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逆風

逆風

白孟秋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白仲月會去他的碼頭。

這地方瞧着是給有錢人享受的游輪區,懂的人都知道這裏是個多麽魚龍混雜的地方,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應有盡有。就這麽大大方方的開在政府眼皮子底下。

風大,還逆風。今兒的那些貨也就屯在碼頭沒給出海。白孟秋瞧着自己被海浪翻湧上來的浪花打濕的鞋尖,心裏煩的像是一團亂麻。輕不可聞的“啧”了一聲,在褲子口袋兒裏掏了一只同行給的已經有點兒微折的香煙,骨節分明的手虛掩着煙頭點火。

剛吸上第一口,那吐出來的煙就随着海風一并向後褪去。擦過了白孟秋绮麗的眼睛,又擦過他剛結痂的傷口。

這個時候是淩晨四點,行動在此的大多都是工作人員。幾個或英俊或貌美的荷官見着白孟秋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輕浮模樣,白孟秋都懶的擡眼,一副蒼白的撲克臉總是顯得空白。

他們就愛白孟秋這無所謂的冷淡模樣,有人來他不會當別人是空氣,白孟秋只會當自己是空氣,他們向白孟秋讨要打火機,煙頭抵着煙頭借火,雲煙缥缈,他們的眼中都是茫茫然的海面,和無窮無盡,游蕩不知所歸的浪花。

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要把白孟秋挖走,上次的客人很精明,來的新人老千沒出好……他們的生活中好像只有怎麽掙點兒黑錢,可誰都沒說過自己要離開,而未來又要去幹些什麽。

“哥哥。”

有人在迷霧中喊了一聲。

白孟秋好像從虛無的空氣變成了有實體的什麽東西。

海浪不再攙扶着他站起,潮汐不再催促他前行,風聲也不再代替他的心跳。

白仲月,是他血緣深處唯一的脆弱至極的避風港,也是他肮髒的肺腑裏最不想面對的現實。

他突然有些慌張,手中的煙無意滑落,又被他一腳踹到了海裏。白孟秋茫然的看着白仲月愣了好久,回過神來卻是眉眼間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染上了怒色與不耐煩,或許不能稱為不耐煩,而是一種害怕。

“我靠,起太早了,看見白哥女裝了。”

“你小聲點,這個好像是白哥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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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這個詞在這個地方好像代表了無限的危險與沉默。幾人一時間都沒再說什麽,非常識趣的頭也不回的推搡着離開。

白仲月的眼裏是什麽呢

無限的悲傷,埋怨,憐惜……兄妹兩多年不見最後所有的話都融化在了撲騰的海水裏。

白孟秋清楚,他很早就清楚,他們兩個早就回不到過去了。

是他,是他自己先從挫折中起不來,是他自己撕毀錄取通知書,是他自作主張要養白仲月,也是他自己現在裝着可憐的樣子在博取白仲月的情緒。

他厭惡這樣的自己。

是他死抓着白仲月不放。

後來白孟秋算是查清了這個事兒。白仲月不是楊路清找來的,那天楊路清也不過是有同學在那兒過生日。

是周落生,周落生向來成績算不得好,家裏也沒指望他能上個什麽,偶然間在混生活的城市遇到了一道打工的周家父子。周父常年在外,與他們都不太親厚。那是的周落生倒是用不完的力氣,下班的再晚都得去看一眼白孟秋,不出意料白孟秋永遠在不分晝夜的工作,像是不要命。

那個時候的白孟秋對誰都是不想張理,包括原來寶貝的不行的白仲月。似乎像是要徹底逃離這個令他失望的世界。

臨走是周落生找到了他。

周落生問他,你走那條路子了你妹妹怎麽辦

白孟秋回他說,他們不算熟。

而後便是這幾年都沒了音信。

雖說楊路清在平時日裏與他們交往較多,但是真要論起了解他的确實平時隔三差五才見一次的周落生。無他,這人察言觀色的厲害。

白孟秋的消息不好打聽,楊路清一個耿直的不行的學生做不到,能讓白仲月準确無誤的找到這片兒地方的只有周落生。

以至于後來兩個年少好友再次見面時都是心知肚明。

周落生要他和白仲月住一堆兒去。

兩人都點着煙,周落生的眸光卻在煙霧中明亮又肯定。而白孟秋直要在雲霧中徹底隐匿,最後消散。

只能說這世上的事情本身并沒有什麽對與錯。出生,經歷,性格,立場,社會。人性的自私永遠大于愛意,可愛意又何嘗不是人性的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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