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馬燈
走馬燈
自從魈教了你那套槍法後,你每天都去找丘丘人打架,一來二去還真能毫發無傷地結束戰鬥。這對你來說可是萬分稀奇的事情。
雖然你看不見他在哪,但你知道他一定在。
你美滋滋地朝天上喊了一句:“我學的不錯吧!夜叉大人!”
“……哼。”
空氣中飄來一聲冷嗤,你面前瞬間就多了個少年仙人。魈語氣嚴厲:“這樣就夠了嗎?”
他伸出手握住你的手腕,翻轉過來。
從你的手掌心一直到胳膊肘有一道很長的劃傷,現在已經不流血了。
“如果你離那個丘丘人再近一點,它的箭就會割傷你的經脈。”魈放下你的手,很冷硬:“說嚴重點,你的手就會被廢。”
你撇嘴,想得到個贊揚這麽難啊。
“這點小傷罷了,我會注意的。”
魈見你不甚在意,還在用腳在地上畫圈圈,一看就是不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他額角一抽,拔出和璞鳶插在你面前的地上。
他一字一句:“你還差得遠了。”
魈的槍法利落迅捷,你雖有天賦,但許多細節仍舊把握不好。他又一次在你面前耍起了那套槍法,你搬了個小板凳捧着臉盯着。
為了讓你看的仔細,魈的動作比之前放緩了。旋轉、拔槍、提槍、幹脆地致命一擊。他與槍混為一體,宛如絢爛翠龍一般,流風回雪。不知為何,你想起了那句……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你偷笑,沒敢說出口。不然魈又要板着臉:“這是形容女性的。”
一槍完畢,沙草疏疏。
“看清楚了嗎?”
“是的長官!看清楚了!”你恭敬道。
魈不追究你奇怪的稱呼,帶上面具走人了。
你終于憋不住,蹲在地上開始笑。
其實你是故意被劃傷的。沒什麽別的原因,只是因為魈每次演示槍法時都太好看了,你忍不住想多看幾遍。
……她笑什麽呢。
躲在樹後的魈百思不得其解。
你一直覺得這些天在魈的指導下學習的還不錯,不過意外總是突如其來闖進你平靜的生活。
香菱不知從哪翻出了個古老秘方,上面寫着神奇雞湯的一脈食材是深夜時分荻花洲的露水。她自然是首當其沖前去,可這雞湯工藝複雜不說,對火候的要求也極高。你不想讓她的心血白費,便讓她看着火,自己前去采露水。
夜空晴朗,繁星閃爍,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你這麽想着,卻發現荻花洲在月色下泛着霧氣,不知不覺中空氣已經變得又涼又濕。寒意鑽進你的毛孔,你警惕起來。
戰鬥一觸即發。
在雷瑩術士笑着閃到你背後捏住你脖頸的瞬間,你彎腰拔□□出,幾乎是身體機能的第一反應。
你刺中了她的盾,也躲過了她最致命的一擊。
“呵呵……”尖銳犀利的女聲笑起來:“既然要玩,就多叫些小夥伴吧——!”
你的槍在看到面前所有敵人時輕輕一顫。
搞什麽,愚人衆也新年聚餐嗎。
斂下神色,你目光沉靜地掃視了他們一圈。用力攥緊手中的槍,你俯下身體,眼眸在月色下像是閃爍的黑曜石。
劍芒四起,殺氣凜然。
你速度極快,騰空而起,槍影散飛中,你找準一個空隙沖了出去。
你又不傻,一個沒神之眼的凡人面對幾個愚人衆精英,能逃出去就很好了。雖說你會零點重生,但被打死真的很痛诶。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誰知你剛一閃身,迎面撞上了幾只遁地剛出的草史萊姆。若是平常它們并不構成危險,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短暫的停留足以讓愚人衆将你圍得團團轉。
你盯着面前的草史萊姆,額角狠狠一抽。
草,出門沒看黃歷。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CCTV……
草地上焦枯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從這頭蔓延到那頭。一個看不出身形的物體在緩慢挪動着。
“噗叽。”
你咳出血塊,右手手指深深紮進草地,一下又一下移動着,目标是五米後的岩神像。挪到小水潭時,冰涼濕潤的水漬刺的你混沌的意識一激靈,水潭迅速被鮮血浸染。
你像一灘泥似的,只覺得渾身輕飄飄軟綿綿,有種跑了三千米後靈魂虛空的錯覺。
等你終于爬到神像邊緣時,疲憊感瞬間從四肢百骸蔓延開,細密的疼痛讓你的神經極度脆弱又麻木。你渾身上下都是又長又深的口子,白肉翻起,鮮血淋漓。
你的左眼已經看不見了,你也感受不到下身的任何觸覺。不知道是腿被砍掉了還是已經廢的癱瘓了,你沒有力氣去檢查。
反正又難看又慘呗,你倚着神像輕輕啜泣。
你不想哭的,但實在是太疼了,鑽心的疼,五髒六腑都要顫栗的疼。這是你第二次被疼哭。
可你好歹活下來了,用魈教你的槍法。不然你現在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你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看着天空,喉嚨裏翻滾溢出的血把你嗆得半死,胸口窒息的感受讓你像瀕死的魚,只能發出難聽、刺耳的呼吸音。
生命力極具流逝時,你開始走馬燈了。
你看見很多年前剛來到提瓦特的你,對一切都抱有好奇心,單純的像個小傻子,被騙了錢也覺得無所謂。
“我要做提瓦特的大冒險家!”
少女叉腰,站在神像前面大聲喊道。她站了很久,卻沒有預期中的神之眼獎勵。
我的願望不夠強烈嗎?為什麽我得不到神之眼?
少女有些懊惱,只能蹲在地上拔草玩。她天真的以為,可能是許願的人太多了,要慢一點才能排到她。
誰都會有願望,我可以等一等。
因為沒有神之眼,你害怕跟一切發生戰鬥,每天蹦蹦跳跳研究刀槍劍戟,卻從來不去實戰。
直到有一回,你誤入丘丘人營地。你記得很清楚,那裏有兩個正在打瞌睡的丘丘人,還有一個站崗的。那站崗的馬上就發現了你,在你呆愣原地時朝你射箭。
你一邊哭一邊逃跑,被射中了好幾箭,你感覺脊背像火燒一樣,你覺得自己要死了。
你跑到神像旁邊,背後已經沒有丘丘人。此時下起雨來,你渾身浴血,用沾滿鮮血的小手拍打着冰冷的神像。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
神像沒有回應,森林邊出現了兩只野豬。
在你無力癱倒于神像前時,你看見遠處有雷劈下,天空一時亮如白晝,刺眼的光明下,野豬的獠牙閃閃發光。
可笑吧,你是被野豬撞死的。
雨聲漸漸大起來,你似乎聽見一個清亮的男聲在疑惑。大雨混着清風驅散了你滿身的血跡。
如福至心靈般你頓悟。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你本就不屬于這裏,為何要貪圖他人的力量。
這走馬燈可真有意思。
如今的你已經可以單挑愚人衆,雖然傷的很慘,但起碼贏了。你低低笑出聲,眼淚不自覺流出來。
其實求救也沒什麽的,人到了将死的時候,這是本能。你不是那個幼稚的小女孩,不再覺得這樣的行為是卑微可憐的舉動。
銀色月光照着黑發少女殘破的身軀。紅黑白光影錯亂中,她聖潔的像是剛出生的嬰兒。
你緩緩閉上眼睛。
“神啊,救救我吧……”
與此同時,在神像掌心處喝酒的巴巴托斯站了起來,望向遠方;跟說書人下棋的鐘離停下手,周身凜然;而于一心淨土休憩的雷電影,霍然睜開雙眼。
牠們的心神在這一刻微微震蕩,仿佛有什麽巨大的力量隔空吸引着牠們。
眼前浮現一個交錯的畫面,連牠們都無法看清。
一個虛弱、沙啞的聲音闖入他們的腦海。
【神啊,求您救救我吧。】
【無論是誰都行,救救我。】
……
魈看着眼前的你,他只覺得渾身發冷。
他踩着你的血跡,腳底發出濕潤的聲響。
你聽見了,努力睜開右眼,發現是魈,你開心地笑了。
一直緊握的左手慢慢攤開,你向他炫耀:“用你的方法,我贏了。”
“謝謝你。”
你再次閉上眼睛,模糊中似乎看見他拿槍的手微微顫抖。這是不可能的事,你心裏想。降魔大聖什麽妖魔鬼怪死傷場面沒見過,怎麽會為了你連槍都握不穩。
身邊一陣清苦的氣息傳來,好聞到你不自覺把腦袋偏了過去。你動動鼻子,滿意地感受到那股清心香滋潤着你,稍稍沖淡了漫天的血氣。
魈坐在你旁邊,你聽出他的話裏有怒氣。
“這般尋死,你滿意了?”
我倒是想死,還死不成呢。
你沒說話,卻聽見向來沉默寡言的少年仙人繼續說道:“我教你方法,是為了讓你自保,不是沒頭沒腦的去打架。”
“……平日裏跟我炫耀你學有所成,怎麽遇到危險卻不喊我了?”
魈悶悶的,你聽出他似乎有些懊惱。倘若他早些告訴你,如遇劫難可呼他名,你或許就不用死了。
你想對他笑,但已經沒有力氣。
臉上忽然冰涼涼的,你睜眼便落進一雙鎏金色的眸子,他眼角微紅,不知是向來如此還是什麽。
魈用手抹去你臉上的血跡,然後他就着血,拇指在你唇瓣上摩挲。
仙人的手指上有繭,他粗糙地摩挲幾下,你透過他的眼睛看見自己的唇瓣豔紅。
“……魈?”你有些茫然。
少年仙人默默又坐回你身邊,他剛剛忽然想起那日落座你位置上時,看見你茶杯上淡淡的唇印。
女孩子家都是愛扮美的。
“這樣漂亮。”他輕輕的。
“……嗯,我可以如願美美下葬了。”
魈不吭聲,你覺得他好像生氣了。
“再漂亮也不如夜叉大人。”你狗腿的補了一句。
魈好像又生氣了。
笨蛋仙人。你心裏嘆氣。
“我不會死的。”
魈沒接下你的話,自顧自地問道:“你的名字是什麽?”
“鹿人迦。”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你的名字,似乎想牢牢記住。
你輕輕睜開眼,看見少年俊美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你出乎意料地察覺到他的落寞。
歲月茫茫,唯有魈自己陪伴着自己。他身負業障,卻并不感覺到恨,他一直在跟自己戰鬥。
就像你一樣。
你不想讓他難過,用能動的手指戳了戳他。
“對不起,我騙你了,我不叫鹿人迦。”
“無妨。”他迅速接道:“每個人的名字都有特殊的含義,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
噢,多麽善解人意。
你感覺又要掉眼淚了,吸了吸鼻子:“我有個願望和秘密想跟你說,不要告訴鐘離先生好嗎。”
“嗯。”
“我想看你跳舞。”
“……”
看在你是瀕死之人,魈格外溫柔:“好。”
“夜叉大人,你知道什麽是M M D嗎……”
“嗯?”
魈疑惑地看向你,卻發現你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還沒聽到你的秘密呢。
魈貼着你,一個屬于仙人禮貌的離別之吻落在你的額頭。他很想告訴你,不要死,但是面對快速流逝的生命,就像時間一樣不可把握。
夜空晴朗,繁星閃爍,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他想,他會牢牢記住你。
幾日後,達達利亞看見滿黃金屋的傷員,十分頭疼地扶額。
“這是什麽情況……”
每一天愚人衆剛交接完輪班,就會被一個少年打殘,其速度之快,可以在半個時辰內殺光駐紮在璃月的愚人衆們。
冰胖舉着滿是繃帶的右手,痛哭流涕:“他不做人,不做人啊!”
雷瑩術士在一旁嘤嘤嘤:“我小夥伴都沒喊完他就拿槍捅我嗚嗚嗚嗚……”
達達利亞:“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
……
完蛋了。
魈徹底不理你了。
你蹲在地上畫圈圈,可憐兮兮地舉着手:“夜叉大人我受傷了嗚嗚嗚,快再教教我槍法。”
嘎—嘎—嘎——,烏鴉撲着翅膀飛遠,嫌你晦氣。
很好,魈現在看你受傷都不搭理你了。
“你說好答應我跳舞的~怎麽翻臉不認人~”你委屈地坐在地上,周邊是丘丘人的屍體。
話說回來,這幾天好像沒再看見過愚人衆了?
“唰”的一聲,魈站在你面前。
他聲音淬着冰雪似的,無視你的星星眼,冷漠道:“今日修煉到此為止,你回客棧去。我要去清掃輕策莊那邊的魔物了。”
你乖巧點頭,可憐巴巴地:“夜叉大人還在生氣嗎。”
“唰”的一聲,他走了。
你也不敢再說什麽,魈沒告訴鐘離你的秘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嗚嗚,想看仙人跳舞。
你慢吞吞走在回客棧的路上,你知道魈已經把一路上魔物都清幹淨了。他最近跟養孩子似的,只留下些低級的魔物供你練手,就是不肯跟你像那日一樣聊聊天。
要不再死一次?你沒頭沒腦想着。
噢,這山多麽清秀,這水多麽透澈,眼前的鴨頭多麽明媚……
诶?
你眨巴眨巴眼:“公子?”
達達利亞燦爛一笑,眼神卻打量着少女。
平凡、普通。
有受傷的痕跡,衣服上還沾着丘丘人的毛,武力值一般。沒有神之眼。
他開始質疑菲爾戈黛特說的話,這就是那位仙人“感興趣”的少女?跟熒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達達利亞調查了很多,魈往常并不會有意打擊愚人衆,往往都是殺魔物的時候順帶把愚人衆端了,不會像現在這樣刻意。
唯一相關的好像就是客棧老板說,有一日魈臉色很差地抱着個渾身是血卻精神倍好的姑娘進了房間,姑娘手裏握着徽章。那日房間燈火通明,似乎二人……共度了很長一段時間。
呃,仙人喜歡這種類型的?
達達利亞再一次打量你一眼,你剛打完架髒兮兮的,像小花貓……沒這麽可愛,頂多像個麻袋。
你有些不悅:“有事嗎?沒事讓開。”
他伸手攔住你,手腕一翻變出朵甜甜花:“小姐不要生氣,我有事想問問你。”
你沒接下他的花,聞言轉身:“十萬摩拉。”
達達利亞嘴角一抽,滿口答應下來:“可以!”
“降魔大聖跟你關系很好?”
你美滋滋數着袋子裏的錢,頭都不擡:“一般!”
“你們跟愚人衆打過架?”
“當然!”
“他喜歡你?”
“……”你詫異地擡起頭,幹巴巴道:“你這麽覺得?”
達達利亞:……應該不可能。
“那…你們時常出入在一起,是在幹什麽?”
你蹙眉,好像你沒跟魈“時常出入”吧。他神龍不見擺尾的,哪會被人看見。公子想詐你想瘋了嗎。
你心裏翻了個白眼,把槍利落一揚插進土壤內。
“沒有的事。”
達達利亞眉梢一挑,這動作他似曾相識。很久之前偶然見過夜叉降魔,因為動作又漂亮又有張力,他躲在暗處看了會兒。
難道仙人是在培養徒弟?
他忍不住笑出聲,雖覺得是無稽之談但倒也不是沒可能。迎着你嫌棄的目光,達達利亞認真道:“我們打一架吧。”
神經病。
你心裏又翻了個白眼,“這是另外的價錢!”
土豪達達利亞大手一揮:“一百萬摩拉!”
我去!!!!!!
你激動起來,連忙把袋袋放好:“那先說好,只是切磋,我沒有神之眼,你可不能把我殺了,太欺負人了。”
達達利亞當然懂得,下巴一擡算是同意了。
出乎他意料的,你看着人慢吞吞的,實際打起來非常狠。身姿方法跟夜叉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仙人多少會留有餘地,你的打法卻是卯足了勁,決絕幹脆。
一個翻身,他躲過你致命的一槍。
“身法不錯!”他贊揚一句。
你不置可否,迎面繼續頂上去,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他不用元素力,刀槍纏鬥一時間難舍難分。你大汗淋漓,覺得十分暢快。
達達利亞也挺盡興,心裏只可惜你沒元素力,不然除了跟熒切磋外,他還能來找你打打架。
這麽想着,身體忽然躁動起來。
邪眼?!
達達利亞幾個跳躍拉開與你的距離,他忍不住撫上頭,極力壓制着邪眼的動靜。
像是被什麽詭異的力量吸引住一般,邪眼根本不聽他使喚。
你察覺到他的異常,收下槍向他走去。
“怎麽了?”
話音未落,眼前的男人忽然大叫一聲,你被戾氣震開,整個人飛出去,拍在石壁上。
“噗——”你吐出一口獻血。
SOS,你被砌進石頭裏了。
達達利亞換上了魔王武裝。
你看見男人周身籠着黑紫色氣息,自己像被什麽吸住一樣動彈不得。
他不帶感情地舉起手,槍劃破空氣——
鮮血順着石壁往下流,你的心髒被直直捅穿。
得……加……錢……
意識丢失的瞬間,你這麽想到。
等等達達利亞清醒過來時,他一眼就看見黑發黑眸的少女垂着頭,被□□穿心髒釘在了石壁上,鮮血淋漓,像是祭祀給神明的貢品。
他的手微微一顫。
下一秒,達達利亞敏銳察覺到一股震天的殺氣席卷而來。
“锃——”
背後,魈仙人面無表情,冰冷的槍尖抵住他的脖頸。
……
未完待續。
又是很肥的一章(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