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緣(下)

因緣(下)

祥平村門口,一男一女笑罵着走進來。女子的手裏不時地玩弄着一個彩雕小木球,挑染的短發紅旗一樣迎風飛揚。

“黃毛,這是你新婆娘?”前來的小混混色迷迷地問道。

一向張揚的黃毛這次有些發怵,他看看祝靈曜的臉色,不料對方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親熱”得讓他喘不上氣來。

“我當他婆娘,你當我們孫子麽?”

小混混一愣,被她的氣勢嗆住,連忙尴尬笑笑轉移了話題。

“黃毛,那批‘四號’出來了,你快去驗驗吧。”

“一會吧,我還有事呢!”

“不遠,你驗驗也就一會!南街的人總說咱貨不純,明天斌哥就要拿去了,別又賴到咱身上!”

聽見“斌哥”二字,黃毛臉上泛起不悅,他轉頭對祝靈曜說:“那你等我一會哈,我馬上就來。”

祝靈曜點點頭,待他走遠後,裝作閑散溜達,暗暗勘察附近環境。

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鳴,祝靈曜的心一下被勾起,她想到,難道那幫“花苞谷”又殺人了麽?

眼見四下無人注意自己,她悄悄循聲探去,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木屋前面。

槍聲又響了幾下,祝靈曜趴在一邊偷窺,只見木屋背面的空地上,一個妖嬈的女子舉着槍對準後側的樹林。遠處一棵樹的樹幹已經被她打透,但樹幹的中心只有一個清晰的彈孔,好像後發的每一顆子彈,都是從同一個地方準确穿過。

祝靈曜不可置信地微微眯眼。

不論是生活還是訓練,祝靈曜都一向講究裝束幹利,在這個悶熱的所在,她更是巴不得身上的衣服越短越好。而打靶的女人卻長袖長褲,外面還披着一件駝色的線衣,褐色的發卷全然鋪在肩背,暖暖地吸着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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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得這麽啰裏八嗦的,居然還能打得準?”

祝靈曜心中疑語,卻也不得不甘拜下風。她看得入了神,一時忘了場合,情不自禁地漸漸湊近。突然,一只黑狗從旁邊竄了出來,對着她一頓狂吠。

祝靈曜驚醒,擡起頭來時,女人的槍口早已瞄準她的額頭。

“幹什麽的?”聲音不怒而威。

“阿雲,新入夥的。”

祝靈曜對着槍口,态度不卑不亢,手指卻下意識扣緊了木球上的雕紋。

“黃毛帶你來的?”

祝靈曜點點頭。

女人眼中的殺意瞬間被笑意覆蓋,她放下手/槍,輕輕喚回兇神惡煞的黑狗。

“阿黑,過來。”

黑狗即刻變得溫馴乖巧,女人蹲下身子柔和撫摸它的脊背,同時上下打量走近的祝靈曜。

“你多大了?”

“25。”

祝靈曜迎着她的目光,也對她仔細觀察一番。女人五十歲左右,臉上散布着吸毒留下的疤痕,但瘡痍之下,仍不失妩媚的風韻。

“我幫你清槍吧。”

祝靈曜見她卸下彈匣,立刻又犯了手瘾。可話音剛落,黃毛尖嘯的聲音便刺來。

“阿雲!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麽……”

黃毛看到祝靈曜身邊的女人,登時吓得變了色。他忙忙轉換表情,把眼彎的都快成了線,但張着嘴,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K……”

K姐擡眸輕笑,說:“你找的人不錯。”

正屋內,祝靈曜提了條凳子撇腿坐下,她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她怎麽也沒想到,對面這個舉止優雅的人,竟會是衆人口中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祝靈曜小心應對着K姐的問話,很快,她就從對方的溫存中挖到了深埋的陰詭。

K姐的眼睛時刻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關懷的話語裏也是句句設陷。等她幫K姐清完手/槍後,K姐将右手比成槍狀,左手輕托了下肘部問她:“這個你研究過嗎?”

祝靈曜腦子一順,正準備點頭,又恍然想起什麽,立刻清醒過來。

“這是?”

“步/槍的意思。”

看到祝靈曜一臉迷惑,K姐放心笑了笑。

但祝靈曜也是真的迷惑。這些手勢明明是他們所裏獨創的暗語,K姐為什麽會知道?

祝靈曜一時悚然。

難道,所裏有奸細?

正想着,屋外的鈴铛輕輕搖了搖。

當路經的熊恩看見K姐和祝靈曜坐在屏風前對談時,他使勁眨眨眼睛,以為自己被人下了藥,一時産生了幻覺。

“阿斌,你回來了。有事嗎?”K姐親切地問侯。

其實熊恩一貫避諱K姐,本來他也是無需進入報告的。

“嗯……南街的情況不大好, ‘道友’總是搶貨。這次生意雖然談攏了,但是恐怕明天……”

熊恩現場湊話,不過這也确實是實情。只是他向來盡量淡化南街和納森黑吃黑的事情,對他來說,兩家越亂越好。

熊恩應付着,餘光緊緊盯着偏過頭去的紅發女孩,近距離地反複确認後,巨大的惶恐和不安瞬間吞噬了他的心智。

熊恩忘了K姐最後說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去的。他只知道,父親和磊清阿姨絕不會讓祝靈曜以身涉險,依照他對師妹的了解,一定是她報仇心切,最後擅自行動了。

一句話不斷撞擊他的耳畔:“必須盡快告訴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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