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瘾
第29章 上瘾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 接下裏要處理的後事才麻煩。謝聽之聲音帶着哄,柔聲道:“長姐定然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莫怕, 聽之和爹爹替你讨回公道。”
縱然這句話中摻雜着太多的情緒, 謝聽之依舊用平和無疑的态度說出來, 似乎真的只是晚輩對長輩的關心。
虞喬卿身子一抽一抽的,将眼淚全都蹭到謝聽之的衣衫上, 悶聲道:“那你不許嘲笑我。”
耳邊傳來磨人的低笑聲, 謝聽之輕聲, “嗯, 不笑你。”
虞喬卿這才揉搓着雙眼, 捂住面容,整個人都縮在外袍中, 手在裏面拉扯着自己耷拉下來的衣衫。
感受到頭頂灼熱的目光,虞喬卿惱羞成怒, “別過去, 不許看!”
謝聽之果真乖乖地別過臉去, 脖頸拉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等到虞喬卿收拾完後, 她才揉了揉鼻子,哼哼道:“回去吧。”
“回去?”謝聽之加她站起來,目光穿過她的肩膀看向議事堂的方向,冷聲道:“恐怕是走不了了。”
聽聞此話, 虞喬卿轉過身子,循着少年清淩淩的目光望去,就見近侍撩起衣袍, 朝他們走來,指揮着守在一旁的侍衛, “你們幾個,快快将他們攔下!”
尖細的聲音不大,但是響徹整個殿外,那些侍衛聽到號令,紛紛執起長矛,将他們的出路堵死。
終究還是來了。
謝聽之長嘆一口氣,将虞喬卿護在自己的身後,警惕地望着眼前的幾個人,冷聲道:“大人這是何意?”
近侍狹長的勢利眼瞥了躲在謝聽之身後的少女,譏诮道:“居然有如此不識擡舉之人,這可是坐享榮華富貴的隆恩,你就這樣放棄了。”
虞喬卿想要出口反駁,但是知道自己吃了槍藥的性子,斷然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幹脆緘默不語,望着少年的脊背,只覺得格外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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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上清冷的霧凇氣息萦繞在鼻翼,讓虞喬卿提起來的心慢慢放下。
她莫名相信謝聽之,相信他會替自己說話。
可明明先前,她百般淩虐謝聽之,實在是想不到這個少年為何會幫助自己。
謝聽之不卑不亢,身長玉立,薄唇輕啓道:“那聽之倒是要問問大人,長姐尚在守孝期,你們此舉究竟是何意?”
近侍被這一句話嗆住,謝聽之這一番話确實說的在理。
否則旬王就直接将虞喬卿收入宮中,而不是用今日這般偷雞摸狗的手段,想要霸王硬上弓。
這件事情傳出去,有損王家顏面。
“進去說話。”近侍的目光掃向站在外面守候的侍衛,沖議事堂內揚了揚下巴。
虞喬卿和謝聽之對視一眼,前者讷讷地看着,似乎是不敢。謝聽之猜到她心中所想,手伸出來僵硬在半空中,又微不可察地放下來,輕聲道:“我在。”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帶給虞喬卿巨大的安全感,她點點頭,緊随謝聽之其後。
曾經對他的刁難,對他的怨怼,此刻也煙消雲散。
兩人默契地放下阻隔在彼此間的高牆,心頭一次離得這麽近。
跨過門檻,虞喬卿擡頭望着坐在上首的旬王,那股似有無形的大手捏住心髒的窒息感撲面而來,她身子顫抖,臉色發白,只是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而旬王龇牙咧嘴,任由旁邊的宮女替自己包纏傷口,一雙豬眼睛死死地盯着虞喬卿,目光狠戾。
虞喬卿吓得躲到謝聽之的身後。
而丹音候在議事堂外的石階下,見上面吵吵嚷嚷,似乎有少爺和小姐的身影,卻遲遲不見他們下來。
而後近侍又将他們請回去。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心急如焚,像熱鍋上沒頭腦的螞蟻,深深地望着那高聳的殿宇,咬咬牙,小跑着去找虞文德。
“你倒是膽子大,居然敢傷我?”旬王揮了揮手,殿內的其他人都揮斥下去,只留下謝聽之和虞喬卿二人。
虞喬卿沒有接話,幾乎靠在謝聽之的後背,手握住他的衣衫,生怕他放棄自己。
感受到身後的力道,謝聽之心中驀地塌陷一塊,斟酌着詞句,不矜不伐道:“聽之已聽聞長姐訴說此事,尚且有幾句話想說。”
旬王的視線這才投射到他的身上,颔首示意他繼續,揉了揉自己的手背。
“并非長姐不願意,只是主母将将去世,若是在這個時候入宮,怕是不妥。”謝聽之剛說完這些話,就感受到身後的虞喬卿扯了扯他的衣裳,示意不要再說。
謝聽之微微轉頭,他自然不會讓虞喬卿守孝期一過便入宮垂垂老矣,但現下沒有更好的辦法。
都是權宜之計。
況且,他……舍不得。
謝聽之垂眸,如鴉羽般的睫毛顫動着,像是擔心旁人發現自己的小心思,連忙轉過頭。
“還是說,旬王想讓長姐背負不孝之名?”如果謝聽之之前的話語尚且柔和,那麽這句話更像是更像是藏在棉花中的一柄利劍,露出尖銳的鋒芒。
聽聞此話,旬王臉色大變,肥肉顫抖着,一時之間竟然是失了聲。
沒想到這個謝聽之還是牙尖嘴利的,不過依照現在的情況,如果傳出去肯定有損自己的面子,還不如各退一步。
旬王咬咬牙,雖然不甘心放棄眼前的小美人,但也只能稍微低頭。
他可是一國的君王,什麽時候受到過這樣待遇,鼻腔喘着粗氣,挪動着肥胖的身軀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到守孝期過了罷。”
這話當然是假的,他怎麽可能會放任虞喬卿這麽一個美人流落在外?要是守孝期再過一年,怕是許配給了別人。
只能讓他們打消疑慮,接下來好好圖謀。
虞喬卿聽到這一番話,長呼一口氣,看向謝聽之的眼神都帶着柔波。少年如釋重負,側臉在日光的照射下更顯得棱角分明。
沒事便好。
兩人退出大殿後,旬王望着虞喬卿的背影,猛然掀翻桌面上宮女剛倒的酒,濃烈刺鼻的酒味彌漫在整個殿內,堪堪遮住清心香的氣息。
虞喬卿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謝聽之身後,少年背影偉岸,看上去分外安全。
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手握住衣領上系着的帶子,時不時玩弄着。
謝聽之猛然停下步伐,虞喬卿一個不注意,撞上他的背部,揉了揉額頭,正要罵他,嘲諷的字眼卡到喉嚨,又咽了下去。
自己還有什麽臉面去罵他呢?
“長姐在想什麽?”少年轉過身來,溫柔的眸子蕩起陣陣漣漪,如漩渦般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眼中暗含着期待。
謝聽之驀地轉身,虞喬卿也沒有料到,這才發現兩人離得極近,急急忙忙後退,支支吾吾道:“你,你離我遠些。”
話語中帶着惱羞成怒,少女的雙頰泛着酡紅,埋在烏黑蓬松的絨毛中,更襯得皮膚雪白。
謝聽之眼神渙散一瞬,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果真和虞喬卿拉開距離,睫毛垂下,“冒犯了。”
身上都沾染着屬于虞喬卿的,甜膩的滋味,讓少年的心口微微發燙。
他知道自己不對勁,卻身不由己,像是被下蠱了般,吸食着妖豔綻放的罂粟花汁液,攫取虞喬卿留給他的絲毫溫柔。
這種感覺讓謝聽之上瘾。
這是虞喬卿頭一回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同自己說話,謝聽之覺得,似乎要比想象中,還要開心一些。
“你別以為救了我,以後在府上我便會讓着你。”還是虞喬卿先開口打破兩人之間彌漫的沉默,惡聲惡氣道,像只張牙舞爪的小奶狗。
謝聽之笑了,眉眼彎起,像是夜幕中的彎月,散發着淡淡的清輝。
“長姐開心便好。”他沒有反駁,而是順着虞喬卿。
或者說,幾乎每一次都是謝聽之處處忍讓包容。
見他這般雲淡風輕,虞喬卿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冷風吹着,蕩起少年單薄的衣角,他們的談話聲音本就小,那邊守着的侍衛目視前方,身上披着堅固的铠甲。
虞喬卿眼睛發虛,睫毛耷拉着瞥向別處,半張臉埋在大氅中,輕聲道:“這件衣裳還你。”
她差點忘了,自己的外袍還落在議事堂中,不過虞喬卿并不想過去拿。
只是看着旬王一眼,便讓她覺得惡心。
清淺的味道如冬日的霧凇,凝結着霜花沁入少女的身子,虞喬卿甚至有種自己被謝聽之抱在懷中的錯覺。
思及此,她正要解開衣袍,手腕卻被謝聽之攥住,後者身子一僵,不動聲色地收回手,“長姐身子單薄,又受了驚吓,這大衣,還是你穿在身上吧。”
而且虞喬卿方才衣衫差點被褪盡,此刻穿成這副模樣,不僅容易受寒受凍,更是不體面。
即便沒有愛美的痕跡,但只要一想到旬王觸碰着虞喬卿的肌膚,謝聽之就覺得胸口的氣息似乎被人剝奪,眼底也流露出陰冷。
他一眼都覺得亵渎的人,卻遭人那樣對待。
謝聽之藏在袖口中的手攥緊,見虞喬卿杏眸眼角下垂,心中驀地塌陷一塊。
“長姐若是覺得髒,扔了也可以。”也不知為何,謝聽之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虞喬卿解開系帶的手頓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