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旬王

第19章 旬王

殿內焚着袅袅的安息香,虞喬卿一踏入,便見到坐在上首的人。

男子雙鬓斑白,眼下一片烏青,緊抿的嘴唇呈現淡紫色,渾濁的雙眼在見到虞喬卿的瞬間亮起來,身子前傾。

“快,快請他們入座。”旬王的眼珠子幾乎要黏在虞喬卿的身子上,順着她曼妙的腰身緩緩朝下,還欲再看時,一抹黑色的衣角映入眼中。

謝聽之有意無意地擋在虞喬卿的面前,沖旬王行禮。

少年意氣風發,深邃的眼眸中盛放着玉輪的清輝,明明嘴角上揚,但卻讓人感覺到森森冷意。

“聽之拜見旬王。”謝聽之字字擲地有聲,清朗的聲音響徹殿中,虞喬卿見狀,忍不住撇嘴。

到了這個時候知道獻媚讨好。

她也不甘示弱,從謝聽之的身後走出來,行了個标準的禮,雙頰露出淺淺的酒窩,“臣女虞喬卿拜見王上。”

丹音在旁邊差點笑出了聲,看向謝聽之的目光帶着鄙夷。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連面見王上都不知道要做什麽。

謝聽之直起身來,沒有覺得絲毫尴尬,退到一旁,在和虞喬卿的目光對上時,對她露出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虞喬卿蹙眉,只覺得惡心。

旬王見謝聽之行禮,敷衍地揮揮手,示意他起身。然而輪到虞喬卿的時候,雙眼迸射出貪婪的光彩,幾乎都要掩飾不住。

少女笑靥如花,墨發垂在身後,白皙的面頰被冷風吹得微微發紅,一雙明亮剔透的眸子如星辰璀璨。

謝聽之的目光在虞喬卿和旬王之間逡巡着,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蜷縮着,眉眼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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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旬王對虞喬卿抱有怎樣的心思,偏偏她本人毫無所覺。

虞文德早在殿中候着,見旬王望着虞喬卿發呆,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王上。”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旬王咧嘴一笑,擺手道:“左相真是教導有方,這兩位孩子生得水靈,一表人才啊。”

“哪裏哪裏。”虞文德拱手謙虛着,露出敷衍的笑。

無形的威壓從旬王的身上釋放出來,虞喬卿緊抿嘴唇,只覺得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自己的心髒,來回揉捏着。

她不喜歡這樣嚴肅的場景,坐在案幾前面,低着頭不語。

“此次左相夫人因病逝世,我深表惋惜。”旬王肥厚的手掌搭在自己的額頭上,露出悲痛的面容。

虞喬卿望着茶水發呆,聽到丹音先前對自己說的話,結果是什麽可想而知。

果然,君臣兩人一來一回,旬王終于說到了重點,指着夏柔雲道:“追封卞月靈為護國夫人,至于這位……”

“便是賢良淑德,封為……”思及此,旬王揉揉太陽穴,一下子卡殼了,吞吞吐吐後咽了咽口水。

“封為,封為賢德夫人吧。”他想了半天,一拍腦子說出口來。

在場的人不光是虞喬卿,連謝聽之的目光都投向旬王,帶着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護國夫人也就罷了,可是這賢德夫人……

虞文德臉上挂不住了,露出違心的笑容,“多謝王上封號,真是個好寓意啊。”

虞喬卿幸災樂禍的同時,又忍不住緊擰眉頭,露出冷傲的神情。

堂堂一國之君,怎的如此沒有內涵?

夏柔雲倒是看不出喜怒,施施然走上前,跪拜道:“多謝大王賜號。”

聲音如春日柔波蕩漾着的碧水,夾雜着缱绻之意。旬王坐在上首,手肘搭在立起來的膝蓋上,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雖然身子豐腴了些,可畢竟是臣子的續弦,他還是懂分寸的。

只是那邊那個小娘子……

旬王的目光落在虞喬卿身上,只覺得下腹燒得火熱。

虞喬卿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奇怪氛圍,事已至此,她即便對夏柔雲有諸多不滿,也不能阻攔。

也許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兩人沒有大操大辦,只是走個過場。

當然,那天她也沒有出席,依舊窩在自己的閨房讀書習字。

謝聽之眼中并無波瀾,只是捏着茶杯泛白的指尖暴露自己真正的情緒。

如今只是事先通知一聲,诏書等待旬王拟定好後才會分發下去,昭告朝堂。

虞文德見旬王無話可說,心中思忖着,斟酌着字句緩緩說道:“王上,聽之他……”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旬王一下子打斷,他随意揮了揮手,“哎,我知道左相大人要說什麽,無妨無妨,既然你都開口了,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來人,賜謝聽之腰牌!”旬王此話一開口,旁邊的近侍連忙将早就準備好的令牌呈遞到謝聽之面前。

虞喬卿手托着腮,裝作不在乎的模樣。饒是如此,餘光還是忍不住瞥向一旁的謝聽之。

少年接過腰牌,道謝後撩開衣袍坐下,臉上寫着淡定。

“憑借此腰牌,日後你便可随意出入宮內的書苑,争取早日成為像左相一樣的棟梁之材。”旬王雖然在看着謝聽之,可是總忍不住瞟虞喬卿。

當下先讨好左相,藏了這麽多年,他竟然不知道虞文德的家中還藏有如此嬌貴的寶貝,難怪留到現在都不肯讓其出嫁。

虞喬卿見狀,尖銳的指甲嵌入手心,對着謝聽之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察覺到她投射過來的目光,謝聽之摩挲着凹凸不平的腰牌,只覺得上面的鎏金裝飾幾乎要把自己的掌心灼傷,睫毛顫抖,脆弱得像是風中搖曳的枯葉。

虞文德本來還想着攀談幾句,可旬王卻沒有這樣的心思,肥膩的手掌相互揉搓着,嘴角露出猥瑣的笑容,若不是身邊的近侍清了清嗓子提醒,此刻估計便如洪水猛獸直接撲向虞喬卿。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旬王故作正經,坐在案幾前,用手指叩着桌面,輕聲道:“無事的話便退下吧,那個,那個虞喬卿,你留下。”

虞文德身形僵硬,看向虞喬卿的目光帶着幾分心疼。

他自然能夠猜出來旬王此刻是什麽心思,當今王上昏聩無度,好美色,而虞喬卿長得又是這般惹眼,稍微是有些頭腦的人都能夠想清楚其中的緣由。

不過在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會膽子大到直接抱着虞喬卿,想來真如他所言,只是随便聊聊。

也得找時候給虞喬卿定一門好的親事,好絕了旬王的念頭。他并非良人,這一點虞文德再清楚不過。

謝聽之面露不甘,直到夏柔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才回過神來,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映射出冷漠的光。

“放心,有左相大人在,不會讓卿卿有事的。”夏柔雲覆在少年的耳邊,輕聲寬慰着。

自己的兒子也是個懂事的,雖然大小姐百般苛待他,可自始至終都毫無怨言。

夏柔雲當然希望兩人和平相處,但又時不時為謝聽之受委屈而感到心酸。

等到那麽些人都走後,殿內只剩下四人。

在旬王的強大威壓下,丹音氣都不敢喘,眼觀鼻鼻觀心地察覺周圍的變化,手中絞着帕子。

若是旬王做了什麽不合禮制的行為,她自然要第一個站出來保護虞喬卿。

旬王嘴角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他招呼着虞喬卿,像是在看一個柔弱的小白兔,生怕自己說話大聲将人吓走了。

“過來。”

虞喬卿蹙眉,她想象過旬國的君王應當是雷厲風行,要麽便殺伐決斷,怎麽也不該是這副模樣。

肥頭大耳,雙眼無光,縱欲過度。

盡管心中嫌棄,可虞喬卿不會真的流露出面上,乖巧地走到白玉階下面,每一步都如精心設計好的。

殿內也不知焚了什麽香,讓她覺得有些頭暈惡心,胃部也翻湧着。

旬王咋舌,略微有些不滿,忙不疊招手,“站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過來,到我的面前來。”

丹音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死死盯着兩人之間的距離。而站在旬王身旁的近侍也意識到他的想法,朝後面的簾子躲了躲。

美人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旬王只覺得心頭的那團火要将自己焚燒殆盡。鼻尖萦繞着少女的馨香,白皙的手背交疊着,男子咽了咽口水。

“卿卿生得如此貌美,也不知道以後會許配給誰家的男子。”旬王故作惋惜,竟然是毫不避諱,直接攥住虞喬卿的手腕,讓她離自己再近一些。

虞喬卿一轉眼,就見旬王仰頭看向自己,手腕處傳來巨大的力道,幾乎讓人難以掙脫。

“臣女無德無能,可心有所屬,奈何不知道他的心思。”虞喬卿翻轉着手腕,好不容易那股力道消退,她心中也暗暗松一口氣。

這些話都是她胡謅的,她久居閨閣,哪有什麽心儀之人?

聽到這話,旬王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是惋惜還是興奮,搖頭道:“這世間啊,情字難解,能追求的不過是權利與錢財。”

話音落下,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虞喬卿。

這番話隐隐有試探的含義,虞喬卿抿唇一笑,後退半步道:“可惜臣女對這些身外之物并不感興趣,只希望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兩人之間的對話另有深意,而丹音自始至終站在一旁,像一支蓄勢待發的滿弓,然而聽到虞喬卿所說的一席話,嘴角的笑怎麽也止不住。

怎麽小姐向來不喜風月之事,今日反而是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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