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房門大開, 光線明亮,香爐內的白霧袅袅升起,又在半空消失。
男人的身影隐在煙霧後,朦胧不清, 絲絲縷縷的煙霧遮擋神态情緒, 高深莫測, 看不透他。
月白錦袍的一角輕晃,泛着金銀交織的光,微微刺眼, 高貴優雅的同時,又顯得出塵飄逸, 如谪仙般迷人。
雲柔呆看了半刻, 眨眨眼, 回過神來,她耷着眼睫看地面,啓唇道:“殿下,嘉和郡主求見。”
修養了幾日, 秦策安身子養好了,氣色瞧着也紅潤, 他的病暫時根治不了,但每日用藥壓制, 倒沒大問題。
就是有點不好,雲柔不怎搭理他了,話也少,任憑他怎麽哄, 她都無動于衷,依舊淡淡的。
秦策安起先擔心, 過了兩日就放下了,想着等事情結束,他登基為帝,一切的都明了,她就不會生氣。
這般想着,他便把那些小情緒當成是在意他的醋意,表面哄她,實則內心暗喜。
看,阿柔是在意我的。
秦策安放下筆,笑咪咪的擡頭,一聽蘭鈴來找她,笑意随即收斂,意味不明。
“不見。”
冷漠無情的話,雲柔微微發愣,他是不是把不耐煩表現的太明顯了,不裝一下嗎?
他是最會裝的。
雲柔交疊的手收緊,扭頭出去,尚未跨出門檻又聽低沉的嗓音道:“等會,讓她進來。”
秦策安倒要瞧瞧,她來能有何事?
“是。”震驚過後的平靜,雲柔将情緒藏在眼底,小心翼翼的守着,不讓人發現。
蘭鈴大搖大擺進去,頗有顯擺的意思,她要滿宮的人瞧着,她是未來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後。
目光撇過忙碌的雲柔,蘭鈴的眉眼彎彎,透着張狂勁,好生得意。
*
書房外的人退下,屋內只剩秦策安和蘭鈴兩人。
蘭鈴頭次來太子書房,好奇的掃了圈,視線掃到男人臉上時,微微一愣,感受到了冷意。
“聽說前幾日殿下病了,可好些了?”
秦策安從書案繞過,面無表情,“無大礙,勞郡主挂心,不知郡主前來有何要事?”
沒事就快走,看着心煩。
蘭鈴瞧見他微皺的眉,神色尴尬,知曉他不歡迎自己,可是能怎麽辦?陛下已經賜婚了。
她靠近,給秦策安倒了杯涼茶,“阿柔跟在您身邊許久,殿下可想過她以後。”
秦策安挑眉,神色未見異樣,“嗯,是跟了我許久,郡主覺得該如何?”
蘭鈴一直盯着他,觀察他的表情,神色淡淡,提起雲柔不見關切溫柔,跟往日無異,可她怎麽聽說殿下對雲柔很好,還傳出要納她做妾的想法?
是聽錯了嗎?
蘭鈴現在疑心重,縱然雲柔跟她有點情分,但那是過去的事,眼下她們不是一路的。
她尴尬笑笑,試探道:“阿柔跟我有姐妹情分,又伺候了您許久,不如…殿下納她為妾?”
男人看過來,眉眼淺笑,漆黑的眸愈發幽深,像是無盡深淵,随時吞噬一切。
蘭鈴看得心驚膽戰,嬌小的身子顫抖下,坐立不安,好像說錯話了。
“納妾?”
秦策安嘴裏含着兩個字,玩味的笑,“不必了吧,她差事辦的不錯,還是別折騰了。”
男人眸一轉,望了門外兩眼,餘光閃過一片粉色的衣角,薄唇微勾,露出的笑幹淨純粹,發自內心。
蘭鈴順着他的視線看,空無一人,不知在笑什麽?
“可是雲柔也不能一輩子在宮裏為奴為婢,要為她以後想想。”
秦策安回神,點頭道:“是要想想,你們自小認識,有好的去處,你多多費心。”
他說的事不關己,蘭鈴竟不知是真是假?
“我沒那麽多功夫關心宮女的事,以後這未央宮,就交給你了。”
蘭鈴聞言驚訝的眼尾上揚,眼底劃過的驚喜轉瞬即逝,她冷靜的起身,故作矜持,“殿下說笑了,我哪有資格調教殿下宮裏的人。”
秦策安背手靠近,颀長的身軀立在她跟前,像是一座高山,壓得喘不過氣來。
“旁人沒有,你有。”
他的嗓音刻意壓低,拖長的尾音帶着蠱惑的味道。蘭鈴心跳忽然加速,面頰微紅,嬌滴滴的神态。
秦策安冷笑,眉目間寒意瘆人,只是蘭鈴沒看見,若是此時擡頭,定能瞧見男人厭惡的眼神。
沉默須臾,秦策安到一旁坐下,捏着杯茶,沒看她。
“要去禦花園走走嗎?正好這會得空。”
蘭鈴臉上的暈紅未消,側頭看他,羞赧的點頭,“嗯。”
兩人走出書房,喊了聲,宮女太監便嘩啦啦過來。
蘭鈴沒看見雲柔,便道:“阿柔呢?讓她一起去。”
貼身伺候秦策安的差事,現在是小李公公,他身邊已沒有宮女伺候。
他不想雲柔那麽辛苦,也不想旁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她。盛淩說的不錯,美人就該藏着,才不會被旁人盯上。
可此刻蘭鈴的提議,着實讓他意外。
“喊她作甚?”他皺眉,面色不耐。
蘭鈴眼睛轉了圈,随即解釋:“一起走走,我和雲柔好久沒說說話了。”
想到那些計謀,秦策安擺手,吩咐小李把雲柔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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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不冷不熱,溫度适宜,很适合出游。
禦花園的菊花含苞待放,一簇簇的花骨朵,甚是好看。
雲柔睨着地面,表情不耐煩,揪着衣裙的手都顯得難受,無處安放。
她想不通,兩個人逛院子找她來做什麽?
莫非是示威?
那麽恭喜蘭鈴,她确實心裏難受了,瞧着兩人背影,恍惚間還挺般配,而跟在身後的她,就顯得多餘,格格不入。
這大概就是蘭鈴的用意,用這種方法告訴她,只有郡主的身份才配得上太子,奴婢終究是奴婢,成不了主子。
不得不說,蘭鈴的心思深,以前不知道,經過這幾次,雲柔算是看清楚了她。
眼角瞥見了綠菊,嬌豔奪目,跟她的衣裙對比鮮明,雲柔多看了兩眼,沒聽見有人喊她。
“阿柔。”蘭鈴喊了她三聲,面色隐隐不好。
她慌忙擡眼,瞧見所有人在看她,“郡主。”
礙于秦策安在場,蘭鈴不好發脾氣,于是裝作大度的說道:“想什麽呢?喊了好幾聲沒反應。”
“沒什麽,奴婢在賞菊。”
蘭鈴瞅了眼秦策安,見他沒反應,便笑笑,“我們要去涼亭那,你去拿些點心來。”
毫不猶豫,雲柔聽完就點頭,“是。”
正好,她不想在這裏待着,寧肯跑腿,也不想看見他們舉止親昵。
雲柔轉身離去,男人掀起眼皮注視,繃着下颌,隐忍怒氣。
來回一趟,說遠不遠,好在天氣涼爽,沒那麽熱,雲柔走得慢,等她回到禦花園兩人不知去哪了,沒瞧見人。
她懶得找,把點心放在涼亭內等着,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沒看見人。
此時雲柔猜測,他們約莫是回去了,但是沒告訴她,讓她白等一下午。
她收拾東西,慢悠悠走回去,因為站了一下午,雙腿酸痛,小腿都腫了一圈。
雲柔彎腰捶捶,又捏又揉,稍微好些。
緩緩起身,看見月白的衣袍在眼前動,她眨眨眼,以為看錯了,直到那人彎身蹲下,才意識到是真的。
“殿下。”
秦策安看她,臉色不好,“你真笨,不知道自己回去,等這麽久。”
被蘭鈴絆住腳,抽不開身,想使喚個人過來說一聲也不得空,等蘭鈴回了楊貴妃那,他才匆忙趕來。
暮色暗沉,空曠的宮道只有她一人,彎着身,孤零零的,可憐兮兮。
那一刻,他的心都揪緊了,悶得心慌。
“怕郡主怪罪。”
“閉嘴,別提她。”
男人面色陰沉,暴怒的氣息在周身蔓延,掩蓋不住。
“我背你。”
她抿着唇搖頭,倔強的眼神朝四周看,怕人看見。
“沒人,別磨蹭。”
秦策安怕她又倔,咬牙威脅她,“要麽我背你,要不晚上一起睡,你選一個。”
雲柔自然選後者,她知道秦策安的性子,什麽都幹的出來,別說威脅她,就算是殺人,他也是不眨眼的。
男人的背寬闊強健,肌肉微微起伏,透着強勁的力量感,跟女子的柔軟是不同的,靠着很有安全感。
雲柔手搭在他肩上,掌心垂着,時不時碰到難道他的脖頸,男人一扭頭,觸到了溫熱的唇。
她把手縮回來,安安靜靜。
下一刻,男人背脊緊繃,深吸了一下。
雲柔沒在意,沉浸在委屈中,想到下午的屈辱越發委屈,不知不覺眼眶就濕了,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落在他的背上。
她克制哽咽抽泣,胸口呼吸不定,敏感的人微微一僵,問:“你哭了。”
雲柔搖頭,抹了淚,緩了兩口氣回:“沒。”
嗓音變了,再怎麽克制,說話的調調不一樣,秦策安一下就聽得出來。
他的眼陰森森的,殺意湧起,吞沒了他的理智。
“等我…”
早晚殺了他們報仇,一個別想跑。
雲柔把臉靠在結實的背脊,凜冽的氣息在鼻端,她吸了下,放任自己一次。
夜色濃郁,燈火通明,地面的影子交疊,旖旎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