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夜（修）
星夜（修）
徐野一句話将周然放空的意識拉了回來。他笑了笑：“那麻煩你們了。”
外婆見了周然，非常熱絡地招呼着他坐下，帶着幾分欣慰看着周然：“很多年沒有看見小然了，都長這麽大了，也越來越俊了。”
“婆婆還是那麽硬朗。”面對着看自己長大的老人，周然感到很是親切。
外婆聽了這話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招呼着周然吃菜。徐野也不停地找話題閑聊。
天漸漸放暗，晚間的微風牽起樹葉枝桠，“簌簌”作響，廣袤的天地悄無聲息地沉下了喧嚣，緩緩歸于阒寂。
野貓也趁着夜色出了巢，在窗外邊拉長了聲音“喵嗚喵嗚”的漫無目的地叫。
室內，暖黃的燈光充盈着整個屋子，飯菜發出溫熱的香氣。遙遙望去，只覺一燈如豆，而人間足矣。
吃完飯後周然讓外婆自己先去休息，和徐野收拾起了碗筷。可外婆見天黑了于圓還沒有回來，要打電話問問，卻沒人接。
外婆顫顫巍巍地要出門去找，還沒走幾步路，門就開了。于圓一邊喊着熱一邊邁着步子進了屋。
結果一看見正在收拾碗筷的周然，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差點兒沒咬着舌頭：“你不會是——周然吧？”不等周然回答，于圓已經從善如流地“滑”了過來：“哈，好小子，長這麽帥了。”
徐野本來還因為上次于圓的八卦怕她會因此對周然心存芥蒂，現在看來自己完全是白擔心，端着飯碗道：“是啊，帥哥已經吃過了你才回來。吃飯沒有，沒有就自己再去熱一熱。”
于圓将頭伸到桌子上一看，只見自己最為鐘愛的土豆炖牛肉赫然在列：醇厚的紅油湯底，早已被湯汁浸透的軟糯的土豆，肥瘦相宜的牛肉塊，漂浮着散落在四周綠瑩瑩的香菜，八角桂皮等香料點綴其間，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餓着肚子也來不及想着再熱，伸手摸了摸盛湯的碗底，還是溫熱的，幹脆去廚房拿了碗筷直接坐下就開始吃，邊吃邊跟徐野和周然講今天遇到的事。
“我跟你們說，我真的是跟劉成八字相克，前腳他媽才想着撮合我倆，我好不容易才打消她的念頭了，結果他聽說我提前放假回來了，後腳馬上就來追着我，非說什麽好不容易見着一次，要請我和我姐妹吃飯，你們說，我跟他有什麽好敘舊的，他媽知道了還不得再次出擊啊？害得我只好說已經吃過了，他就一直拉着我說這說那的，我餓得要死又不能吃飯，真的是……”于圓大口吃飯卻絲毫不影響她的語速。
外婆在見着于圓回來以後已經安心地回客廳看電視去了，整個吃飯的堂屋只有三個人，一張桌，空蕩蕩的，顯得于圓的聲音十分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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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頭一轉，重心又回到了周然身上：“那麽久了，沒想到你今年居然回來了。”
“太久沒回來，這次長暑假，回來看看爺爺奶奶。”周然宛如一塊精雕細琢的美玉，在燈光透出一點溫潤之感。神色帶了一絲溫情。
聽了這個回答，于圓眼睛一轉，好久才小心試探着問：“聽說你複讀了啊？”這話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徐野簡直想用碗把她嘴塞上。
周然很輕易讀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回道：“是，但是我沒有跟任何人談戀愛。”
他堪稱坦然自若和開門見山的回答倒是讓于圓有點不好意思。只好默默端着飯碗，一個人安靜地吃飯。
收拾好廚房後外婆堅持要讓周然留在家裏過夜，說他一個人在老房子不好，夏天蚊蟲多，這次突然回來，早上到家才告訴老人，周爺爺和周奶奶肯定連被子都沒有來得及準備好。
“麻煩什麽，就和小野一起睡嘛，小時候你們經常一個床上睡呀。”在外婆眼裏，他們永遠都是小孩子、乖寶寶。
周然推辭不過，只好應承下來。外婆找來一床幹淨被子，讓徐野幫周然拿到自己樓上的卧室去。
徐野正要去接，周然趕緊自己接了過來：“不用了，婆婆，我自己可以拿上去，小野帶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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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樓，周然把被子鋪在了床上。等到他洗漱完畢後出來發現徐野已經躺在床上玩手機了。他略微躊躇了一下，也從容地掀開被子上了床。
周然上床之後沒有像大多數年輕人一樣玩手機，而是十分安靜地自己躺着。
徐野以為他是要睡了，熄了燈，放下手機，側過身面對着周然，小聲問：“你這麽早就睡了啊？”
“沒有。我就是想躺一會兒。你繼續玩兒吧。”
徐野沒有重新回去玩手機，而是望着頭頂挂床帳的床架子發呆。月光透進來映在床帳上，顯得愈發幽靜，生出點兒“照無眠”的意思來。
忽然，徐野開了口，問：“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周爺爺和周奶奶每次不在家，你都是和我睡在我屋子裏。就在這兒，”徐野伸出手指指了指床尾的欄杆，“你和我還綁了一串紅繩，說可以用來祈福。”
周然順着手指看過去，七八年不再見，紅繩早就不知道擱哪兒去了，但兩個小孩子圍在床尾打結紅繩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恍然如昨日。
“唉，算了，早就不見了，你可能也不記得了。”徐野收回手，縮進被子裏打算睡覺。
“記得。”
周然溫沉的聲音響起，堅定地說：“我一直都記得。”
他怎麽可能不記得，那唯一遙遠卻足矣慰藉平生的星光。
徐野像是被羽毛撩了一下，輕輕地說：“是嗎？我還以為那麽多年，你都忘了呢。”
“我沒有忘，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星星特別多，我們在屋外納涼，你說我像星星一樣特別安靜。”
聽到周然精準到語言的敘述 ，徐野開始興奮起來：“哇塞，你記性這麽好，我都不記得我說過什麽了。你還記得你自己說了什麽嗎？”
周然沉默着想了一會兒，輕輕笑了起來：“我不記得我怎麽回答的了。但是我記得那天晚上你非要拉着我問‘我說你像星星你覺得我像什麽？’我答不上來，你又一直不依不饒地，我沒辦法，就只好對你說：‘你的眼睛很好看啊，就像淺淺的小溪。你高興了，這才肯回屋睡覺。’”
“哈哈，你當時就語文功底好，比我淺俗的比喻不知道高了多少個檔次。”
“沒有，你很好，我比喻得好也是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和一般人不一樣。”
這話一出，反而讓徐野很不好意思起來，心裏好像有個泡泡浮了出來，越脹越大，只要輕輕一點就可以被戳破。
關于周然性取向的傳聞開始不受控制地冒出。
之前周然說過自己并沒有和任何人談戀愛，或許這本來就只是一場不負責任的謠言。
就算是真的，徐野也一點反感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種輕松的自在。
——
耳邊傳來周然平緩的呼吸，徐野也慢慢湧上了睡意，他扯了扯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在一片安然中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