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渡

共渡

為着突然跳出來的“結婚大計”,徐野不得不把事情對父母和盤托出的計劃提前。

好吧,雖然他有着開朗樂觀的舉止和外在表象的性格,但他骨子裏有種與生俱來,且不可忽視的懦弱與逃避心理。

他一貫是能躲開自然最好,保持愉悅比焦慮惶恐要劃算得多。

徐野一直以來就是這樣,比起不留餘情似的針對打壓,他更害怕對方突如其來的示弱。

眼淚與懇求會将他架上高臺,哪怕一個哀傷的眼神,一句輕咛的嘆息,都能讓他陷入惶惑和反省的孤寒之境。

但徐野知道,父母不會如此“架空”他。

果真,按照徐野對父母的了解,事情随着常理發展。

于冬和徐程見到周然後的确沒有像電視劇裏的狗血八點檔一樣,把他反鎖在家,意圖棒打鴛鴦。

也沒有在周然首次上門後便直接棍棒伺候,将其打出門外,随即上演一場有情人被迫勞燕分飛,迂長者冷言斷絕癡情的虐心大戲。

他們情緒十分穩定,穩定到毫無波瀾,客客氣氣,冷冷淡淡。徐野看出來,想要打破龃龉,怕是要費上點功夫了。

于冬渴了。

周然主動倒水:“阿姨,喝水。”

徐程累了。

周然主動幫着幹起家務活。非常殷勤,甚是體貼。

更不要說他早為了此次拜訪所精心選購的,又不會顯得太冒失唐突,會被婉拒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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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野知道他很努力了,也足夠誠心。

可這一關只能靠周然自己取得,自己最多也只能做個小輔助。

就連于冬準備做飯時候,周然也是主動請纓自己下廚:“于阿姨,我來吧,您坐着休息就好。”

徐爸爸說:“那怎麽好,總歸你是客。”

四兩撥千斤地回絕。

周然笑笑:“不用客氣的,你們就還把我當做以前那個小然就好了。”

雖然對當初的事仍感隔閡,但徐父徐母都明白問題主要出在周家長輩身上。

周然從小被爺爺奶奶拉扯大,一直都是很孝順爺爺奶奶的,要他放棄家人不顧,難免強人所難。

雖然最後的方式不能算是最優解,但面對這種情況,哪怕是放在自己身上,他們也未必能有百分百的信心,比周然處理得更好。

說起來,周然和徐野一樣,當初都還不過只是個孩子。何況是那樣的家庭環境。

然而,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們總要替徐野籌謀。

怕父母再推卻,徐野加入其中為周然“造勢”,他挽着媽媽的手講她扶回座位上,賣乖道:“哎呀,媽,讓你歇着你就歇着嘛。他經常下廚習慣了的。”

再悄無聲息地将周然推向廚房,回身跟着繼續讨笑父母:“今天我和周然給你們露一手,你們玩自己的去就好啦。”

徐父徐母互相看了一眼對方,都沒有再推辭。

周然和徐野兩人全包了家務。晚飯後,徐野為了增進感情,提出一起到廣場散步。

廣場上人很多,幾條街上開滿了小吃鋪和夜宵店面,都是逛夜市的男男女女坐在一塊兒。很是親民接地氣的生活氛圍。

再往裏邊走,大路燈守在道路兩旁,明晃晃的地伸延開來,直通靠裏的路。

幾條道路彙聚的中心,數棟商業樓豎立着圍了一個小圈,上面照着大燈牌和各樣霓虹彩光,下邊的廣場大路上是花木繁蔭,不少小攤販亮着各色招牌,販賣着各樣貨物。

徐野一路看下來,覺着什麽都有趣,事事都順眼。

在爸媽身邊他總是比外面放松幾分。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做最原始的自己。

徐野熱情地為他們買東買西,這個看着漂亮,那個看着也好吃不錯。

結果一路下來,周然手上拿滿了他買的東西。

夜裏要休息,可房間的人員安排還未妥定。

徐父徐母想着按理該給周然睡客房的,但今日“客”字已經被徐野巧妙否決跳過了,再者,對周然本人,他們确實在一天之內也找不出什麽可指摘的地方。

“媽,我跟周然一起睡——咯?”徐野嘗試觀察态度。

還是徐爸爸:“這……讓客人跟你擠一個屋不好吧……”

“徐叔叔,其實我這次是來——”

頗有預感的開場白,徐父徐母臉上不覺呈現出一種警覺的防備。

“哎呀算了,爸,我直接跟你們交代了吧,”徐野打斷了他,幹脆一鼓作氣,“我們這次來就是準備要定下了。”

于冬不知道兩個男人能怎麽“定下”,保持穩定戀愛關系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地鋪墊一番?

她加重語氣重複:“定下?”

周然說:“我們打算去國外領證。”

兩個長輩都懵了,完全不知道還能有這種操作方法,但兩個男人結婚領證,對他們來說還是太驚天霹靂、孤陋寡聞了,要讓他們一下子接受,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徐父很嚴肅地對徐野說:“徐野,你過來,好好跟我們說一下。”

徐野示意讓周然先回屋,自己先跟父母解釋。

周然遵循了他的意思,禮貌地離開現場。

于冬抓着兒子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邊:“小野,這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這麽突然地就說要結婚?”

“爸,媽,我真的是認真的,沒有突發奇想就貿然決定。如果要和一個人共度一生,周然是我最好的選擇,我心甘情願。”

“可是你不要忘了當初他一句話也沒有就自己離開了。”徐程在一旁提醒道。

徐野為周然辯解着:“我知道,他已經跟我說清楚了。那種情況,換了誰都很難。”

為了讓父母更加直觀地判斷當初的事,他将周然告訴過他的事又複述了一遍講給父母。

徐父徐母聽完以後也很吃驚,他沒想到周然的家人會忍心對孩子采取如此極端強硬的手段,甚至逼迫到孩子企圖用傷害自己生命的方式來反抗。

于冬擔心:“那現在情況怎麽樣?他家裏人還會用這種方式來阻礙嗎?”

“你們放心,他現在已經有能力擺脫那些桎梏了。再說,如果一個人想和另一個人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就應該有一起克服各種困境的準備,人生本來就是波折不斷的。我們願意彼此扶持。”

“可是爸爸媽媽還是為你擔憂。萬一他靠不住呢?”

“我知道,人都會失望,這很正常,每個人都會失望。哪怕是彼此之間最愛的人,也會在某個時刻互相感到失望。但是解開心結之後,我願意再肯定一次。作為我最親的家人,我希望你們能相信我的判斷。”

他把手放在母親手背上:“媽,我不想等到來不及的時候才開始後悔,在某個挽回不了的情景時,只能感嘆當初如何如何,唏噓人生苦短,往事不可追。”

是的,他天性就是不安定的,再糾結之後仍舊願意冒着風險去嘗試的。

在避無可避,或者無法再忍受孤獨帶來的荒誕的空虛之後。

畢業後的經驗告訴他學會嘗試,阿東葬禮上的一幕幕教會他不要平白錯過太多,人生有缺憾,但不要憑添“不該”,哀哉“昨日之日不可留”。

徐父徐母沒有讓孩子失望,他們也選擇給徐野證明一次判斷無誤的機會。

況且,對周然這個看着長大的孩子,他們一直也是喜愛有加的,如今,更是因為他的經歷生出了憐愛之心。

#

徐野父母的問題解決後,兩人之間再無阻礙。

徐野和周然如許多決定一生相伴的有情人一樣,在一個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子裏,不遠萬裏飛到大洋彼岸取得了合法婚姻關系。

雖然為着低調,倆人都沒有舉辦盛大的婚禮儀式,但也告知了極為親密的親友,進行了一個家庭形式的宴會。

外婆和長輩們都包了大紅包,于圓拉着向文堯送上真摯的祝福。

三嬸心中歉疚,不好意思直接登門,卻也托徐野父母帶來了禮物。

鄭玉英也迢迢趕來,作為唯一的周然的親屬,參加了這次家庭婚宴。

之後又趁着好機遇,過了一個阖家團圓的新年。

可生活還沒有結束,有些事情,還需要慢慢解決。

不知道是不是從誰那裏探聽到了什麽風聲,還是揣測出了什麽,周然的父親周建鵬又開始蠢蠢欲動,不安分起來。

先是發信息,隐晦地表示想要和兒子冰釋前嫌重拾父子親情。

見周然不上鈎,對方大概心裏沒底,開始着急,竟是故技重施,借着周然爺爺奶奶的明目叫他回家一聚。

【兒子,爺爺奶奶最近身體不大好,常常念叨你呢。你有空了,好歹回來看看老人。】

【你如果沒空照顧他們,直接把他們送到我這邊就好,我親自照看。】

周建鵬沒有再做出回應,不知道又背地裏鑽研什麽招數去了。

其實徐野一直很佩服他,能夠做到如此锲而不舍,百折不撓的境界。

哪怕已經被徹底識破真面目,看穿想法和手段,卻還要堅持戴着那張“體面人”的殼子,自欺欺人地唱他那出戲。

但現在,兩人注定是要風雨同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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