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為難

為難

大東山一戰,慶帝并未如李雲睿所願,下山看到了遍地的屍首,遍地橫屍,血腥凝重,這時候慶帝問向一旁的陳萍萍,“京都怎麽樣?”

“太子起兵謀反,已經被範閑和大皇子鎮壓了。”

“老二沒動作?不像他的性子啊,我以為他會先幫承乾繼位。”

“二殿下并無行動。”

“看來老二是有打算了,”說着搖了搖頭,“這個老二啊,一味地用多情掩蓋實際的無情,不過,說他無情,他對秦姝倒是有情,說他心思過僞,這些年,對秦姝倒是真心,換了旁人,可沒這樣的心思了,可惜啊,身為帝者,不可無情,不可多情,對身周無情者,對天下無情,天下必亂。對身周多情者,必受其害,天下喪其主,亦亂。”

“二殿下只是于秦姝有情。”

“那就足夠了,”說着停下來,對陳萍萍說:“往回傳消息,說朕還活着,尤其要告訴李雲睿。”

慶帝還活着的消息傳到了京都,百姓歡呼雀躍,只是有人并不高興。

秦姝本想去太平別院找李雲睿,但被範閑搶先了,得知李雲睿已經死了的秦姝,猶豫着跟範閑說了葉輕眉被害的真相。

其實,李雲睿死前讓範閑去問問陳萍萍,讓他問問葉輕眉的死究竟是誰造成的。再加上秦姝說的話,讓範閑迫不及待去找了陳萍萍,也知道了當初陳萍萍說過的秦姝的身世。

範閑出生那日,慶帝支走五竹,任由太後和皇後派人去太平別院殺了葉輕眉,等五竹回來才從衆人手裏救出了範閑,當時秦家是京都守備,在京都這樣的殺人事件肯定屬于秦家的管理範圍,可陛下授意秦家不用理會,後來,慶帝為了讓這件事無人知道,殺了皇後和太後母族,至于秦姝,事發當時,秦老夫人正懷着秦姝,為了能讓秦家封口,秦姝剛出生被送到宮裏,用以威脅秦家。

得知此事後,範閑明白秦姝想同自己殺慶帝的心思,約了秦姝流晶河一見。

入秋的流晶河波光粼粼,秋高氣爽,天朗氣清,範閑還沒到,李承澤站在船舫甲板上,看着這景象,确實令人舒服。範閑的聲音傳了過來,“二殿下,我找秦姝有事怎麽殿下還要跟着,難不成怕我把她賣了?”

李承澤回過身,笑着看向範閑,“小範大人哪裏的話,不過是姝兒非讓我陪着罷了。”

秦姝臉上承認地苦笑着,心裏想着到底是誰非要陪着誰啊?範閑點着頭,心裏也在想這理由也就你自己相信,你那王妃是能被吓怕的人?李承澤接着說:“範閑,你與姝兒的談話,我能聽嗎?不能的話,我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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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閑連連擺手,“用不着,就算殿下不來,秦姝也會把談話內容一一複述給殿下。”

三人坐定,範閑看着李承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沒一會兒,李承澤眼神有些迷糊,秦姝伸了手,接住了要暈倒的李承澤将他輕放在一旁,才不至于發出很大的聲音引來船舫外的謝必安。謝必安聽着裏面的動靜有些不對,但李承澤也沒有什麽吩咐,側耳仔細又聽了一下,“你不相信二殿下?”

“我比相信自己還相信他。”

“那為何要這麽對待二殿下?”

“我不想讓他親耳聽着別人密謀要怎麽殺他的父皇?”

雖然謝必安清楚李承澤現在可能不省人事,但他聽完秦姝說的話,索性就在外面待着,假裝什麽也沒聽到。

範閑端起杯子送到嘴邊,吐出一句,“我就說嘛,要殺陛下,你帶二殿下過來幹什麽,一會兒二殿下醒了,你怎麽解釋?

”秦姝看着李承澤說:“這個就不用小範大人操心了。”

範閑喝了口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臉壞笑和心領神會,“我明白,我明白,一會兒說完我就走,絕不會耽誤你和二殿下。”

秦姝瞪了範閑一眼,“你想哪兒去了?二殿下不用我解釋。”

“是是是”範閑點頭附和。

等李承澤醒過來,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自己枕在秦姝的腿躺在席上,秦姝正望着外面的萬家燈火出了神,絲毫沒發現李承澤醒了,朦胧中,李承澤看着秦姝的樣子,雖然看得不仔細,但看得出來不像是觀賞景色,像是在想什麽事情,李承澤覺得那件事一定很為難。李承澤扭了扭頭,看看範閑是不是已經走了,秦姝感覺到腿上的人的動作,回過頭正與李承澤四目相對。

“殿下醒了?”

“想什麽呢?”

“臣妾在想…臣妾這麽做到底對不對。”

李承澤抓着秦姝的手放到胸口,閉上眼睛又眯着,緩緩地說:“我也不問你什麽事兒,問了你也不會告訴我,其實沒什麽對不對,你覺得有必要就是對的。”

秦姝的手輕輕掃過李承澤的眉眼,心裏默默地說:“李承澤,你是要做皇帝的,你不能讓後人對你有弑君篡位的評價,這不忠不孝的罪名你也不能背。”

秦姝嘴角微微上揚,“殿下,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李承澤依舊眯着眼,輕輕揉着秦姝的手,“不回去,剛在這兒睡了個好覺,我才不回去呢,索性就在這兒過夜好了。”确實,李承澤喝了那杯有範閑說的安眠藥的茶之後,是秦姝見過李承澤睡得最好的一次。

秦姝去東宮見了李承乾,現在的東宮全然不似當初那樣,秦姝走進殿中,看到李承乾發冠一絲不亂,身着象牙金的寬袖宮服端坐在正廳的案前,獨自發呆,秦姝微行一禮讓李承乾回過了神,“秦姝來了。”說着招呼秦姝坐下。

秦姝點點頭,“是”

李承乾剛想讓人上茶,才反應過來東宮的人已經讓陛下殺絕了,李承乾無奈地苦笑着仿佛想起了什麽,“我知道,母後有時候對你不好,你心裏不說我也知道,現在母後也沒了,我代母後向你賠個不是,”秦姝剛想說什麽,卻被李承乾制止了,“當初讓你進二哥府上,确實出于我的私心,二哥很好,這些年...”李承乾回憶着什麽,自嘲地笑了一下,轉而又說:“不知道和二哥争了這麽多年,我若走了,二哥會不會有些不習慣。”秦姝看着李承乾,“接下來太子殿下要怎麽辦?”李承乾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是謀反,不會有好下場的。”李承乾盯着案上的杯子旁秦姝放下的一個藥包,“多謝”

秦姝沒說話,走出了東宮,轉過身看着這個地方,今日竟然覺得有些悲涼。

慶帝也去了東宮,不過前腳剛從東宮出來,太子就自盡了,李承澤得知了消息,并沒有一點欣喜,在側院的正廳,呆呆地坐着,往日争來鬥去的兄弟,就這樣沒了,李承澤心裏不禁有些落寞。

秦姝陪着李承澤坐在正廳,這時侯公公進來了,“二殿下,秦王妃,陛下請二位去趟禦書房。”

秦姝和李承澤都不太理解陛下的意思,大東山一事,太子李雲睿謀反,剛剛處理完,現在找自己又是因為什麽事兒?

禦書房門前,秦姝和李承澤碰到了範閑,問了才知道,範閑也是被慶帝叫來的,現在的範閑有一種上學時被老師挨個叫到辦公室批評的感覺,這時候侯公公走了過來,“秦王妃,陛下說了,您先進去”說完又看向範閑和李承澤,“請二殿下和小範大人稍等片刻。”

秦姝走近後,看到慶帝背對着自己,跪下行了禮,“秦姝參見陛下。”

慶帝轉過身來,坐下,“秦姝!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

秦姝語氣謙虛,“陛下十餘年前就想讓秦姝死在皇後宮裏,可秦姝活下來了,所以秦姝要好好地活着,不能辜負陛下的好意。”

“放肆!”慶帝低吼了一聲,轉而語氣裏又是一種高深莫測,“秦姝,你好大的膽子,謀殺皇後,勾結謀反,你可知罪。”

秦姝微微直起身子,“秦姝愚鈍,不知勾結謀反之罪從何而來。”

慶帝不屑地說:“不知?那為何當時謀反只有承乾,你難道不知道老二意圖争奪皇位?”

秦姝輕哼了一下,“那陛下想過讓二殿下坐龍椅嗎?”

慶帝盯着秦姝看了一會兒,“老二無情冷酷,心思過僞,朕怎麽可能讓他做皇帝。”

“那就是了,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二殿下為何變成了這般?”秦姝擡起頭看着慶帝,“他無情?他拿陛下當作敬愛的父親,陛下那他當作鍛煉太子的工具,他拿承乾太子做兄弟,承乾太子總想着殺他,就連他後來覺得可以信任的姑姑,也不過是把他當作一個退路,你們誰對他有過一絲情分,他心思過僞?你們呢?誰又比誰好到哪裏去!你們從未真心待過他,他又何必以真心待你們!”

“就算他是被迫變成這樣,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朕不能看着他登基後其他皇子被他處死。”慶帝難得語氣柔和了些。

秦姝閉了閉眼,笑了起來,“陛下擔心其他皇子被處死,那當初太子要殺他哥哥的時候陛下怎麽就不擔心了?還是說,陛下覺得太子殿下是兒子,二殿下就不是您兒子了嘛?”

“你!”慶帝将矮幾上的杯子沖秦姝砸了過去,深吸了兩口氣,試圖恢複自己的情緒,“那是朕的兒子,朕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不過你私自圈營軍隊,這不夠朕治你一個意圖謀反的罪名嗎?你以為,你在秦府的舉動朕都不知道嗎?”

秦姝笑了笑,“那陛下應該也知道,那支軍隊不是秦姝圈營的,而是秦姝的父親秦業給的,可秦業為何要圈營軍隊不應該問問陛下嗎?”秦姝摸了摸腕上的镯子,“如果陛下沒有讓秦姝進宮做人質,秦家不會擔憂秦姝的安危,逼不得已圈營私軍以防不測,至于為何讓秦姝進宮做人質,陛下還需要秦姝說出來嗎?”

秦姝看着慶帝的胸腔劇烈起伏着,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

慶帝站起身,瞪着秦姝,“不管這私軍是怎麽來的,如今你擁有軍隊,就足夠朕治你一個死罪,只要你肯交上來,朕還可以看在老二和你肚子裏的皇孫的面子上,饒你一命。”

秦姝微微昂起下巴,“那恐怕就得讓陛下失望了。”

慶帝眯着眼看了看秦姝,走到弓架旁,拿起箭弓,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瞄準秦姝,“朕看在你肚子裏孩子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交出私軍,朕饒你一命。”

看着秦姝依舊不肯交出來,許久,慶帝放下手中的箭,看着秦姝隆起的腹部,“來人,将秦姝關進皇家別院,等生下子嗣後立刻處死!”

秦姝從禦書房出來時,李承澤正在和範閑說話,看到秦姝出來,李承澤走過去,秦姝沒說話,笑了笑,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伸手抱住李承澤的脖子,忍不住想要哭出來,但都忍住了,使勁憋着眼裏的眼淚,穩了穩情緒才開口,“殿下最大的障礙,已經清除了,殿下可別放棄了。”

李承澤走進禦書房,跪下行了禮,慶帝從書架後走了出來,“你和秦姝倒是瞞了挺久啊!”

李承澤跪在地上,心裏十分慌亂,“兒臣不知父皇說的是何事。”

“何事?”慶帝指着李承澤,“當初秦姝在皇後哪兒一次一次沒死成,這都是你幹的吧?李承澤,你以為你和秦姝瞞過了皇後和承乾,就能瞞得過所有人了嗎?”

李承澤咬了咬牙,“父皇,這都是兒臣在利用秦姝,是兒臣借秦姝探取承乾的情況。”

“既然這樣,現在承乾也沒了,你為何還要留着秦姝?你的事兒她知道的太多了,殺了吧。”

“不行啊父皇!”李承澤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回答,“秦姝還懷着兒臣的孩子。”

慶帝随手拿起一本書翻了起來,“不論你是為何,現在南慶皇室已經容不下秦姝了。”

李承澤擡頭看向慶帝,“父皇?”

慶帝合上書,“承澤,你也知道,秦姝手裏有私軍,你能保證她不會生出謀逆之心?所以…”慶帝半俯着身子問李承澤,“你是要皇位還是秦姝?”

李承澤一臉驚愕,“父皇!”慶帝盯着他,要他的答案,“兒臣要秦姝!”

一本書扔在李承澤身上,“愚蠢至極!承澤啊,你是皇子,不管将來你會不會繼承皇位,你都不能與謀逆有任何關系,朕的子孫都不能在史書上留下不忠不孝的評價。”

李承澤知道,慶帝已經讓史官删去了李承乾和長公主謀反的事實。這時候慶帝背過身又說:“朕再問你一遍,選哪個?”

李承澤看着慶帝的背影,“兒臣要秦姝。”

慶帝點了點頭,依舊沒有回過身,“來人!”

說罷,侯公公走了進來,“陛下,秦王妃的四十仗刑沒受住,打了三十五下就咽氣了。”

聽到侯公公這麽說,李承澤猶如晴天霹靂,往慶帝跟前挪了挪身子,“父皇,姝兒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那孩子不要也罷,生出來也是個謀逆之子。”慶帝依舊沒有回頭。

李承澤身體止不住的發抖,手握成拳頭,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兒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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