定放你離開。但是，如果她不來的話，以後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當你的花魁，別再生事了。”

我心中大喜，連忙沖華爹爹磕了一個響頭。

“多謝爹爹，您放心吧，她一定會來的。”

在我登臺以後，每次表演收到打賞的金銀首飾，華爹爹會把金銀收走，但首飾會留給我。我早已讓小淩外出時替我将所有的貴重首飾全部變賣，零零星星加起來也能湊個一千兩了，這是華爹爹給我标的贖身價。

我回到房中，翻箱倒櫃地搜羅出所有藏在箱底的銀票，趕緊讓小淩替我送到詹瑄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