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番外
番外
夏寧推門時，時鐘正好指向淩晨五點。
她拖着疲憊的身體踏入客廳，再重重關上了防盜門。那一瞬，她全身洩力，疲倦地倚着門滑下。
酥麻滾燙的熱流順着心髒流入四肢，最後讓末端變得一觸即燙。
她瞪大眼睛，不敢阖眼——只要阖眼，那透過相機看向她的眼神就如同鬼魅一樣在眼前浮現，在塵封的記憶中扣下摩斯電碼，解開那道枷鎖，将诘問從潘多拉之盒之中放出來：
夏寧，你究竟對他懷抱着怎樣的心情？
你又有怎樣的期待？
砰。頭頂的燈忽然亮了。
室友抱着薯片袋子，一手拎着半瓶空了的可樂。她剛通宵看劇，結果剛出房門就被吓了一跳。
“夏寧，你怎麽了？你昨天不是去看演唱會了嗎？”
“嗯，演唱會實在太累了，”夏寧扶着牆，慢慢起來，“我腿軟。”
“是的啊，李鶴溫人氣那麽高，我看新聞上講那幾條路都被封了，你們一定在外面等了很久，又要趕飛機回來——唉喲，這麽誇張啊，來，我扶你。”
許美琪攙扶着她，讓她慢慢坐到椅子上，替她把包都放好，然後再幫她去泡了杯蜂蜜水。
夏寧感激地接過水：“謝謝。”
忽然，手機鎖屏上彈出了一條消息提示，她的心莫名揪了起來，甚至難以順暢呼吸。
“美琪，我坐一會兒就好，你先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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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美琪不放心地看着她，但夏寧堅持将她轟回房間。等客廳空了，夏寧才敢轉頭看向桌上的手機。
面容解鎖之後，她甚至還沒有點擊屏幕，消息欄中的“您有一條新消息”搖身一變，讓她幾乎停住呼吸。
鶴：[圖片.jpg]
夏寧的手指懸停在屏幕上，終究沒能鼓起勇氣點開微信，去看那張圖片究竟是什麽。
淋浴聲響了很久。
她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出浴室，甚至再也沒有力氣去吹頭發了，像塊大石頭直直地倒在床上。濕漉漉的頭發黏在頸後，卻沒法讓她再動彈一下。
手機屏幕又亮了下。
夏寧忍不住轉頭去看它。手機沒有解鎖的時候，消息通知欄裏并沒有那個名字，她卻确信這條消息時來自他的。
拿起，解鎖，點開。
第一張照片：空蕩蕩的演唱會會場。
觀衆離場後全場只剩下一盞燈光，上萬張空椅子半隐在昏暗中，仿佛山景壓在面前，而鏡頭卻似乎能在其中找到某個特定的座位，焦點牢牢鎖定那個方向。
第二張照片：站在觀衆席上拍攝的空舞臺。
這個角度，與她相機裏拍攝的舞臺一模一樣。
洶湧的熱意順着血管爬上她的面頰，這一瞬間，她似乎感到熱氣從自己頭頂升騰。
喵寧：【李鶴溫？】
他沒有回複她。
太陽已經爬上了天空，炙熱的陽光穿透窗外茂密的樹葉，在粉紅色的床單上印下幾塊光斑，它們随着樹葉晃動，在她的全身游離跳躍，邀請她進入那瞬息覆滅而新生的新世界。
夏寧盯着不動的聊天記錄，良久良久，他沒有回複，她卻睡着了。
之後的一整周，她的生活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上班，咨詢，寫個案報告，接受督導……
循環往複。
朦胧混沌之中，一聲輕喝将她的心神拉了回來：“夏寧。”
她恍然回神，手足無措地坐在原地，低頭打量，猛然想起自己在接受督導。
周玲老師坐在她對面，擔憂地看着她：“你的情況很不理想。這周遇到很消耗能量的來訪者了嗎？”
“沒有！”夏寧第一時間回答，然而，聲音剛脫口她就愣住了，和周玲老師大眼瞪小眼——她向來是不會這樣咋咋呼呼回答的人，這聲否定反而讓周玲确定她遇到了些許問題。
心理咨詢師是一個終身學習的行業。年輕的咨詢師入行，在自身修養格局不夠理想、經驗較少時，容易被來訪者影響自己的情緒狀态，因此每位年輕咨詢師都需要與資深心理督導進行定期交流，作為“來訪者”接受更高階的咨詢。
周玲老師安靜地看着她，看着她有些失落且無奈地垂眼，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遇到了一些私事。”
夏寧嗯了聲。
“你願意與我說嗎？”
夏寧擡眼，張嘴，卻又閉上了。
周玲有些無奈，作為同行她與夏寧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知道這是一件只有她自己能處理的事務。然而，當周玲深深讀了夏寧的表情，卻忍不住握住她的雙手。
“如果這是一個你不喜歡的狀态，那就改變它，最重要的事情是問清楚自己心裏究竟想要什麽。”周玲老師輕聲說，“我相信你比誰都明白知行合一的重要性。”
這天傍晚，夏寧走出工作室時天已經全黑了。
初春微涼，一陣風吹過，灌入她的裙擺，讓她忍不住瑟縮起來。
她對李鶴溫，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
十八歲的夏天，昏暗樓道裏，倉皇的少年将隐藏在心裏的秘密脫口而出。
從此，她便再也無法回到原點，用單純欣賞的眼光将他看做偶像。
她希望他好。
卻不只希望他好。
忽然，微信中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李鶴溫又給她發來一張圖片。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發圖。
圖片上是一張長長的會議桌，畫面最底下是紙張和百利金鋼筆。整張照片像是從會議桌主位上照出來的，而照片的主人就在微信的另一頭，看着她收到照片的反應。
夏寧看了照片，心跳加快，節奏卻失常。
她關掉屏幕，什麽都沒回複。
第二天上午，她起床後第一時間查看了手機，果然又在上面發現了新的消息。
鶴：[圖片.jpg]
照片上是一張機票，出發站京城，終點站海城。
夏寧前幾天就從粉絲群裏知道，他今天會去海城參與劇宣。
喵寧：【工作順利。】
兩人的聊天記錄再次終結。
李鶴溫好像一臺沒有感情的照片機器，惜字如金，卻将所有想說的話藏在了圖片裏。
第三天傍晚，夏寧結束咨詢，回到辦公室時，手機上又多了七八條消息，無一例外全是圖片。
酒店的自助早餐。
後臺化妝間。
滿桌子散落的劇本扉頁。
沒有一張照片裏出現他的人影，但每一張照片裏都是他。
夏寧甚至能将他發來的照片連起來，在腦內想象出他的一天：早晨急匆匆在酒店餐廳喝了杯黑咖消腫，立刻被經紀人塞入保姆車帶去化妝做造型，拍攝過程中發現劇本的Bug，跟組的編劇緊急修改，演員們重新對戲……
她不知道回複什麽。
就像她不知道他是以什麽身份向她發來這些照片、又期待她以怎樣的身份回複一樣。
第四天，沒有收到回複的李鶴溫絲毫沒有任何反應，同前幾日一樣，繼續給她發照片。
半夜飛馳的保姆車。
時尚活動後臺的造型間。
堆滿事務的SW辦公室。
夏寧有時候會回他一句“辛苦了”或者“很棒”，有時卻又不回。不管她是否會回複，李鶴溫卻一直都沒反應，自顧自地發着圖片。
沒有任何對話的聊天記錄，卻浸透了話語說不盡的東西。
一整個月，夏寧像是活在了兩個世界裏。
低頭是自己平淡無波的現實，擡頭卻窺見大明星那忙碌卻真實的一生。
某日上午，周玲老師踩着高跟鞋噠噠地走進辦公室：“夏寧，你下周的預約停一下，我這兒有個項目，得你一起跟進。”
夏寧有些驚訝：“我？”
玲心工作室幾年才招一個新人。她是這兒最小的咨詢師，同事的專業技術與社會經驗都比她強，有什麽事情是專挑她去做的？
“我聽說前段時間SW來聯系我們，說是要做個心理專業的職場劇，女主剛畢業，從小白成長為資深咨詢師，這樣說來，的确是夏寧你比較合适呢。”情感專家摸摸下巴，“畢竟我們都是老油條了。”
旁邊的幾位咨詢師姐姐白了她一眼：“你是老油條，我們可不是。不過能不和那些商人打交道，我們也樂得自在。夏寧可得受苦了。”
周玲老師将資料放到她桌上：“行啦，那下周的新來訪者就得你們替她接了——夏寧你放心，雖然咨詢時間縮短了，但是項目會有經濟補助，不會讓你吃虧的。”
夏寧應了聲，剛接過資料，才翻了第一頁，手指就停在半空。
制作人：李鶴溫。
周圍的同事和周玲老師打趣的聲音忽然抽遠了，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
“聽說這個項目的制作人是李鶴溫诶！”
“他的簽名是不是很值錢啊，讓夏寧幫我們多要幾個。”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不過夏寧好像就是李鶴溫的粉絲，這回她可高興了。”
“她的來訪者讓給我，我也高興。”
去開會的前一夜，夏寧瞪着眼睛，直到天明。
翌日上午，她只好畫上精致的濃妝，将頭發仔細卷成大波浪，蓋住半張臉，這才匆忙地趕往SW。
她掐着時間到SW大廈，結果遇到上班打卡高峰期，被堵在電梯廳外。
負責接應的工作人員請示了領導，立即領着她與周玲去借用VIP電梯。
“真的不好意思，我該早點來的。”
“沒事沒事，您準時到了，我們能趕上會議時間。”
寒暄之中，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銅黃色的厚實大門緩緩打開，露出電梯廳裏面伫立的身影。
夏寧的笑容僵在嘴角，怔怔看着電梯廳裏面的人。
李鶴溫穿着西裝，銳利的眼神穿透空氣，聚焦在她身上。當看到她臉上的僵硬，他的眼角微微彎了下，輕輕吐出一口氣。
工作人員輕輕鞠躬，側身引她倆進去：“不好意思各位領導，這是我們來參加項目會議的合作夥伴，我們趕時間借用VIP電梯，非常抱歉。”
夏寧頭腦發白，迷迷糊糊地跟着工作人員進了電梯，剛站穩她當即轉身背對李鶴溫，像是面壁似的貼着電梯門站着。
然而，一擡眼，那光潔如鏡的電梯門正好映照出李鶴溫的全臉——而他此時正饒有趣味地看着她。
夏寧：“……”
周玲老師轉頭：“各位好，我是玲心工作室的周玲。”
尴尬的氣氛中，夏寧跟着她轉頭：“我也是玲心工作室的咨詢師，我叫……”
一個低沉的男聲打斷她：“夏寧。”
夏寧頭腦一片白光，心跳變得極快，手心全是冷汗，卻什麽話都說不出。
周圍的人十分驚訝，轉頭問李鶴溫他為何認識她，李鶴溫卻只是笑笑，沉默地看向夏寧，眯起眼睛，簡單開口：“她是我的高中同學。”
“哦，原來如此，那可真有緣分——”衆人恍然大悟。
李鶴溫卻似乎沒把話說完，繼續道：“也是……”
他的聲音與電視裏一模一樣，低沉而有磁性，像是夾雜着令人着迷的魔咒。然而，此時這魔咒奪了夏寧的神志，令她氣血翻湧，渾身發燙。
生怕，在他口中聽到——
她連忙打斷：“也是他的粉絲！”
周圍的人楞了下，轉頭看向面頰通紅的夏寧，對這古怪而微妙的氣氛感到幾分不解，卻禮貌地只是打哈哈：“哦，哦，原來如此，那緣分真是更深了。”
叮——電梯到了——
夏寧像是得救了，連忙拉着周老師逃出電梯。
“夏寧你這麽急幹什麽？”
“我，我緊張。”
周玲是何等的人精，眯起眼睛，語氣微妙：“真的？”
夏寧不再回答了，只是低着頭，急匆匆地拉她奔入會議室。
一整場會議，她都在角落低着頭，不敢去看李鶴溫。
中場休息的時候，助理送來飲料和果盤。
夏寧低頭扒拉着不需要攪拌的紅茶，忽然，手機屏幕一亮。
鶴：[圖片.jpg]
夏寧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擡眼，打量主位上的李鶴溫。後者正抱着平板，表情嚴肅地在屏幕上劃動着，像是在看集團財報一樣認真。
她低頭點開消息，看到他剛剛發給自己的圖片——
那是全場唯一一位正在攪拌着紅茶的女士。
她的臉轟地全紅了。
喵寧：[圖片.jpg]
會議室的另一端，李鶴溫嚴肅的表情微怔，緊接着便染上幾分笑意。
這還是夏寧第一次給他回複圖片。
他點開消息，發現她照葫蘆畫瓢地拍了一張他。圖片上的他像是在扮演着嚴肅而冷厲的總裁，鏡片泛着銀光。
喵寧：【專心開會！[憤怒][憤怒]】
李鶴溫忽然破了功，盯着平板屏幕，罕見地洋溢起活躍的笑意。
周圍的人頓感奇怪，會議室的氣氛在這一瞬像是被凝固了。詫異、驚奇、害怕、好奇……衆人的視線全都落到了李鶴溫臉上。
然而，紅了臉的，卻是角落裏的夏寧。
李鶴溫收起表情，坦然擡起頭，放好平板，沒打算解答衆人的疑惑：“好了，繼續開會吧。”
這一場會開下來，夏寧累極了。長期的精神集中與內耗，讓她全身肌肉緊繃，好不容易挨到散會，她連忙拉着周玲老師溜走。
然而，她們要離開，勢必得路過前門，而那也是整場會議主位所在的地方。
李鶴溫坐在位置上，正低頭整理資料，忽然聽到身邊飄來一陣聲音：“夏寧，你今天怎麽這麽緊張？你不是李鶴溫的粉絲嗎？現在可是找他要簽名的好機會。”
他低着頭，嘴角忍不住勾起，悄悄瞥過視線，看到夏寧那急匆匆的背影。
“簽名什麽時候都能有——我趕時間回家，周老師真不好意思。”
“什麽時候都能有。”他輕輕重複了下她的話，深以為然地點了下頭。
這天晚上，夏寧洗漱完上床時，身體都還在微微發燙。
她躺在床上，看着毫無動靜的通知欄，心裏一團亂麻。
像是在期待什麽，又像是在害怕什麽。
害怕什麽呢？
她閉上眼睛，眼前好像是一間心理咨詢室。她坐在這一頭，而另一個她坐在那一頭。
如果想結束這令人不安的狀态，那就打破它，讓現狀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奔去——而自己期望的……
那絲毫沒有動靜的聊天記錄，正在等待李鶴溫的下一張照片。
夏寧嗚嘤了一聲，轉身将臉埋入了床鋪。
窗外落下瓢潑大雨。正是陣雨的季節，大雨來得毫無預兆。
客廳傳來室友回來的聲音：“夏寧，我買了燒烤，有你愛吃的羊肉。诶，你洗澡上床了？這麽早，才傍晚呢。”
“啊？哦！”夏寧翻身下床，“我今天出汗太多，一回來就洗澡了。”
她剛想走出房門，忽然，手機上彈出了消息提示。
她從未有過這樣急切的渴望，沒有半點猶豫，解鎖了手機。
鶴：[圖片.jpg]
照片上是綠洲花園。拍攝者好像坐在車裏，而車停在遠處的路邊。
車窗上有雨水，遠處的行人正在匆忙撐起雨傘。
夏寧下意識轉頭看向窗外。
這場忽如其來的暴雨，就在當下，就在她能接觸到的地方。
許美琪正在客廳擺弄盤子，就感覺身後飛過一道人影。她詫異回頭，看到夏寧一邊匆忙地整理剛穿上的裙子，一邊在玄關處翻找雨傘。
“你有事？”
“有朋友到樓下來找我。”她轉頭看向許美琪，眼角含着笑意，“別讓他等急了。”
“哦，那你快下去吧。”
噠噠噠噠的腳步聲消失在走道裏。
然後出現在街上。
這場暴雨的聲響淹沒了她的腳步聲，卻無法掩蓋那震破耳膜的心跳。
路上的行人被這場大雨趕入室內，周圍空無一人。
而他撐着雨傘站在車外，隔着暴雨的嘈雜和吵鬧，卻清晰地聽到她降臨的聲音。
在她距離他還有幾十米的地方，他轉過頭，笑着叫她。
“李鶴溫，你來幹什麽？”夏寧走近了，為了讓聲音在雨聲中被聽見，她幾乎用盡全力吼了出來，“萬一被人看到呢？”
“上車，”李鶴溫轉頭對她說，“這樣就不怕被看到了。”
沒有理由，兩人卻很默契。夏寧乖乖跟着上車。
為了給他倆留出足夠的世界，車上的徐助理走了下來，鞠了一躬。
夏寧忽然楞了下，看向窗外撐傘等候的徐助理：“他不是當年那位——”
李鶴溫打開刮雨器，盯着前方路況：“我十八歲時，他二十二歲，畢業做的第一份工作是我的助理，但是因為片場沒有保管好手機，被我母親炒了鱿魚。”
夏寧轉過頭，瞪大眼睛看向他。
“現在他對外的職務是SW的藝人發展部主任。”李鶴溫眯起眼睛，轉動方向盤，“是我的心腹。”
“那江女士——”夏寧的話卡在喉嚨口，忽然聞不出來了。
答案已經在面前了。
他已經有了底氣。
她轉過身，坐穩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他也沒說話，兩人只是馳騁着，看着兩旁的樹木飛馳在狂風驟雨裏。像是記憶和時間飛逝那樣。
夏寧的聲音很輕：“你今天來，找我做什麽？”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江女士在催我結婚，我需要一位結婚對象。”
夏寧猛然回頭：這也太快了吧。
李鶴溫猛打方向盤，将車拐入小巷，然後踩了剎車。他轉頭看向她：“協議結婚，各取所需，班長考慮一下？”
“你，你騙人！”
李鶴溫扶了下眼鏡，饒有介是地問：“我哪裏騙你了？”
“你明明，你明明……”夏寧怎麽都說不出後半句話來。
李鶴溫單手撐着副駕駛的頭枕，然後湊過身子，收起臉上的所有笑意，無比認真地盯着她，幫她補完後半句話。
“我明明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