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囚籠

囚籠

撒氣式的歡愛傷身,尤其傷了餘謹楓,他被我搞得又紅又腫。

我把他抱到浴室裏,替他清洗擦拭。

看着他脫力虛弱的模樣,我有些過意不去。

我去樓下的藥房裏買了些消炎藥,剛要上樓的時候,一個騎摩托車的男人擋住了我的去路。

男人戴着頭盔,只露出一雙狹長柔情的眼睛。

“你是誰?”我情不自禁地問道。

男人說:“我是一個死人。”

我不知道他在胡說什麽,既然是死人,又為什麽會出現在我面前?

他說有故人的遺物要轉交給我,我對他的話沒有生疑,上了他的摩托車。

走了一段路程之後,周圍的人煙逐漸變得稀少。

男人問我怕不怕,我心裏生出一股悲涼的情緒。

我說,我已經見過地獄大門的模樣了,這沒有什麽可怕的。

路的盡頭站着一個穿白西裝的男人,他一手拿禮帽,一手背在身後,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看到男人長相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姜棋,那個人和姜棋生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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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姜棋不是已經死在瘋人院裏了嗎?

姜棋!

我大喊道。

白西裝男人朝我淺淺一笑,微微鞠了一躬。

他這個仿佛勝券在握的笑容勾起了我沉睡的回應,我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随後出現了那次講座,那個同樣滿面笑容的心理醫生。

是他,姜棋是他,心理醫生也是他,現在的還是他。

我一下明白過來了,沒有一個人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另一個人的生活中,更不會從一個人的世界裏憑空消失。

姜棋看出了我的驚疑,他淡定自若地走向我,打開了手機的視頻播放器。

那是一段長達兩小時的視頻,視頻的兩個主角,我不會覺得陌生。

因為那正是昨夜的我和餘謹楓。

餘謹楓在我身下,默默流着淚,我一邊輕吻着他,一邊吻幹他的淚。

我明白了,我徹底明白了。

我發了瘋似的撥通了餘謹楓的電話,餘謹楓很快接通了起來。

他的語氣裏透露着一絲甜蜜,他對我撒嬌,問我在哪裏。

我卻直杠杠地問他,姜棋是誰。

他當頭向我潑了一盆冷水,他說姜棋是他小叔,國際上知名的心理醫生,我的病情他一直都知道,并且所有的治療方案,也都是遵循姜棋的意見。

我告訴餘謹楓,我們被姜棋算計了。

說完,我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餘謹楓的電話。

我知道,真正的敵人就在面前。

他監視我和餘謹楓,當初的視頻就是他傳給餘謹楓母親的。

他撺掇舒憐,把我送進了戒同所,一步步瓦解我的信仰。

緊接着他出現在戒同所,以“內部人員”的身份幫助我逃跑,然後利用假死讓我內疚,讓我崩潰,擊潰我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然後,他以心理醫生的身份幹涉我的治療,實際上是幹擾我的記憶,讓我一次次失憶,一次次崩潰。

最後,他出現在我面前,向我宣戰。

我問他到底有什麽目的,他說只是無聊罷了,所以想做一個實驗。

我不明白,我身上有什麽值得他執着的東西。

他說,實驗的內容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他想知道,我和餘謹楓這份感情,在歷經重重磨難之後,會何去何從。

我徹底明白了,姜棋就是個魔鬼。

我發了瘋似的踹他,咬他,撞他,可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不動如山。

我頭上挨了重重一棍,眼前直冒金星。

騎摩托車的男人把我打暈了,徹底昏過去的時候,我面前出現了姜棋那張帶着微笑的臉。

滴答滴答滴答,滴水聲好像是從我的大腦裏穿出來了。

我的頭很暈,像是坐了十圈摩天飛車之後找不到方向那樣迷糊。

手腕也好痛,這雙手好像不再屬于我了。

眼前一片黑暗,不,是一片血紅。

我瞎了嗎?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苦。

我勉強動了動頭,腦中傳來一陣嗡鳴聲,過了一陣後,我漸漸清醒了過來。

緊接着,我聽見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是皮鞋落在光滑的瓷磚地板上才會發出的那種聲音。

“醒了?”

我聽見面前的男人這樣說。

我對這聲音不會陌生,是姜棋,他身上的香水味讓我覺得惡心。

我問他想幹什麽,為什麽把我綁起來,我的手腕被繩子勒得疼得不行。

他說他在我眼睛上蒙了一層紅絲帶,手上也綁了一圈紅禮帶,這樣的我看起來像是一件很可口的禮物。

我罵他瘋了,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等餘謹楓找到這裏的時候,警察會把他抓起來的。

姜棋說他不怕警察,他幹的這些事已經足夠他死好幾回了。

我再次問他,到底想幹什麽,他說沒什麽,只是想做個實驗罷了。

瘋了嗎?為了一個所謂的實驗,連性命都不顧了。

姜棋問我還記不記得,寒假跟餘謹楓回家的途中,看見一只小奶貓。

我當然還記得,那天下着大雪,餘謹楓家樓下的草叢裏躺着一只遍體鱗傷小奶貓,我看這小奶貓和我一樣無家可歸,心裏同情泛濫,就把它送去醫院了。

“這事兒和你有關嗎?”我憤憤地質問姜棋。

姜棋笑而不語,他說這只是他的愛好之一。

虐待獵物,是他的愛好。

看遍體鱗傷的獵物在絕境中掙紮,是他最大的愛好。

那天姜棋躲在暗處觀察,難怪餘謹楓的爸媽說餘謹楓的小叔突然有事,參加不了家庭聚會。

原來這一切都是姜棋做的局,這張網真大啊,把我和我的痛苦一網打盡。

我感覺自己像一只蛐蛐兒,被關在籠子裏,姜棋就是那個鬥蛐蛐的人,笑看着我和別的蛐蛐兒相鬥。

最後兩只蛐蛐兒都遍體鱗傷,沒有誰贏過誰,我們兩個都遍體鱗傷。

對,我和餘謹楓都遍體鱗傷。

姜棋問我還愛不愛餘謹楓。

我不說話,憑着感覺把嘴裏的血水吐在姜棋身上。

他再次問我還愛不愛餘謹楓。

我問他為什麽這樣執着于我到底愛不愛餘謹楓,他說這是實驗,他處心積慮做這一切,只是為了驗證磨難與愛是否真的成正比。

我說他可笑,可悲,又可憐。

我覺得他是因為缺愛才變得這樣畸形,只能靠折磨別人取樂。

他說那就好好折磨折磨我。

姜棋說話的語氣和動作都很溫柔,可我卻很痛。

我趴在地上,感覺渾身上下都痛得不得了。

我不停地哭,不停地流淚,不停地流血。

心最痛。

餘謹楓,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來救我。

姜棋可能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告訴我,他已經通知了餘謹楓,如果餘謹楓還愛我的話,會來的。

我被姜棋按在地上,手腕上的紅絲帶使我不得反抗,我只能用腳踹他。

他下手很狠,抓住我的小腿一折,我感覺自己骨頭斷掉了。

在我痛得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感覺喉頭一緊,身體懸空。

姜棋扼住了我的喉嚨,把我摔向身後,我砸到一片鐵制欄杆上,溫熱的液體順着額頭淌了下來。

好痛,好痛,好痛,餘謹楓,你為什麽還不來救我。

我覺得自己渾身都散架了,快要死去了。

我很想把眼睛上蒙着的紅絲帶摘下來,可我一點氣力都沒有了。

身處黑暗中,視覺受礙,但我的聽覺、觸覺變得更加敏銳。

姜棋在我身上施加的侮辱,每一下,每一下,都如同一塊烙鐵一樣,那樣疼痛,那樣灼熱。

每一秒都被無限延長,每一分鐘都是如此難熬。

“砰——”

一聲巨響把我即将離體的魂魄勾了回來,緊接着我聽見了餘謹楓暴躁的怒吼聲。

餘謹楓質問姜棋為什麽這樣做,質問他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陰謀。

真傻,血淋淋的事實已經擺在他面前了,可他還在質問兇手是不是兇手。

說實話我覺得他現在有點吵,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死去。

姜棋倒是一點不避諱地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他說他看着餘謹楓長大,餘謹楓這二十年來順風順水,沒遇到過什麽挫折,他這個做小叔的,自然是要送給他一些美妙的體驗。

餘謹楓哭了,哭得哽咽,他問姜棋,這麽多年了,還是不肯原諒他們一家人嗎?

姜棋說,那點小事,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從餘謹楓和姜棋的對話裏,我得知了一個悲情的故事。

有一年,姜棋的父母和餘謹楓的父母自駕游,遇上了極端雷暴天氣。

四人所在的轎車沖下山崖,姜棋的父母當場殒命,餘謹楓的父母好運撿回了一條命。

年幼的姜棋不得不接受雙親喪世這個事實,随着年齡增長,姜棋的個性越來越陰郁,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從心理陰影中走出來,上大學之後,他選擇了心理研究的方向,三十多歲便已經是國際上知名的心理醫生了。

我想,我大概懂得姜棋的執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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