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烏托邦(二合一)
第28章 烏托邦(二合一)
◎每一次見她,都在心動◎
大概所有的心動都伊始于好奇。
第二次見面, 是在六中校園內。
那天還是葉帆主動約他打球,說是和高二的學弟組織了一場比賽。
原因是葉帆某次課間打球和高二某個學弟起了一點沖突,對方很不服氣, 年輕氣盛又目中無人,便提出比一場, 葉帆自然迎戰,之後兩人商量一下規則, 最後一致決定可以自行組隊員。輸家無條件接受贏家任何懲罰。
當時靳時躍剛上完馬術課,他正在更衣室裏脫身上的馬術裝備,櫃子裏的手機就響起了起來,顯示是葉帆的來電。
在這之前,葉帆還發了幾十條語音消息。
靳時躍點了接聽, 葉帆就立馬幽幽怨怨地質問他怎麽不回消息, 然後就開始罵罵咧咧憤憤不平地敘述整個事件過程,他說要給這小兔崽子一點教訓,讓他知道社會的險惡, 讓他知道什麽叫現實版櫻木花道。
靳時躍扯了下唇, 表情淡淡:“那你加油。”
“沒有你這再世流川楓,我櫻木花道還是櫻木花道嗎?那還算什麽灌籃高手!”葉帆中二的毛病又犯了, 語氣激動,“你一來, 我們哥倆兒直接秒殺全場!讓那小兔崽子跪地喊爸爸!”
時間約在了周六,除了高二和高三, 其他年級都放假了。相對來說,時間充裕一點, 影響也能小一點, 老師不會幹涉。
可葉帆了解靳時躍這人, 周末基本沒空,不是要跟着父母參加這個晚宴就是那個聚會,要麽就是上各種課程。
所謂精英不一定只能是出身名門,但一定是經過後天的努力和培養而造就的。越優秀的人相反越努力,靳時躍就是這樣的人。
“幫哥們兒一次,周六不論有什麽事兒都推一推,先把比賽贏了,這可關乎着哥們兒我的名譽!這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兒!之後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葉帆鄭重其事道。
葉帆都這麽說了,靳時躍也只能答應。
周六上午去了六中。
他騎着車,将車停到籃球場旁邊。
籃球場已經人滿為患,葉帆隊和學弟隊已經在球場上各自熱身了。然後其他全都是圍觀的人,圍滿了整個球場。
葉帆見到姍姍來遲的靳時躍,迅速朝他跑了過來,步伐都有底氣了不少。
攬着靳時躍的肩膀,擡擡下巴一指周圍的圍觀群衆,“看看,看看!你的魅力有多大!基本上高二高三的女生都在這兒了,全是奔你來的!光是這一點,咱就已經贏了!你沒來之前,你是沒看見那小學弟有多做作裝逼,還以為這些女生都來看他的呢,站在那又是投空氣又是撩衣服的,我都替他臊得慌。”
果不其然,靳時躍一出現,籃球場便出現了一陣不小的轟動,女生們交頭接耳喜笑顏開,紛紛往他這邊看。
對于這種情況,靳時躍可以說早就習以為常,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聽到葉帆說高二高三的女生都在這裏,他竟然會不由自主地望過去。
摘下背上的雙肩包,脫下身上的外套,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視線快速從圍觀的女生中一一掠過。
直至與一道目光交彙。是一個女生。
目光對上的那一刻,她身旁的女生更加激動地拽扯着她的胳膊,不知道說了什麽,她的眼裏明顯溢出嬌羞又明媚的笑意,別過臉作勢去推搡身旁的女生示意對方不要再說了。
随後又轉頭看過來,可靳時躍那時早已移開了視線,旁若無人地與葉帆交談。
比賽開始。
的确如葉帆所說,兩人合作起來十分有默契,行雲流水,碾壓全場不費吹灰之力。
整個籃球場全是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上半場結束,兩隊的分數已經拉開了很大的距離,高二小學弟們心态差不多崩了一半了。葉帆看見那小學弟喝水的時候摔瓶子,畫面引起了極度舒适。
靳時躍站在一旁休息,随手用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葉帆一邊笑一邊捏着靳時躍的肩膀,替他放松,“兄弟兄弟,還是你猛,你看那小兔崽子,不是自取其辱麽。哈哈哈。”
“我去給你拿瓶水........”
“你好,靳時躍。”
葉帆話音還未落,身旁就傳來一道柔柔軟軟的聲音。
靳時躍和葉帆同時看過去。
“看到你沒有水,我這裏正好有一瓶。”女生彎着唇,美麗的臉孔上是明豔的笑容,她和靳時躍對上視線,有羞赧卻沒有一絲局促,像是自信滿滿,深知自己外貌的優勢,毫不怯場。直勾勾地盯着他,将手中的礦泉水遞給他,“給。”
靳時躍象征性勾了勾唇,禮貌婉拒:“不用,謝謝。”
被拒絕了,女生也一點不覺得尴尬,還是落落大方狀:“沒關系。”
靳時躍颔首,随後便轉身走到自己放包的地方,從雙肩包裏拿出了兩瓶能量飲料,扔了一瓶給葉帆。
葉帆接過,忙不疊跑到他身邊,看着女生離去的背影。
“你前幾天不還問她叫什麽了嗎?怎麽今天人家給你送水,你還拒絕?也太無情了吧。果然,你是不是自己長得太帥天天看自己的臉已經對美貌免疫了?”
靳時躍擰開瓶蓋,沒由來地說了句:“她不是。”
葉帆不解:“什麽她不是?”
靳時躍面不改色,說出一個名字:“孟璃。”
正當此時,遠處有人叫了一聲:“孟晶,這兒呢!”
葉帆頓時目瞪口呆:“靠!這他媽不都一模一樣嗎?你怎麽看出來的?我怎麽看不出來?”
靳時躍挑起眉梢,點了點自己的眼睛和太陽穴,哼笑着說:“你這兒,不太行。”
“靠!”葉帆無話可說。
靳時躍還是笑,擰開瓶蓋慢條斯理喝着能量飲料。
其實她們确實長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他剛只在人群中看了孟晶一眼就能确定,她不是孟璃。
這種直覺,很可怕。可怕在哪兒,他也不清楚。
休息時間結束。
他将能量飲料随手扔到書包旁,轉身準備往球場走,順着目光一轉,他正好看見了前方遠處的一個身影。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才見過一次,他就已經能準确辨認出她,哪怕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形輪廓。
孟璃不是湊熱鬧的性子,她連看都沒有看籃球場這邊,一如既往的獨善其身。
她雙手揣在校服口袋裏,脖子上圍了一條很大的圍巾,将臉都遮了一半,垂着頭,慢慢地走着。
“開始了。”葉帆拍拍他的肩膀。
靳時躍回過神來,走進了球場。
下半場開始。
可靳時躍的目光總不受控制地往球場外瞟,看到孟璃低着頭路過了球場,徑直走進了球場後面。
他不由眯了眯眼,葉帆傳過來的球,完美從他身旁飄過,落入了對方隊員的手中。
葉帆跑了過來,“你什麽情況?這都能走神?”
靳時躍明顯不在狀态,心不在焉的。
靳時躍若無其事地聳聳肩,一改往日的謙虛低調,又拽又痞,狂妄道:“別讓他們輸得太難看。”
葉帆沒起疑,反而非常認同:“還是你善解人意!”
靳時躍沒說話。
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他這才集中注意力。直至中途出現了一個意外,籃球被抛到了球場後面那片區域,那一片正好是孟璃進去的地方。
靳時躍鬼使神差地跑過去:“我去撿。”
球場就在操場旁邊,連接着一片綠植區,在最後面的區域。
籃球在地上滾動,按理來說靳時躍人高腿長的,三兩步就能追上,可他卻不緊不慢的,任由籃球往那最偏僻的區域滾過去。
牆壁上挂滿了枯萎的爬山虎藤,寒風一吹,幹枯的葉子落了滿地。這一片光線昏暗,蕭索又陰森。這兒平常根本不會有人進來。
但這兒也沒有攝像頭。
他邁步走過去,看見了孟璃蹲在牆邊,手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含到嘴裏,又從校服口袋裏摸出一個塑料打火機,這會兒風吹得有些大,她一邊打火,一邊用手擋住風。
火焰靠近,她的臉映出淡淡的橙紅色,眼睫微垂着,火焰就在她的瞳孔中跳動。
點燃煙,還含在嘴裏,将打火機揣回去。
這一幕,有些滑稽,又莫名有一種割裂的反差感。
她此刻蹲在地上,弓着背縮成一團,呈自我保護的一種姿态,看上去弱不禁風極了。她的圍巾被她往下拽了拽,露出嘴唇,臉上有幼态的嬰兒肥,表情和眼神也是那般的純粹懵懂,看上去很乖很乖,她這樣子要是說她手裏拿的是糖,估計都有人信。
可下一秒,她抽了口煙,手夾下來,得心應手地将煙灰撣進了下水道,十分娴熟地吐出煙霧,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抽煙。
靳時躍不太喜歡抽煙的人,他的家裏沒有人抽煙,他也壓根兒沒接觸過這種東西。
然而看見她抽煙,他竟然覺得很稀奇,有些意想不到。
油然而生一股壞心思。
他悄無聲息撿起了籃球,往地上拍了兩下。籃球聲在這安靜得只聽見風聲以及下水道水聲的氛圍中格外突兀。
幾乎是下一秒,她被煙嗆到,似乎低聲罵了一句什麽,随後動作麻利地将煙在地上摁滅,扔進了下水道,捂着嘴,頭也不回地往另一邊的出口撒丫子跑出去。
一邊咳嗽一邊将圍巾拉高,再一次将臉捂得嚴嚴實實,跑得那叫一個快。跟兔子似的。
靳時躍自己都沒發現,他居然樂出了聲。
直到葉帆來找他,他才抓着籃球慢悠悠地走出去。
“撿個球這麽久,我還以為你回家撿去了呢。”葉帆吐槽道。
“裏面不好找。”靳時躍輕描淡寫。
“不是......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心情很好的樣子?”葉帆打量着靳時躍,發現他跟之前的狀态完全不一樣了,即便面上還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可就是能察覺得到他心情很好。
靳時躍看了眼快要走出操場的孟璃,她似乎從兜裏摸出什麽往嘴裏喂,他猜應該是口香糖。
“還行。”又哼笑了聲,沒否認。他拍着籃球,小跑着進場,“跟上。”
然後更奇怪的來了。
撿球之前還心不在焉懶懶散散的靳時躍,撿球之後整個人又登時充滿了幹勁,跟打雞血了似的,打得對方招架不住,毫無反擊之力。
葉帆迷惑:“你不是說別讓他們輸得太難看。”
靳時躍微喘着氣,還是那副又拽又痞的口吻:“放水就沒意思了。”
葉帆:“.........”
你怎麽說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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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見面
還是在精品店。
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無法騎車。只能由司機接他回家。
還是傍晚,不過那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灰蒙蒙一片。車子路過精品店時,目光無意往窗外一瞥,看見了站在精品店門口的孟璃。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很多天,他的潛意識已經自動将她規劃為過客中的甲乙丙丁,也沒有刻意地去想他們會不會再見面。但奇怪的是,他每次經過這家精品店時,總會不由自主多看兩眼。
再次見到她,他幾乎是下意識立即命令司機停車。
不過那時的她,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淡然和從容。
她正在被一個女人瘋狂地掌掴,女人完全就是想将她往死裏打,不停地摁着她的後頸往精品店老板面前按,被迫使她彎腰,嘴裏罵罵咧咧:“孟璃啊孟璃,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偷東西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情都能幹出來!趕緊給我跪下道歉!”
她的頭發亂七八糟,臉也紅腫得厲害,可她卻固執得不肯彎一下膝蓋,不肯說一個妥協的字眼。
老板看不過去:“算了算了,既然這個小同學喜歡,我就當送給她了,你也別打了.......”
“都說了不是我拿的!”
她終于開口,明明一身的狼狽,聲音還是那般擲地有聲,不卑不亢。
女人氣急敗壞,又是幾個狠狠地耳光招呼過去,“你還嘴硬!還嘴硬!不要臉的東西!”
到最後,女人從零錢包裏掏出幾張一百扔給了老板,臨走前手指又狠狠戳她的太陽穴,她跟着力道往後退,站進了雨裏。
女人撐着傘離開,走了一段距離發現她沒跟上來,轉頭又走了:“你有本事就在那兒站一輩子!”
她當真站在雨裏,一動不動。脊背挺得筆直,連頭都不曾低一分。
靳時躍突然想起來,她當初在文具區試筆,也是這樣的站姿,可現在更多的是倔強頑固,似乎這樣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精品店老板勸說她,讓她回去,別淋雨了。
她還是那個回答,不是我拿的。
她那麽羸弱,臉色變得蒼白,即便已經狼狽到了極點,她還是堅守着自己的尊嚴。
靳時躍并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看似謙遜有禮,其實沒那麽多泛濫的善意,可那一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下了車,拿了一把傘,走了過去,罩上她的頭頂,對精品店老板說:
“我證明。”
“不是她。”
或許有偏袒和恻隐之心,但絕不是包庇。他對她,沒有由來的賦予信任,沒有由來的于心不忍。
因為他好像看到了她支離破碎的自尊心在搖搖欲墜,便想送一分的善意給她,為她力所能及地遞上一把雨傘以及一根撐起她自尊心的支架。
可事實證明,好像也不止只有一分的善意。
她昏倒在雨裏,他第一反應就是将她抱起,将她抱上了車,她渾身濕透。
她很輕很輕,身上像是沒有肉,小小的一團窩在他的懷裏,呼吸略微急促。
上車時,她突然擡了一下頭,眼皮吃力地半睜開看着他。
似乎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
真空罩裏的她似乎終于肯關注外界的事物。
她虛弱地看着他,嘴巴一張一合地說着什麽,他聽不清,便低下頭朝她靠近。
與此同時,她也擡起下巴。
猝不及防地,她濡濕滾燙的唇擦過了他的喉結和脖頸,短暫地觸碰,卻猶如過了電,他的身體僵了僵,心跳冷不防漏了幾拍。
她的意識渙散,自然不記得這意外的親密接觸,只聲如蚊音地說了一句:“謝謝你.......相信我......”
她昏了過去。
後來,他送她去了醫院。她正處生理期,淋了雨導致輕微休克。
在急診的緩沖病房輸液。靳時躍沒離開。
天已經黑了,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沒有人來找過她,她的手機也絲毫沒有響過。靳時躍就坐在病床邊,盯着快要輸完的液體。
反而是他的手機響了。
是蔣昭英打來的電話,他怕打擾她休息便走出病房,在離開前還不忘提醒護士去幫孟璃拔一下針,然後這才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接聽。
但等他接完電話回來後,病床上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他去找了護士,護士看到他,便遞給了他一張紙條:“我剛給那個小姑娘拔針的時候她就醒了,我還以為你走了呢,然後她寫了張紙條給你,說如果你回來了的話就打電話給她,然後就走了。”
紙條上的內容是————
謝謝你,相信我。醫藥費我會還給你的,我的電話1xxxxxxxx,如果你看到這張紙條,就請聯系我吧。
落款的名字是,孟璃。
他記得他立馬追了出去,已經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果真撥了她的號碼。
撥出去的那一刻,他竟然莫名緊張。
因為他在想,開場白應該說什麽才合适,才顯得不突兀。要怎麽自我介紹,才能讓她印象深刻。
畢竟,他曾與她擦肩而過好幾次,她都沒看過他一次,他的名字從別人的口中當着她的面出現過好幾次,她都不甚在意。
可冰冷的機械女聲将他的緊張盡數扼殺。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他絲毫沒有懷疑她會給一個虛拟的號碼,不然就不會多此一舉留紙條給他。
但無奈打不通,他只能離開醫院。
坐在車裏,一如既往盯着窗外走神。
直至紅燈,車道上的車輛陸續停駐。
旁邊正好停着一輛公交車,他無意地擡眼,隔着漆黑的車窗,看見了坐在公交車窗邊的孟璃。
她披散着頭發,身上穿着已經被護士拿去吹幹的衣服,但她還是蜷縮着身體,緊緊地雙臂,像是極寒之人。仔細看的話,甚至能看到她在微微顫抖。
頭靠着車窗,垂着眼,兩眼無神呆滞,不知道盯着哪兒。臉色幾近蒼白。
她沒有哭,就那麽發着呆。将自己關在屬于她的那個世界裏。
靳時躍又拿起手機,撥了她的電話號碼。
這一次,并不是無法接通,而是提示已經關機。
他落下車窗,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車窗外的車流聲灌入耳蝸,他張了張唇,她的名字就在嘴邊徘徊。
可那種莫名的緊張又席卷而來。
機會大概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把握不好便稍縱即逝,當他猶豫間,紅燈已過,公交車先一步行駛。斑駁陸離的霓虹光從她的臉上劃過。
如果要問靳時躍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
那就是,那天沒有叫出她的名字。
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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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見面,還是在六中。
距離上次在醫院分開後,已經過了快半個月,他沒有再見過她,即便他總借着打球往六中跑,依舊沒有再看見過她。
她的電話一直都關機。
直到臨近期末,六中專門舉辦了一個高中部的音樂比賽。
葉帆作為高三生,即便學習緊張,可學校還算人性,懂得勞逸結合的道理,允許高三生照常參加比賽。只是節目相對來說要少一些。
葉帆邀請靳時躍來學校看比賽。
他還說:“那個孟晶,還記得吧,有鋼琴彈奏。你要不要來看看,節目名單一出來,知道孟晶要彈鋼琴了,學校裏那群男的簡直了,我倒要看看有沒有他們說的那麽誇張。”
靳時躍明顯對孟晶彈鋼琴不太感興趣,沒接這個話茬兒只問了一句:“你們全校都會去?”
葉帆說:“對啊,今年校長還算做了回人,讓我們高三生參加了。專門空出一天來比賽。”
靳時躍說:“好。”
比賽當天,葉帆幫靳時躍留了一個位置。那天他連學校都沒有去,請了假就直接來了六中。
偌大的禮堂人滿為患,座無虛席。葉帆出去接靳時躍,從禮堂後門進來,他快速掠了一眼,随便指了一個區域,試探性問道:“你們高三的是那兒?”
葉帆搖頭,也指過去,介紹道:“那兒是高一,那兒是高二,那兒才是高三的。”
靳時躍“嗯”了聲,目光卻落在高二那一片區域,似乎搜尋着什麽。
看了好幾圈,都沒有看見孟璃。
他跟着葉帆走到座位,坐下。
比賽開始。
說實在的,靳時躍對這些比賽,這些節目一點興趣都沒有,覺得枯燥無味至極,甚至內心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焦躁,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麽,尤其是聽見臺上的人彈吉他唱一些刺耳的歌曲,就更煩了。
不明白自己來這兒的意義是什麽。
手機不停地震動,他拿出手機,正要對葉帆說自己先走了。
餘光中就出現了一抹白色身影,緊接着禮堂中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
“大家好,我是高二三班的孟晶,我要彈奏的曲目是《獻給愛麗絲》”
靳時躍聽到這個聲音,幾乎是反射性扭頭看過去。
此話一出,原本安靜的禮堂,原本那些昏昏欲睡的同學們頓時興奮躁動了起來,更多的是男生,他們吹口哨、歡呼鼓掌。
舞臺上的人,她穿着一襲潔白長裙,頭發攀起,露出纖長的脖頸與鎖骨,如此美麗的人,即便在微笑,眼裏卻沒有一絲光彩,活像一個精致的提線木偶,她機械般提着裙擺走到鋼琴前坐下。
她纖細的手指撫上琴鍵的那一刻,她彎起唇不易察覺地笑了笑。
聚光燈打在她身上,她的每一個表情都被放大,可靳時躍卻莫名覺得,她的笑不達眼底,應該是苦的。
為什麽會是苦的呢。
她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她從容娴熟,落落大方,優雅迷人。
悠揚溫柔的曲子從她的指尖演繹,或歡快,或憂傷,或惆悵,或熱烈。
全場安靜聆聽。
曲子震撼,人也美得不可方物。
葉帆看傻了眼,往靳時躍身邊靠了靠,小聲感嘆:“我去,這他媽是仙女下凡吧,孟晶長得漂亮就算了,鋼琴還彈這麽好!”
靳時躍也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知是舒緩的琴聲,還是別的什麽,将他原本的焦躁和煩悶瞬間撫慰終于沉下心來,肯好好欣賞。
欣賞音樂,也欣賞坐在鋼琴前的人。
沉吟須臾,他突然低聲說了句:“她不是。”
葉帆不明所以:“什麽她不是?”
這樣的對話,莫名的熟悉。
靳時躍又說:“她是孟璃。”
葉帆愣了半天才捋清楚靳時躍在說什麽。
照靳時躍那意思,舞臺上彈琴的不是孟晶,是她妹妹孟璃??
葉帆第一反應就是質疑:“你胡扯呢吧?孟璃代替孟晶比賽?怎麽可能!也太離譜了!”
靳時躍沒說話了。
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獻給愛麗絲》快要尾聲時,旋律忽然一轉。
別人沉浸其中,沒有聽出來這微妙變化,靳時躍卻聽出來了,變成了《City Of Stars》
她在彈《City Of Stars》時,唇邊的笑漸漸加深,原本渙散冰冷的瞳孔像是被點綴了細碎星光,她從一個行屍走肉變得鮮活熱血,下巴會随着旋律陶醉地輕晃。
聚光燈下的她,也在發着光。
她很美,真的很美。
靳時躍看着她,手指冷不丁蜷縮了一下。漸漸抿起唇。
其實從她說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認出她了。
她不是孟晶,她是孟璃。
《獻給愛麗絲》或許是孟晶,《City of stars》便是真正的孟璃。
她不再像是一個麻木的木偶,她依舊沉浸在她的世界裏,淡然、自由、夢幻。
靳時躍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總是那麽關注孟璃,大概是因為好奇吧。
第一次見面,好奇這個女孩為什麽能做到那麽安靜淡漠,她就像是活在了一個真空罩裏,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
第二次見面,看到她在抽煙,好奇這個女孩到底有多少令人驚喜又猜不透的一面。她或許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乖。
第三次見面,他好奇一個柔弱的女孩為什麽骨子裏卻有那麽一股強大的、堅定的力量,她固執堅強到讓人心窩子發酸發軟。
第四次見面,他好奇這個女孩為什麽會替自己的姐姐演出,她明明對此一點都不開心。
她對任何都置身事外。那雙美麗的眼睛裏,仿佛寫滿了故事。
而他,好奇她的故事。
因為好奇,他做了太多令自己出乎意料的事。
想要引起她的注意,會刻意來六中,不想錯過任何見她的機會,會因為打不通她的電話,找不到她的身影而失落。
當然,也會因為一首鋼琴曲看到她的笑容而莫名心跳加速。
他一眼就能認出她到底是誰。即便她什麽都不做,只站在那兒,他也能認出來。
這種直覺很可怕,當初不明白可怕在哪兒。現在也不明白。
如果要靳時躍說,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孟璃的。
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因為每一次見她,都在不知不覺地心動。
當初只想送一分善意給她而已,沒曾想,他送出了他的整顆心。
作者有話說:
兩章合一起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