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反派女二頓悟後》
《反派女二頓悟後》試讀
三月初三,上巳節。
承應伯府派遣來的媒人指揮着小厮忙進忙出,七手八腳地往柯府搬納征禮。
說是納征,照理講便是兩府親事商議得八九不離十了。但其實不然,承應伯府着急成婚,索性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湊在一天,紮堆辦了。
柯寧倚坐在涼亭,借着地勢居高臨下地打量下面忙碌的衆人。
平妻。
要臉嗎?
春瑤懷裏抱着披風,站在一旁打了個呵欠,說:“小姐,您都在這看了快半個時辰了,日頭就要落了當心着涼啊。”
柯寧淡淡應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春瑤又說:“大淵歷來的習俗是新人成婚前不能見面的,準姑爺是不會來了。”她話音漸低,卻嘟嘟囔囔明顯帶着不滿,“今日上巳,我聽說他與蔔二娘子一同出門拔禊踏春,哪裏還記得小姐半分,得虧您還在這巴巴地盼他。”
柯寧思緒回籠。
盼誰?陸文宣?
美得他。
她換了個坐姿,目光卻沒偏移,繼續盯着那只被擱置在角落中掙紮的雁。
——它掙紮着,翼上束着的紅繩隐約有松脫的趨勢。
柯寧便又盯了一刻鐘。
終于,那雁掙開禁锢,趁着衆人沒注意,撲騰着翅膀飛了。
哦豁。
柯寧挑了挑眉,這才回過頭問春瑤:“東西都清算好了嗎?”
春瑤估算着時辰,說:“約莫快了。”
“走吧。”柯寧起身。
春瑤一愣:“去哪兒?”
柯寧道:“随我去算賬。”
算賬?她家小姐何時掌管中饋了?
春瑤還沒捋清柯寧話裏的意思,就見柯寧已經先她一步拾階而下了。
*
天色漸暗,媒婆帶來的小厮同柯府家丁忙活小半日,此刻才終于得以喘息。
柯寧從涼亭下來的時候才得知,陸柯兩府說是結親,但承應伯府沒來長輩,只派遣媒婆來應付。
真是好沒誠意。
柯寧心想,話本子裏寫的她怎麽就會沒腦子到同意這門親事,愛陸文宣愛得死去活來非他不可。為了一個男人與人勾心鬥角争風吃醋,還平白搭上全家性命。
不過話本終歸是話本,她還不至于蠢到那般地步。
“可總算見着柯娘子了。”柯寧在涼亭待了小半日誰也不見,這會子終于露面,媒婆緊趕着上來寒暄,“老妪在此恭賀娘子大喜,來日也好讨個彩頭。”
柯寧眉頭一皺,似是不解:“何來大喜?”
媒婆道:“娘子說笑了,如今這征也納了,就差告期了,兩府婚事将近,如何算不得喜?”
“啊。”柯寧輕輕應一聲,說,“說到納征……”
她扭過頭去看春瑤,問:“我爹娘回了些什麽禮?”
春瑤想了想,答道:“旁的不清楚,但奴婢聽說老爺嫌棄傳統的金米銀米太普通,不符合小姐您的身份,就換成了真金白銀打成的金銀豆了。”
柯寧:“……”
媒婆在旁倒吸一口涼氣。
早聽聞柯府財大氣粗,卻沒曾想已經豪橫到這個地步。
只是訂婚回禮的金豆就已經成箱地搬了,來日結親的嫁妝那還了得?
柯寧捏着眉心,一時無言。
再豐厚的家底也不是這麽敗的呀!
春瑤觀察着她家小姐臉色,又想起柯寧連日來反常的舉動,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是有什麽問題嗎?”
柯寧心說問題大了。
但面上不顯,只道:“确實有些不妥。”她話鋒一轉交代道,“吩咐下去,将清算好的東西列個單子擡上來,讓周大娘帶回承應伯府。”
媒婆姓周,整個盛京不知有多少姻緣都是經她手促成的。她聽了柯寧的話,并無多想,只當是姑娘家要出嫁,只看重心意而不在禮金。她谄媚地笑着,“這感情好,娘子親手準備的回禮,可都是一片真心。承應伯公子知道了,不知得多驚喜。”
那确實是驚喜。
柯寧一哂,又與春瑤耳語幾句。
春瑤聽罷,先是不解地看柯寧一眼,而後按照吩咐走開。
等春瑤再帶着家丁回來時,周媒婆才發現了有些許不對勁的地方——柯府家丁擡上來的不止有柯寧準備的回禮,還有好幾個眼熟的不得了的箱子。
周媒婆看了好幾眼,不确定道:“娘子怎的将承應伯府的納征禮也擡回來了?”
兩府結親,須得是女方将納征禮全須全尾地收下這門親事才能算數。而柯寧竟然自作主張将東西原封不動地擡回來,着實讓周媒婆摸不着頭腦。
柯寧直接無視周媒婆的臉色,坦然道:“這納征禮我柯府不收。”
周媒婆有些猶豫:“柯娘子,這可不行!”
“為何不行?”柯寧揣着明白裝糊塗。
“承應伯府确實不比當年,我知道您是心疼陸公子一人操持一府,不忍收下這禮金。”周媒婆說,“但這是陸公子對您的一片真心,您也不能拂了他的一片心意啊。”
畢竟在整個盛都無人不知曉柯寧是個滿心滿眼都裝着陸文宣的戀愛腦。
柯寧淡淡道:“我爹娘整日為我操勞,還為家中鋪面奔波,我心疼他們還來不及呢。”
言外之意是陸文宣算個什麽東西。
“總之這納征禮還得勞煩周大娘您送回去,爹娘那邊我自會去秉明。”柯寧指着家丁擡上來的其它幾箱子物什,繼續說,“還有這些,都是先前陸公子送的,也得麻煩您了。”
周媒婆噎了一下。
家丁将箱子一一打開。
周媒婆順着柯寧的手勢看過去,還沒看清是些什麽東西,就聽見柯寧說:“這一箱是去年承應伯府制冬衣時剩下的一些金絲雲錦,陸公子說這料子難得,怕浪費,就将剩餘的殘料送與我了。”
“當時想着哪怕能繡個荷包也是好的,但這料子委實太碎……”柯寧低笑一聲,自顧自說着,“還有那一箱,是陸公子送的一些衣物,他說貼身穿過的衣物留在我身邊,哪怕他哪日與蔔二娘子出京游玩,有這些衣物就好似他形影不離地陪着我一樣。”
周媒婆嘴角一抽。
柯寧還沒說完:“還有他送我的幾個絞絲銀镯和白玉镯,雖被我瞧出是玉坊齋的贗品,但好歹也是陸公子的一片心意。不過那東西不經摔,稍不留神就碰壞了,一時也還不回去。還需辛苦周大娘告知陸公子,過陣子我再去尋上幾個真的送回去,算是賠罪了。”
周媒婆:“……”
話都說到這般地步,周媒婆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柯寧的悔婚之意,但她到底只是個媒婆,思來想去也說不出別的什麽話,只一股腦地心疼自己到手的媒金要飛了,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可古往今來沒有這樣的做法呀!”
柯寧說:“自我以後不就有了?”
周媒婆沒吭聲。
柯寧将手腕上的金鑲玉手镯摘下來,走上前不動聲色地塞到周媒婆手中:“周大娘盡管将我的原話帶回去說與承應伯府,悔婚一事在我,與您無關。他們顧及顏面,決計不會為難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