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初見

回憶初見

第二天的中午，你和往常一樣，想着和自己的戀人一起去學園內一處很隐蔽的秘密花園——那是你們平時最常碰頭的地點，很安靜，沒什麽人會過去，但風景卻不錯，你們時常會去那裏吃午飯。

可芥川說他有事要去處理，所以讓你一個人先吃，不必等他。

你知道他是好意，他不希望你餓着肚子在那裏空等，畢竟班委的事确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處理好，可說沒有一點失落卻也是騙人的。

你提着便當盒，一個人慢吞吞地挪蹭到了你們平時吃飯的地方，卻在那個人跡罕至的花園裏看到了某個讓人意外的入侵者。

少年的身材颀長，制服外套的扣子敞着，露出裏面同樣微微敞開的領口，下面是被繃帶包裹的身體，修長的脖頸上是一張被黑色卷發修飾的清爽又帥氣的面孔。

“呀，■■醬，日安哦。”

他從倚靠的欄杆上跳了下來，制服外套在半空展開漂亮的弧線，像是俯沖的飛鳥，蓬松的短發随着動作散開，露出爽朗的笑容。

“太太太太、太宰前輩？！”

太宰治，三年B組的學生委員，文豪學園學生委員會會長，文豪學園心中研學部（兼太宰後援會）首席顧問。

總之在看到那張臉的同時，這一串頭銜就浮現在了你的腦海當中。

說起來，你們學校的班組排列并不像一般學校從A到Z或者從1到10，而是毫無規律的B組（武偵），P組（Port Mafia） ，G組（Guild），N組（老鼠），T組（天人五衰），R組（獵犬），Y組（異特科）之類的仿佛神秘儀式一樣的組名，校內經常組織一些以組別為單位的跨年級對抗比賽，導致有些組之間的關系勢同水火。

就比如說太宰所在的B組和你所在的P組，幾代學生恩怨糾葛下來，完全是紛争的重災區。而且據中等部就在文豪學園讀的同學們說，太宰在中等部時期原本也是P組的學生，後來好像是跟擔任的老師森鷗外發生了一點龃龉，差點鬧到退學，不過後來太宰還是直升到了高等部，進了和P組素來不合的B組。

因此，雖然太宰在校園內姑且算是個風雲人物，但你們班的大部分學生對他印象都比較負面，你個人對他怨念更是極大——沒人會喜歡一個整天給自己男朋友安排大量工作擠占你們約會時間的家夥。

如果不是芥川對這個人很是敬重的話，你覺得你一定會忍不住沖到那家夥的班裏和他大戰三百回合。

——你不止一次地這樣想過，但是當這個人真正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只敢乖乖地低頭說上一句前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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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

總覺得有點丢臉。

*

“真是可愛的反應，和想象中的一樣。”太宰治輕快地湊到你跟前，微微彎着腰，把視線拉到和你齊平：“說起來這樣單獨和你見面還是第一次呢。可愛的小姐，要不要考慮和我殉情呢？”

“诶？”

一般來說沒有人會邀請完全不熟的後輩的女友去殉情吧喂！

B組的家夥果然腦子不正常，你這樣在心裏吐槽着，一面義正言辭地對太宰治不正常的邀請表示了堅決拒絕和強烈的譴責。

“真是冷淡啊……”太宰的聲音變得粘膩起來，聽上去有點委屈，但很快便又盈滿了笑意：“嘛，我想也是這樣。畢竟是你嘛。”

“芥川君和我提起或你的事，哎呀，真是個有趣的孩子呢。所以我早就想着有機會該來和你見一面。”

“一方面是代表委員會向你表示感謝——關于女仆咖啡廳的事，你可幫了我們不小的忙呢。另一方面嘛……就是我個人的好奇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其實我一直都很在意，慫恿芥川君闖入并長期占有我的私有領地的小家夥到底是什麽樣的孩子呢。”

……哈？

*

你的确知道，這個校園裏有些區域和設施是歸一些社團或者班級又或者是個人所有的，比如G組的弗朗西斯，在去年幾乎占有了大半校園內的設施，後來因為打賭輸給了N組的費奧多爾，導致那些地方的所有權全部回歸了校方手裏。

再比如說你們P組，學校最高的五座大樓就是你們P組專門的活動區，這也是讓所有P組人最驕傲的事。

總之一半來說，非公共區域都會有非常明顯的标識，甚至有專門的人負責守衛，避免沒有權限的學生們誤入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但這一小片花園周圍既沒有圍欄，也沒有個人所屬的标識，你之前一直以為這裏是因為太偏僻所以才一直都沒有人過來的。

眼下這家夥忽然跳出來說這是他的私人領地，可你從來都沒有在這片花園裏看到過他的身影。

“哎呀，說起來真是慚愧，雖然這個花園是我的，但是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過來打理了呢。”太宰治站直身子：“畢竟我也是很忙的嘛，要忙着把委員會的工作推給國木田，忙着研究最新的心中方式的實驗，要去抓可以幫委員會完成額外工作的傻，啊不是，善良的孩子，還有要找到不會被國木田抓到的适合偷懶的地方——如果跑到這裏的話，立刻就會被國木田發現，我才不想被他抓回去工作呢。”

所以這個人是在全身心地忙着偷懶對嗎！

而且他剛說了傻孩子了吧，絕對說了吧！拜托了芥川君請務必清醒一點好嗎！不要被這種人格都很崩壞的家夥壓榨成工具人啊！

*

你非常想這樣吐槽。

但事實證明，這塊花園的确是太宰治的私有領地，具體情況不清楚，不過他手裏有學園方承認的歸屬認定憑證，所以過去的一年裏，你和芥川龍之介的确在進行侵犯太宰治權益的不正當行為。這種情況下，如果對方想要追究責任，你們只有躺平認罰的份。

考慮到對方是那位人格崩壞的太宰治，你感覺到了一陣深深的絕望。

你真的很害怕這家夥會要求你真的和他一起殉情，雖然大家都是學生應該不至于做到那麽絕，但對方是太宰治，總覺得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救命啊，那種事情不要啊！

你在內心裏無聲吶喊着，然後你聽到了太宰治的笑聲。

“幹嘛一副那樣的表情啊，只是稍微使用了一下而已，也沒有給我造成多大的損失，我其實也不算太在意啦。”

“不過呢——按照學校的規定，如果我什麽都不做的話，好像又不太合适，唔，懲罰措施嗎……雖然很想讓芥川君來給我多加一點班，但是按他現在的工作量來看，畢業之前的排班都已經滿了，真是讓人苦惱啊……”

“啊，對了，我們的執行委員會最近有很多雜事不知道該交給誰來負責呢，正好可以加一個特別協助的崗位，所以你也來加入我們的執行委員會吧！”

*

他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很可怕的話？

*

你全身心地想要拒絕太宰治拉你入夥的邀請，但是把柄在人的手裏，你沒辦法抵抗，你沒的選擇。

于是最終你還是屈辱地加入了執行委員會，而且還是不加研學成績的那種編外成員。

芥川龍之介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看到太宰治的時候，他明顯愣了一下，接着加快了腳步，擋在了你的前面。

“太宰前輩？您今天是要使用這裏嗎？”他問。

嗯嗯？

“倒是也沒有要用這裏的意思，只是來找可愛的女孩子聊聊天——”這樣說着，太宰将雙手插進了制服的口袋，視線朝你的方向投來：“呀，比想象中的還要有趣呢。”

你感覺芥川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手臂也擡起了些許，将你徹底護在身後。

瘦長的身影擋在你前面，雖然身高并不及太宰，但掀起的校服衣擺卻格外讓人有安全感。

“太宰前輩。您将這處花園借給我們使用，在下感激不盡，眼下既然您要繼續使用，那麽在下與她就不繼續打擾了。”

只是芥川龍之介的反應反而讓太宰治更加愉悅，他甚至又一次笑出了聲。

他伸出右手，在芥川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才注意到，這個人的手臂上也纏了一圈繃帶。

“開玩笑的，既然是芥川君的女朋友，我當——然不會随便觸手了。”

“不過，嘛，■■醬也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呢，剛剛她還在說願意作為編外人員加入執行委員會，來分擔一點芥川君的工作，這樣一來，你們相處的時間也變得多起來了吧。”

“太好了呢。”

*

太宰治美其名曰要把美好的空間留給美好的青春，于是在自顧自地發表了完全不重要的講話之後就抛下你和芥川兩個人揚長而去。

你旁邊的芥川身體還有些僵硬，完全一副沒緩過神的樣子，他呆立在原地，讷然地自然自語道：“沒想到，在這個方面也受到了太宰前輩的照顧嗎。”

……個鬼啦！

你已經完全理解了一切，就是說，芥川龍之介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花園是太宰的私人領地，并且他日常帶你來這裏吃飯也是獲得了太宰治本人許可的，所以剛剛太宰治所說的擅自闖入什麽的完全就是在驢你，這還不算，最可氣的是他驢了你和芥川之後，芥川居然還對他感恩戴德。

太宰治他到底是個什麽妖孽！

你發誓，你此生必不能和太宰治和解。

*

“還沒有吃過飯嗎？”回過神的時候，芥川已經接過你手裏的便當盒，墊了墊，一對有些淺淡的眉毛微微擰着，這讓他看起來稍微有點兇。

雖然芥川的身材偏纖瘦，但那張臉其實很有威懾力，黑色的短發配上兩簇垂落的鬓角染着的白，原本就是肅殺的配色。

和他相處日久的你知道，他只是表面看着兇惡，實際卻溫良單純得和垂耳兔差不了多少，這種反差着實讓人心動。

你時常會想起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鬧出的那個大烏龍。

*

你并不是從初等部直升上來的本校生，而是從外部考進來的。第一天進學校的時候，是櫻花盛開的季節，整個文豪學園裏都蒙着一層夢幻的粉色花瓣雨，這讓你對美好的高中生活充滿憧憬。

而這樣的憧憬卻被一陣不和諧的喧嚣打破——在櫻花樹的背後，你看到了兩道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兩個少年，一個頂着白色短發，只有斜垂在一邊的劉海邊緣有一點黑色，一個黑色短發，只有垂在兩鬓的發梢有一點白。

黑發少年幾乎把白發少年摁在了地上，兇惡的臉上帶着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剝一樣的可怕表情。

校、校園霸淩？！

說起來那個白發的少年你看着有點眼熟，你記得自己曾經在街區的福利院裏看到過這張臉，不記得名字，但他永遠非常安靜，看起來瘦瘦弱弱，所以怎麽看都是那個黑頭發的不良在欺負他。

剛剛進入校園的你目睹了這樣超規格的場景，心下一時有點慌亂，但內心裏的正義感讓你無法對這件事坐視不理。

你決定去找人幫忙，可在你帶着廣津老師趕往現場的時候，卻發現那個被欺負的白發少年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那個黑發的兇惡少年在原地喘氣。

少年的身體站得很直，一張臉上滿是不屈，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在廣津老師的提醒下，你才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完全處在上風的黑發少年身上其實也全都是傷。

廣津不容分說地把少年送去了保健室，留下完全在狀況外的你曬幹了沉默。

果然還是好在意。你這樣想。

你想知道那場戰鬥究竟因何而起，也稍微，有一點在意那個黑發少年的傷是什麽情況，最重要的是，你不想聽那些禿頭的領導在開學典禮上冗長的講話，于是你借口身體不舒服，偷偷摸摸地摸去了他所在的保健室。

讓你意外的是，少年身上的傷口明顯沒有被處理過的痕跡，他被綁在了保健室的床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望着天花板。

你：？

你：這什麽情況！

*

大抵是聽到了你這邊的動靜，少年輕輕偏過頭，看向你，灰黑色的眼眸在你的身上聚焦，逆着窗外的光與影，那張蒼白的面孔上似乎也泛起了一點淺淡的血色。

“是你。”他說。

“方才的事，多謝。”

你問他為什麽要道謝，他說因為你幫忙找來了老師，把受了傷的他送來保健室的床上。他說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需要躺在這裏，但還是，謝謝你的關照。

原本只是想打小報告并沒有想要關照他的你有點心虛，尤其是他在保健室的狀态居然是這個樣。

你問他為什麽會被綁在這裏，他說這是森老師擔心他不會乖乖留在保健室等待包紮，所以專門用這種方式把他留下。

你又問他，那森老師呢？

他回答，森老師需要參加入學典禮，所以這個時間并不會在保健室裏。

可是這樣也太怪了不是嗎！一個受了這麽多傷的少年居然被人用這種方式捆在床上不能動彈什麽的。

而且周圍還有很多其他借口不舒服或者真的不舒服總之沒有去參加開學典禮的人，只要稍微發出一點聲音，肯定會有人很樂意幫他上藥或者解開繩子的，可這家夥居然就老老實實一言不發地把自己困在這裏，這也太奇怪了！

在你這樣說的時候，少年的臉上的血色更濃了些，他別過頭，悶悶地說了一聲：“不必，在下并不需要。”

那張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看着有點兇，但是頰邊的色彩已經完全暴露了這家夥內心的想法，你盯着他的面孔看了好半天，沒忍住，笑了。

明明自身處境那麽糟糕，可因為面子問題咬牙硬挺，會感激別人的關心卻不肯對自己好一點，這樣的家夥意外的……有點可愛呢。

于是在他來得及說出拒絕的話之前，你不容分說地拿來了醫療箱。

這個時候你就有點慶幸森老師把這家夥捆在病床上了，畢竟這家夥一看就是體力很好的類型，如果他想跑，你絕對抓不住他，但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臉上帶着抗拒，也只能乖乖地等你幫他上藥。

上藥的過程十分順利，其實他也并沒有怎麽抗拒，只是身體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繃得很緊，怎麽也放松不下來。他全程都不敢看你，其實你也不太敢看他。指尖傳來的灼熱觸感讓你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樣的接觸對于第一次認識的人來說着實有點親密。

保健室的簾子将你們兩個人圈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空氣仿佛都凝滞了一般，于是呼吸也逐漸變得沉重。

這只是一場治療而已，并沒有什麽旖旎的心思，你這樣告誡自己，才總算讓自己沒有因為空氣中攀升的熱度落荒而逃。

在處理完了最後一處傷口之後，你長長地松了口氣。

“多謝。”

床上傳來了一聲悶悶的道謝，并沒有讓空氣變得更輕松，反而像是觸動了什麽開關，讓氣氛朝着更無法捉摸的方向一路狂奔。

你有點坐不住了，丢下一句不用客氣就想往外跑，可跑出去兩步，你又倒了回來。

想了想，你還是把他身上的繩子解了開。

畢竟被綁在床上什麽的，真的糟糕透了吧。

*

你以為事情到了這裏應該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了，可你沒想到，這只是一切的序幕而已。

你回到了入學式的班級隊伍，跟着那個穿着黑色外套，戴着一條紅色圍巾的中年男老師去了你的新班級，一年級P組。

老師已經将座位安排好，你按照名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看清了自己旁邊那張後排靠窗的桌上貼着的名字，芥川。

衆所周知，後排靠窗，王者之鄉，于是你非常好奇這會是個怎樣的同桌。

可班級裏的同學都陸陸續續地坐下了，你旁邊的那個座位卻一直空着。

講臺上的森老師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丢下句讓你們稍等的話，就匆匆出了教室，他的身影剛剛消失，教室的後門忽然被人拉開，一道瘦長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黑色的校服，黑色的短發，垂在頰側的兩簇格外長的鬓發像是垂耳兔的耳朵一樣，伴着他的腳步一晃一晃。

你驚訝地看着他繞過了大半個班級，坐到了你旁邊那張空着的桌前，側過頭，逆着陽光沖你颔首。

“芥川龍之介，之前多謝了。”

“今後也，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