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宮

第18章 入宮

在丹音的一番勸導下,虞喬卿被說動了,心口的火也澆滅不少,只是仍然帶這些不悅。若不是身邊的人拉着,她此刻都要闖入謝聽之的房中大聲質問。

用完午膳後,虞文德身邊的家奴過來傳話,讓虞喬卿拾掇拾掇,兩日後入宮面見旬王。

眼見着那個家奴去敲響謝聽之的房門,虞喬卿站在走廊口,青蔥般的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狀的印記。

沒一會兒,少年打開房門,謝聽之那張光風霁月的面容撞入虞喬卿的眼眸中。

察覺到不遠處投射而來的灼熱目光,少年擡頭,恰好和虞喬卿對視,對方似乎心情很不好,周圍都散發着威壓,就連在一旁侍奉的小丫頭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招惹。

謝聽之有些漫不經心,連家奴說的話都輕飄飄落入耳中,只覺得胸膛滾熱,忍不住低頭和虞喬卿錯開視線,額前碎發垂下,遮住他面上的真正情緒。

“小姐,事已至此,還是早些準備吧,別被謝聽之給比下去。”丹音輕輕拍着虞喬卿的臂膀,少女唇瓣緊抿成一條細線,明快的面容也帶着幾分沉重。

家奴離開後,謝聽之擡眼,見對面廊上的倩影早已不見,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麽情緒,也兀自回了房屋。

那一整晚,少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玉輪的清輝透過薄薄的窗紙,被木框分得規整,在地面上撒上一層碎銀,屋內一片安靜。

桌案上的狼毫筆不見了蹤影。

謝聽之如碟翼般翩跹的睫毛顫動着,凝眉淺眠,過一會兒又被驚醒。虞喬卿冷漠的臉闖入他的識海,少年掙紮着起身,額角沁着細密的汗。

*

面見旬王的日子就快到了。

虞喬卿難得起了個大早,丹音見她如此勤快,進屋的時候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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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他們家的小姐最喜歡躲懶,尤其是在這樣寒冷的冬日早晨,能窩在房中一整日不出來。

她稍稍替虞喬卿收拾着,雖然還在守孝期,但見旬王畢竟不是小事,丹音從梳妝匣中取出挑眼的金釵,別在虞喬卿的雲鬓上。

用完早膳後,轎子早已在門口等候着。

虞文德已經在宮中上早朝,他們此刻趕過去正好下朝。

街上停放着兩頂華麗的轎辇,來來往往的平民百姓抻着脖子朝這邊看過去,似乎是想要一探究竟。

沒過多久,一個雪絨絨的白團子出現,虞喬卿怕冷,肉肉的鼻頭被凍得通紅,戴着兜帽讓人看不清面容。

她瞥一眼停放在石階下面的轎子,沖旁邊一個壯實的家丁使眼色,對方心領神會,主動跪在轎子前。

對于他如此有眼力見的動作,虞喬卿滿意地點點頭,踩着他的脊背上轎子。

這本是沒有必要的事情,可虞喬卿就是喜歡這樣做,尤其是謝聽之和夏柔雲在後面看着自己,此舉更能彰顯出她是左相府受盡千萬寵愛的獨苗。

謝聽之攙扶着體弱的夏柔雲,後面的轎子略微遜色,轎夫傾斜着轎子,謝聽之露出一個溫潤的笑,讓夏柔雲先進去,自己随後才踏上。

轎子晃晃悠悠,窗戶上遮掩的布簾時不時被風吹開,這也讓虞喬卿得以看見街坊內的喧鬧。

不同于左相府中井然有序,熙熙攘攘的人群見到他們都忍不住避讓,虞喬卿掀開窗簾,恰好瞥見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稚童。

“娘,為什麽他們有大馬坐,我們只能走路呀?”小男孩亮晶晶的雙眼像黑葡萄似的,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稚氣,肉乎乎的小手直直指向轎子。

虞喬卿有些不悅,丹音顯然也聽到那幼童說了些什麽,急急忙忙将布簾扯下來,語重心長勸說道:“都是市儈又目光短淺的粗鄙之人,別髒了小姐的眼睛。”

眼前的視線被隔絕,耳邊隐隐約約傳來婦人的咒罵聲,幼童似乎是被人捂住嘴巴拖走了。

“為什麽我們乘坐轎子,自然是因為本小姐是富貴人家,是左相大人的掌上明珠。”這話旁人說出來也就罷了,偏偏虞喬卿嘴中重複着平日裏別人對她的評價,聽起來分外怪異。

丹音手攥着錦帕,沒有發聲。

雖然虞喬卿對她疼愛有加,但自己始終銘記下人的身份。

那些裝腔作勢的官場人,又怎麽會明白他們這些底層人民的苦楚呢?

丹音這些話自然是評價朝堂上那蠅營狗茍,結黨營私的貪官,而虞文德顯然不屬于這個行列。

虞喬卿見丹音沒有搭話,瞬間失了興致,倚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沒一會兒,清淺的呼吸聲傳入丹音的耳中。

丹音望着少女精致嬌俏的面容,無奈地搖搖頭,從一旁的座位上拿出厚重的外袍披在虞喬卿的身上,生怕她染上風寒。

也幸好虞喬卿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子,如果是那些平民百姓,依照她這怠惰的性子,早就被編排議論了。

而另一頂轎子中的夏柔雲咳嗽着,謝聽之見狀,連忙遞給她錦帕,輕拍夏柔雲的背給她順氣,“娘,這路上颠簸勞碌,還真是辛苦你了。”

夏柔雲本就生得貌美如花,此下病怏怏的模樣更是如一朵嬌花惹人憐愛。她接過帕子,盛着水波的眸子溫柔地注視着謝聽之,“聽之,你是個好孩子,待會兒知道要說什麽,不要說什麽,心裏也是有數的。”

少年面露擔憂,讓蓮心斟茶,遞到夏柔雲的嘴邊,“放心,聽之自有分寸,快喝些水潤潤嗓子。”

夏柔雲接過茶杯,指尖蒼白冰涼,她雙唇幹裂,一飲而盡後才緩緩道:“凡事要讓着卿卿,那個苦命的孩子……”

一想到虞喬卿,她的心便隐隐作痛。

自己和卞月靈雖身份有別,但自幼呆在一起,感情深厚,可惜如今她撒手人寰,虞喬卿成了沒娘的孩子。夏柔雲身為卞月靈自幼的玩伴,理應肩負起照顧虞喬卿的責任。

聽聞此話,少年眸色微動,似乎是想到什麽,勉強扯出一抹笑,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

夏柔雲以為他還在生虞喬卿的氣,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聯想起前幾日背部那密密麻麻的傷口,也住了嘴。

不知過了多久,虞喬卿迷迷糊糊聽到有人的叫喊。

“小姐,醒醒,到王宮了。”丹音也是第一次入宮,看到氣派的殿宇,紅撲撲的臉上難掩興奮。

虞喬卿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來将簾子掀開一角,就見紅牆黛瓦,大氣華貴的宮殿鱗次栉比,飛檐翹起,如展翅欲飛的大鵬。

時不時有宮人成群結隊路過,見到轎子紛紛打了聲招呼。

虞喬卿眼前一亮,趴在窗戶上,嘴角無意識揚起一抹笑容,扒拉着丹音過來和她一起看。

少女的眸子裏倒映出肅穆莊嚴的宮殿,丹音也掩飾不住驚豔,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愧是旬王的宮殿,就連左相府都不及宮中的十分之一。

“終于知道那麽多世家小姐為什麽擠破頭想要入宮了。”丹音目不暇接,臉上帶着興奮,而虞喬卿聽到這話,立馬沒了興致。

“入宮有什麽好的?不過是關在金絲籠裏逗人笑的雀兒罷了。”她理了理方才酣睡而淩亂的發絲,袖口處傳來淡淡的清香,丹音點點頭,對她的這番說辭很是贊同,也讪讪地放下簾子。

旬王還真是奢靡啊……

沒過一會兒,轎身帶來的颠簸感消失,轎夫從外面呼喊着,“小姐,到了。”

虞喬卿在丹音的攙扶下落在地面,腳底落實的感覺讓她的腦子清醒不少。

身後的那個轎子自然也停下來,她鬼使神差地朝那個方向瞥一眼,就見謝聽之扶着夏柔雲出來。

和虞喬卿的目光對上,夏柔雲露出一個溫軟的笑容,盡管面色蒼白,但仍能感受到如沐春風,散發着勃勃生機。

裝模做樣。

虞喬卿長舒一口氣,見謝聽之背對着自己。少年颀長的身影落入眼中,讓她的怒火又忍不住高漲幾分。

“是左相大人的千金?”她正要朝着少年的方向走去,耳邊冷不防傳來低沉的人聲,虞喬卿被吸引注意力,轉過頭就見一位身着錦袍的男子看像他們,眉眼中透露着精明。

虞喬卿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倨傲地揚起下巴,從鼻腔中輕輕“嗯”一聲。

“我是王上身邊的人,特意來接應幾位去議事堂,請吧。”那近侍嘴角帶笑,眼眸深沉似海,讓人捉摸不透。

虞喬卿這才正眼看他,颔首道:“麻煩了。”

不遠處的謝聽之見虞喬卿離開,也跟在她的身後,但始終和虞喬卿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少女身段袅娜,即便身着厚重的外袍,依然能窺見纖細的身量。頭上的步搖晃蕩,發出清脆的響聲,亦如她人那般活潑好動。

謝聽之的目光在虞喬卿的雲鬓上停留片刻,意識到自己的冒犯,垂下眼眸只是看路。

路過的宮人見到他們,都低下頭不去看。幾位宮女用笤帚掃着積在磚縫中的雪水,見到王上身邊的近侍,紛紛讓路,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身後的那些人。

“那是誰家的姑娘?生的好生漂亮。”

“再漂亮都入宮了,還不都是旬王的人。”

兩人的竊竊私語恰好被虞喬卿聽見,她疑惑地擡起頭,目光望向那兩位宮女。

什麽叫“再漂亮都入宮了”?旬王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何必如此評價?

丹音見自家小姐被議論,狠狠地剜了那兩人一眼,“就算是宮中的人,也終究是個奴才,怎麽輪得到議論小姐您呢?”

虞喬卿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手中的暖爐源源不斷傳遞着熱量,讓她凍僵的身子漸漸蘇醒。

近侍将他們帶到議事堂門口,層層的石階映入眼簾,一眼望不到盡頭。

他朝虞喬卿作揖,讓他們再次等候,人便踏上石階,沒一會兒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不一會兒近侍回來,示意他們跟上,虞喬卿才緩緩跟在他的身後,眼睛也不亂瞟。

“這宮裏的規矩可真多。”丹音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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