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救場
第28章 救場
“請吧。”近侍又重複方才的話語, 不過這次顯然更加強硬些,捎帶着不容置喙。
若是不去,便是抗旨。
“走吧。”虞喬卿的聲音不辨喜怒, 卻負氣似的放下布簾, 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
等到馬車的颠簸聲停了, 虞喬卿便知道要下來了。丹音攙扶着她,感受到虞喬卿的身子微微顫抖, 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遞過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仿佛在說。
別怕, 有我在。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石階堆砌着, 上面正坐落着議事堂。飛檐翹起,紅磚黛瓦, 游龍口中銜着寶珠盤踞在柱上,處處都盡顯奢靡鋪張。
兩人走到門前時, 近侍恭順地朝裏面通報, “王上, 虞家的千金到了。”
裏面的男人似乎是翻了個身, 聲音惺忪如未睡醒般,清了清嗓子道:“進來吧。”
而丹音剛巧要跟着一同前往,身前卻橫起胳膊,她循着望去, 就見近侍面無表情。
“王上只讓小姐進去,跟我們這些奴才沒有關系。”
聲音擲地有聲,丹音正要說話, 卻見兩邊的侍衛手中的長矛泛着寒芒,她咽了咽口水, 不知所措。
虞喬卿已然意識到不對勁,心中如擂鼓般忐忑,卻還是要抽出神安慰丹音,“無事,不過是進去見王上,有什麽可擔心的。”
丹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的身影被木門阻斷,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相較于殿外,殿內溫暖不少,香爐點燃,安神的氣味充斥着整個大殿,虞喬卿打量着周圍,這才注意到坐在上首的男人。
與其說是坐,不如說他是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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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王此刻衣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打了個哈欠,面容猙獰可怖,眼下的烏青也正說明這些日子的縱欲過度。
他一只手撐着腦袋,見虞喬卿進來,眼睛一亮,招呼着讓她過來,“不愧是左相府的千金,只是往那兒站着,便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啊。”
宮中庸俗的胭脂水粉見慣了,偶爾見到虞喬卿這樣的清水芙蓉,确實能夠解膩。
“過來過來。”旬王輕啧一聲,不滿于虞喬卿離自己那麽遠,招呼着讓她上前,絲毫不注意自己形象。
體态肥胖,寬厚的肩膀上堆着贅肉,在光下泛着油脂。整個人一笑起來,眼睛都被肉擠到變形。
虞喬卿忍住不适,緩緩走向旬王,每靠近一步都覺得是煎熬。
踏上白玉階後,那濃烈的酒味和旬王身上的味道更是直沖腦中。
仿佛竈臺上多年未清洗的油垢般,厚重黏膩。
旬王見她不看自己,還以為虞喬卿害羞,更加興奮了,雙手搓動着,露出躍躍欲試的光芒,随後朝旁邊挪了挪,“坐這兒。”
眼見着男人指着的位置,虞喬卿壓下心中的害怕,不卑不亢道:“王上,臣女坐那兒,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聽到這話,旬王瞪圓豬眼睛,眼角的細紋也随着他的笑容消失,“我,我我說可以就是可以,過來!”
虞喬卿跪坐在他的案幾前,彎下身子,額頭緊貼在地面上,一字一頓道:“臣女身份低微,怕是不能和尊貴的王上一起。”
本以為這話說得滴水不漏,誰知旬王聽了着急,尤其是見到虞喬卿跪在地上,正要繞過案幾去扶她,卻被後者不動聲色避開。
動作幅度過大,饒是旬王也感受到虞喬卿的排斥之意。
“虞喬卿,你這是什麽意思?”旬王面色陰沉似水,本來今日打算占些便宜,不曾想虞喬卿如此不識擡舉。
察覺到男人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壓,虞喬卿的指甲嵌入手心中,讓自己保持冷靜。
“嫌棄本王?信不信本王這就封你進宮,關在殿內日日颠鸾倒鳳?”旬王口中說着下流話,察覺到危險的虞喬卿大吃一驚,慌忙起身想要逃走,男人洞察出她的意圖。
“跑,還想往哪裏跑?”說完他朝着虞喬卿猛撲過去,案幾上擺放着的銀器紛紛掉落,噼裏啪啦發出刺耳的聲音,瓜果滾落一地。
而虞喬卿畢竟是個不曾走出閨閣的小丫頭,論力氣肯定比不上男人,被他壓在木桌上動彈不得。
“放,放開我!”虞喬卿手在空中揮舞着,想随意抓起身旁任何的物件,卻發現沒有任何的東西。
忽地,她覺得肩膀一涼,男人竟然是直接将自己的衣衫扯下來,伸出滑膩的舌頭想要舔上去。
殿內亂成一片,而此時殿外的近侍看着眼前的少年,面露不耐煩,“都說了王上在和虞家姑娘商讨處理水患的事情,怎的你就聽不進去?”
石階距離正殿還有些距離,裏面鬧出的動靜外面好無所覺。而離得近些的侍衛約莫猜到發生什麽,眼觀鼻鼻觀心緘默不語。
這種事情也不是頭一回發生,他們早就習以為常。
少年分明的下颌線透出幾分薄情寡義來,冷漠的眸子掃過近侍,讓後者身形頓住,斬釘截鐵的态度也松軟不少。
“王上的腰牌可不是讓您這麽用的。”近侍陰陽怪氣地看了眼謝聽之別在腰身上的銀質令牌,意思在明顯不過。
“同樣是治理水患的法子,聽之也聞家父提及此事,怎的偏讓長姐進去,聽之就進不得?”向來溫柔似水,讓人如沐春風的少年,說出這番話來,也帶着幾分冷硬。
見這少年下定決心地要闖進去,近侍也不瞞他,湊到謝聽之的耳邊道:“您啊,就偷着樂吧,虞小姐來議事堂是享福的,若是讨得旬王開心,以後少不得左相府的榮華富貴。”
近侍的眼中泛着市儈和精明,嘴角帶笑,反觀聽到這話的謝聽之,面色唰地一下白了,手緊攥成拳。
“嘩啦”一聲,是布帛被撕開的聲音,虞喬卿眼中湧現出絕望,眼淚再也克制不住,滑過臉頰落下來。
她真是惡心透了這個旬王,眼見着就要湊到脖頸間,旬王感受到身下的女子如傀儡般一動不動,更加生氣了,大掌猛然打向她的臉頰,怒喝道:“哭什麽哭?委屈你了?”
他還沒動虞喬卿一根手指呢,剛撕開衣服,這個女人就哭哭啼啼。
虞喬卿發絲淩亂,左臉還殘留着男子的巴掌印,嘴角滲出血來,嗚咽着,喉嚨間只剩下壓抑的哭聲。
熱氣鋪撒在脖頸上,虞喬卿彎下身子,想和他拉開距離,卻還是被男子牽制住,眼見着兩人越來越近。
少女頭發散亂,突然聽到“哐當”一聲,虞喬卿淚眼朦胧,就見一直別在發間的綠瑪瑙步搖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虞喬卿連滾帶爬地伸手去撿,而旬王沒有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壓下身子正要再進一步的時候,只覺得手背一陣疼痛,冰涼尖銳的步搖前端劃破皮膚,滲出點點的血。
旬王就沒受過這種委屈,一見到自己流血,睜大雙眼支吾着,“血,血!”
仿佛天塌下來一般。
見旬王的注意力沒有在自己的身上,虞喬卿慌忙間從白玉階滾落,顧不得身上衣衫不整,急急忙忙跑出議事堂。
謝聽之正要闖進去,就見裏面走出來一個人,定睛一看正是虞喬卿。
少女衣裝散亂,雲鬓鋪開,挽發的絲帶卷入衣領間,腳步慌亂,時不時朝後頭望去。
近侍見到這樣的陣仗,俨然是吓壞了,顧不得跑出來的虞喬卿,急急忙忙沖向議事堂察看旬王的狀況。
謝聽之也迎上去,心跳如擂鼓,稍加思索便明白其中的緣由,慌忙間扯下自己的大氅替她披上。
虞喬卿此刻也顧不得往日的偏見,像是一下子找到主心骨,跪坐在謝聽之的腳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身子像受驚的貓兒止不住地顫抖,淚水漣漣,和往日嚣張跋扈的模樣截然不同。
謝聽之一下子心軟了,也蹲下身子,見虞喬卿內裏的玫紅色肚兜險些都要露出來,圓潤的肩膀裸着,別開雙眼替她穿上衣裳。
感受到略帶薄繭的手滑過臉龐,替她擦拭淚水的同時順便別開被汗水粘連的發絲,虞喬卿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終于崩塌。
想到方才旬王那猥瑣惡心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移,僅僅是一個肩膀,就足以讓她想死的心都存了。
淚水越擦越多,謝聽之愣怔着,慌亂不知道該怎麽辦,尤其是這副模樣落入他的眼中,連帶着自己的手也顫抖着,聲音瑟瑟道:“長姐莫怕,聽之在這裏。”
這句話讓淚水決堤。
虞喬卿看到少年的雙眼中,有兩個小小的自己,終于再也忍不住,撲進他的懷中大哭着。
謝聽之任由她抱着,手也只是輕輕拍了拍虞喬卿的背部以示安慰,卻還是沒有箍緊。
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起來,想到虞喬卿在議事堂內差點被旬王玷污,雙眼湧現陰鸷,卻又被少女的一腔淚水給泡化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虞喬卿的下巴抵在謝聽之寬厚的肩膀上,小聲抽噎着,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姿态難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絲毫不考慮後果地沖出來,卻忘了旬王還在裏頭。
他日後會怎麽對自己?怎麽對左相府的人?
但當時的第一反應便是逃離那個令她窒息的地獄,虞喬卿自小被虞文德嬌養着,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而眼下,她要考慮的是,自己在謝聽之懷中亂哭一頓,他心裏會怎麽想?
會瞧不起她,甚至是暗中笑話她。
虞喬卿整理好情緒,不願意面對,緊緊攥住謝聽之的衣角,倔強得不肯擡頭。
“長姐?”感受到懷中人情緒的變化,謝聽之笨手笨腳,反而不靈光了。
長姐這般,算是對自己撒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