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修士
第30章 修士
兩人正僵持着, 下面傳來哄鬧的聲音,虞喬卿和謝聽之對視一眼,循着聲音的來源走過去, 恰好見到虞文德跪在地上, 而丹音無奈, 嘴中央求着侍衛放行。
虞喬卿正要走上前,眼光瞥到一抹白色的身影, 定睛一看, 正是見過兩次面的那位修士。
只見那人手中催動着術法, 侍衛紛紛讓開, 像是被人定住一般, 一動不動。
第一次見到術法,虞喬卿只覺得新奇, 望向男子的視線也頻繁了些。而虞文德見狀,更是站起身來, 沖他拜上兩拜。
修士在旬國的地位雖然不能和王上媲美, 但即便是凡人眼裏最尊貴的人, 見到他都要禮讓三分。
“爹爹。”虞喬卿見虞文德如此緊張自己, 撩起外袍跑下石階。謝聽之的大氅厚重,她不得不提起來,像只歡快的小麻雀。
心中的堅冰也在慢慢融化。
謝聽之望着她的背影,想要出聲讓虞喬卿慢些, 免得摔到自己,可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她随性自由,不喜歡別人管着, 罷了。
虞文德見到她,渾濁的眼珠迸射出異樣的光芒, 慌忙間迎上去,而丹音也喜極而泣,在旁邊抹眼淚。
虞喬卿撲進虞文德的懷中,蹭了蹭他的肩膀,抱了好一會兒,見丹音還在那裏抽泣着,點了點她的腦袋。
明明她才是最應該被安慰的人,怎麽卻反過來了?
“怎麽樣啊,有沒有傷到?”虞文德連忙握住她的肩膀,将虞喬卿從頭到尾再三打量,見沒有什麽事情,才緩緩松一口氣。
丹音在旁邊低聲怒罵着,“這個狗皇帝,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知道不可強搶民女,他這……”
虞文德沉默了,難得沒有說話,雖然作為左相,他應當擁護旬王,可是這回,丹音卻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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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男子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目光投向丹音,聲音溫軟中帶着些許棱角,“我并未屏蔽這些侍衛的五感,還請小姐慎言。”
虞喬卿的目光看向男子,知道他有意幫助爹爹,心懷感激沖他笑着,“多謝道長出手相救。”
修士嘴角微微彎起,常年習劍的手摩挲着腰帶,沖她一笑,“虞小姐不必多謝,舉手之勞,況且我并未幫上什麽忙。”
謝聽之站在虞喬卿的身後,聞言擡眸,如黑曜石的眼睛閃動着,目光和修士在空中交彙,又狀似不經意地掠過。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謝聽之心中對修士有種莫名的排斥。
修士微微眯起雙眼,眼中流轉着讓人難以捉摸的情緒,還是被虞喬卿的話給拉回來,“還未問修士大名?”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男子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流,“褚玄雲。”
“褚玄雲……”虞喬卿默默咀嚼着這個名字,擡眼對上男子的面容,只覺得格外貼合。
人如其名。
她還要再說些什麽,身後的謝聽之低低喚着,“長姐,這位褚道長可是還有什麽事情?”
聞言,虞喬卿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是了,道長還有要事,怎麽能和我們這等凡人相比。”
平日裏嚣張跋扈的大小姐一下子沒了脾氣,不好意思地笑着。褚玄雲嘴角勾起,道了一聲“無礙”。
虞文德佝偻着背,對褚玄雲千恩萬謝,後者架不住這樣的陣仗,露出無奈的笑容。
唯有謝聽之,望向他的眼神帶着一抹意味深長。
見一行人告別,褚玄雲才雙指并攏,金色的光芒流瀉而出,那些侍衛紛紛失神,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旬王坐在議事堂,聽到近侍的通報聲,像是抓到一根稻草,急急忙忙迎上去,頭上的冕旒随着大幅度的動作碰撞着。
“仙人,仙人救我!”見到褚玄雲,旬王完全沒了平日裏的做派,跪在他的腳邊,手緊緊攥住男子的衣袖,全然沒有半點哦帝王之相。
褚玄雲眉頭微微蹙起,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一字一頓道:“王上可有什麽吩咐?”
旬王連滾帶爬站起來,将他送至上位,随後自己斟了一杯茶,搓動着雙手,露出谄媚的模樣,“仙人,這回你可一定要幫幫我。”
男子垂下眸子,手指點着木案,發出厚實的響聲。茶水的熱氣氤氲着,倒映出他冷漠的臉,“何事?”
見褚玄雲臉上辨別不出喜怒,旬王突然拿不定主意了。不過想到先前向他求了那麽多美人,男人都能夠用盡各種手段将其收入自己的後宮,此次應當也不例外。
他咽了咽口水,邊說邊看着褚玄雲的臉色,“聽聞左相的千金生得貌美如花,可鮮少有人能夠窺見其樣貌,我……”
還未等他說完,褚玄雲便明白他的意思,手擡起示意旬王不必多說,“左相的千金?虞喬卿?”
“正是。”旬王訝異于褚玄雲居然知道此號人物,心中納悶着,但也沒敢多問。
褚玄雲的指尖輕輕敲擊着茶杯,目光深邃,腦海中浮現方才見到的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蕩漾着清波,像是未谙世事的精靈。
他的動作猛然頓住,茶杯傾斜,幾滴水濺到男子修長的手指,良久,褚玄雲才慢悠悠道:“世間的美人任由王上挑選,何必執着于一人?”
“任何一個女子,玄雲都可幫王上尋來,”聽到這話,旬王的心越來越沒底,果然,褚玄雲又補充道:“唯獨此女,不行。”
話音落下,褚玄雲忽地想起來上次同女将軍的一番談話,心中有了計量。
左相的千金。
這樣的結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旬王像是鬥敗的公雞,一屁股坐在軟墊上,像個無賴撒潑的三歲孩童,可他又不敢真的在褚玄雲面前有所動作,只能悶悶不樂。
男子的餘光掃過旬王,眼底劃過一抹冷淡的光。
色厲內荏的草包罷了。
*
回到左相府後,虞喬卿沒有回到房內,而是被虞文德叫去前堂。
謝聽之遠遠望着他們,安平見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又見虞喬卿,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連忙去房內給他重新拿來一件,嘴裏嘟囔着,“這大小姐也忒小氣了,自己大氅沒了還來搶我們少爺的。”
知道內情的謝聽之腳步一頓,聲音如淬了冰般道:“不該說的話少說。”
安平下意識地去看他的臉色,見少年面容陰鸷,知曉自己說錯了話,慌忙打自己的嘴巴,“小的該死,這張嘴,怎麽能議論主子呢……”
見小厮的臉都被拍紅了,少年的眼底掀不起任何波瀾,嘆了口氣,“罷了,下次注意。”
安平唯唯諾諾應着,再也不敢像往日那般嬉皮笑臉,安安靜靜跟在謝聽之的身後,心中納罕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少爺似乎……和以前變得不大一樣了,但具體是怎樣的,他也說不上來。
與此同時,得知原委的虞文德手扶在桌案上,看向虞喬卿的眼神夾雜着意味深長。
而虞喬卿這個當事人雖然心有餘悸,但是也沒有方才那般恐懼,而是像小巧的鳥兒乖覺地啜飲着茶水,雙眼無光。
謝聽之将她安撫好了,此刻的虞喬卿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的魯莽,放下茶杯,硬着頭皮道:“爹爹,女兒知錯。”
說完,走到堂內的正中央,跪坐在地上,正要給虞文德磕頭,後者錯愕,連忙站起身來,眼疾手快扶虞喬卿起來。
“你這是做什麽?”
雖然虞喬卿說得足夠委婉,但為人父聽到這樣的消息,怎麽可能不心痛?
他和朝中那些賣女求榮的官員自然不同,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腳踏實地上來的,加上卞月靈母家的加持,并不需要用其他的手段。
自己捧在掌心的寶貝,差點被人給玷污了,還是旬國身份最尊貴之人,如今鬧得動靜雖然不大,但後事解決起來十分麻煩。
虞喬卿站起身來,攏了攏身上的外袍,上面還帶着少年身上冷冽的氣息,如空谷幽蘭,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女兒不孝,如今忤逆旬王,怕是以後……”話音落下,虞文德眼睛黯淡下來,這也是眼下最棘手的,不過看到虞喬卿的眼眶包着淚水,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卿卿,說什麽傻話,你可是爹娘的心頭肉,雖然……”想到自己接夏柔雲進左相府,虞文德聲音微頓,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般,“雖然爹爹對不起月靈,可是什麽時候虧待過你?”
“如今守孝期只能用作一時的借口,以旬王的性子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實在不行,爹爹替你找戶人家……”虞文德還要接着說下去,虞喬卿眉頭皺起,顯然不同意他所說的。
“如今爹爹是竟然直接想着将我嫁出去,也好給夏柔雲騰位置是吧?”她氣不打一處來,牙尖嘴利着急着反駁,甚至直接将夏柔雲搬出來。
兩人之間的矛盾再次昭然若揭,虞喬卿想起謝聽之,心中的火稍微平息了些,站起身來對虞文德道:“既然爹爹沒什麽其他的話要和卿卿說,那卿卿便先行告退了。”
說完也不等虞文德發話,直接離開了前堂。
她不想讓自己的命運交代在別人的手中,更是不想自己的後半輩子都系在別人随口的一句話當中。
見虞喬卿出來,丹音連忙迎上去,極有眼色地沒有多問,主仆二人攙扶着回到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