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鄉野之趣

鄉野之趣

這地方昏昏沉沉的,大部分的顏色泡在陰霾裏,眼裏滲進了水霧,深色更深,淺色更淺。

原來是在教室裏。十幾歲的小孩子滿屋子打鬧,牆皮都裂開了,牆灰剝落下來,深深淺淺溝溝壑壑。發黃的名人畫像爛掉了一半。

幾個小孩隔着窗戶喊他到家裏去,課也不上了。

徐野哪能帶壞小孩兒呢,他可以自己去。但是幾個男孩子跟着跑出來,笑嘻嘻地:“走嘛走嘛,咱們一塊兒回去。”

“不不不,你們回去上課。”他趕緊把這些黏人的小孩兒往教室裏送。

一個男孩子探索的目光盯着他,問:“嗯?那你為什麽不上課呢?”

上課?徐野意識開始變得混沌。

他這才想起來認真勘探四周,辨認出這裏大概是彤雲,還是十幾年前的彤雲。

他往教室裏探去,大部分人居然都認識,只是,這些人不該出現在這兒,這分明都是他初高中時的同學,現在卻奇跡般的混在一塊上學。

我走錯了。他下了定論。

于是他撥開正在推搡的人群,大步往外面跑去。

四周都是山,墨綠山青,蒼寒的淨空。對面山上行路的人影竟是肉眼可見,連面目都尚清楚。

房屋稀稀落落立在山腰山頭,分明就是彤雲村的布局,那幾個行人都是彤雲的村民,住在外婆家臨近的幾戶。

那我現在是在哪兒?他猛然回頭,那群人都還跟着,面貌房屋環境皆歷歷在目。沒有錯,我的确在彤雲。

他開始驚慌失措,跑在山野之上,嘴裏大喊着:“周然!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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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應他,空蕩蕩地山間蕩着回音。

徐野拼命地從夢裏掙醒。

入眼即是老式的木屋,橫亘在上方的橫梁,身下枕着的是幹草紮成一堆的枕頭。

他習慣性的往旁邊摸索,卻是沒人躺過的溫度。

“喵喵——”“汪——”門外傳來小動物尖嫩的聲音。還伴有爪子刨門的“沙沙”聲,聽起來很是急切,鬧着要進屋。

徐野向來對小貓小狗充滿愛心,走上去開了門。灰黑色的貍花貓和經典配色的黃狗白面的小土狗慢悠悠地晃着尾巴,順着門縫擠了進來,圍着徐野的褲腿蹭來蹭去。

他忍不住蹲下來撸貓逗狗,小動物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舔舐他的手掌,弄得他癢癢的。

徐野請了年假,說要找個慢節奏的,生活安靜的地方旅行幾天。

本來看在他尚算勞苦且很少缺勤的份上,給他批了6天的假期,可徐野說自己才結婚,能不能寬裕幾天。這消息一出,公司裏的人都瞠目結舌。

尤其是莫少亭,得知他悶不做聲地談戀愛,連婚都結了,張着大嘴,勒住徐野脖子審問:“好哇,背着兄弟辦了終身大事,你結婚都不請我。”

徐野斜睨着眼睛,開始胡編亂造:“我找算命先生算過了,不宜大宴賓客,否則被請的人十年內結不了婚,我請的都是已婚人士。”

說着,又拉開抽題,給了莫少亭一袋喜糖,說:“不用客氣,記着你的份呢,還不用你随份子錢,多好。”

莫少亭立刻退避三舍。拿着喜糖跑開了。

開始郎離還跟他使絆子,滿嘴打哈哈,什麽“集體精神”“企業文化”地一通亂扯。

最後還是一個領導發話,說最近什麽民俗文化風潮疊起,幹脆就給個長假,讓徐野去旅游時順便做調研寫企劃,兩全其美。

郎離不敢違逆上級的意思,這才放了人。

徐野去的地方叫萬淼村,是一個依山傍水的村莊,同去的還有周然。

可周然最近大概是忙着合夥創業的事,昨天才到萬淼村,下午就匆匆地走了,說忙完就立刻趕回來。

徐野在一位村民家租了一間民宿。萬淼村冬暖夏涼,氣候宜人,且景色秀麗,很多被城市快節奏生活磋磨得疲乏的年輕人都會趁着假期空閑,跑到這兒休閑,過過返璞歸真的農家生活。

“小徐起來啦。吃了沒有?”房東李大叔笑眯眯地問道。

房東是一家淳樸敦厚的農民,三代同堂,姓李,一家人都很熱情開朗。

平時裏就靠種地養家畜,過着自給自足的農家生活。到了旅游旺季,他就把家裏空置的幾間屋子租出去,靠經營民宿賺點外快,貼補家用,生活也算是富足。

徐野把小貓一把撸進懷裏,揉搓着軟毛:“還沒呢,起得太晚了。”本來當初訂民宿的時候徐野是沒有說需要包飯的,他打算和周然輪着班做飯,可對方第一天就跑了。

李大叔人很大方寬厚,大手一揮,直接喊徐野到他家裏去吃:“哎呀,不妨事,我家今天早上煮了稀飯,我兒媳婦蒸了大肉包和饅頭,直接就到我家去吃嘛。多一雙筷子的事兒。”

“啊,這多麻煩呀。”徐野擺手。

誰知,聽了這句話,李大叔把眼睛一瞪,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小徐你這可就見外了啊,咱們可是要做一段日子的鄰居呢。”

鄉裏人說話大多都直來直去的,善良質樸,徐野笑了笑,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大家人見了徐野都很熱情,招呼着他坐下吃飯。

貓狗熟練地開始圍着飯桌打轉,嘴裏“喵嗚”地叫着,向主人乞要食物。

李叔家的小孫女和小孫子悄悄地,用他們以為大人看不見的方式,将手裏的肉包餡偷偷得扔到桌下喂貓狗。

可是這行為還是被他們的媽媽給發現了。

李叔的兒媳叫阿秀,是一個手腳麻利的女性。她用手輕輕打了一下兩個吃飯不專心的孩子,假意生氣地說道:“吃個飯還招貓逗狗的,坐直了好好吃飯。”

兩個小孩子受了媽媽地訓斥,只好乖乖地端着飯碗吃起來,不敢再悄悄給小貓和小狗喂食了。

吃着飯,自然也就拉些家常話,李叔看徐野身邊比并沒有帶什麽女伴,認為他應該還是處于單身狀态,就跟所有老長輩一樣,關心地問:“小徐是還沒有耍女朋友嗎?怎麽看你身邊一個女伴也沒有?”

“确實沒有女朋友,工作比較忙。”徐野差點嗆住,咳嗽了一聲。

李嬸見他嗆着了,還以為李叔戳中了年輕人的傷心事,拍了一下自家老伴,數落道:“老李你吃飯就吃飯,問這些幹什麽,現在年輕人壓力那麽大,你還成天家說這些。”

李叔也以為自己話裏多有冒犯,讪讪地:“哎呀,我就關心關心嘛,這不習慣就這麽說了。”

徐野怕老人家多心,立刻笑着解圍:“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飯菜太好吃,吃得太急,給嗆到了。”

兩位老人這才放松下來,繼續熱絡地招呼他吃菜。

吃完飯後,徐野幫着收碗,阿秀連忙制止他:“不用不用,我們來就行,你歇着去吧。”徐野不好意思吃白飯,搖着手讓阿秀去歇着:“沒事,我在家也常做這些事的,一頓不洗我還真不習慣呢。”

見徐野再三堅持,阿秀只好随他去,打趣道:“想不到你們城裏人還挺勤快的。”

徐野端着碗碟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得意地說:“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在村裏長大的。這些活對我來說可不算什麽。”

用過早飯,徐野自然也想要到村子裏邊逛逛,欣賞一下生活的美好。

李叔說剛好今天下面院子裏有人家買的魚苗到了,正要到池塘裏去放,想找幾個人幫忙,徐野要是想體驗一下,正巧就可以跟自己一塊去幫忙。

徐野一向喜歡湊這些熱鬧,他記得外婆家以前也有個池塘,可外公去世太早,徐野還沒來得及看看怎麽在裏面養魚,這池塘就荒廢掉了。

外婆之後也一直都沒多餘的功夫去打理它,最後上面就長滿了浮萍,池塘底也散發出無人料理的淤泥的腥氣。

一到夏天,就有癞蛤蟆趴在池塘裏,或者水邊的草叢地裏“呱呱”亂叫。

大人們說癞蛤蟆有毒,池塘又水深,都不讓小孩子們往那邊去。

鄉村裏的人家都是分幾戶聚在一塊形成一個小院落住,但每個院子之間的距離并不遠。

走過幾條蜿蜒曲折的小路便能再見炊煙。路邊長滿了狗尾巴草和不知名的小野花,雜草生得很高,一股萬物霜天競自由的架勢。

李叔在前邊引路:“到了到了,前邊不遠就是。”他指着大樹冠縫隙中透出的一點屋脊,向徐野說道:“看見那個屋頂沒有,那就是了。”

随着腳步越走越近,房子的整體面貌也一覽無餘地呈現在徐野眼前。

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早已經等在路口了。他皮膚黝黑,面堂方正,一副好體格,他看見李叔和徐野,立刻熱情地揮手示意:“這兒呢,老李!快來!”

李叔向他介紹徐野:“老馬,這是我家的租客,小徐,聽說你家今天要幫忙,人家可是自願來幫你的。”

“馬叔好。”徐野禮貌地打招呼。

“小徐是吧,那可真得好好謝謝你了。我正愁着找不到人來幫忙呢,這不,你就來了。”馬叔性格爽朗,哈哈大笑地說道。

馬叔家有一個用籬笆圍起來的菜園子,他打開栅門,将徐野和李叔帶進去:“就在這兒呢,裏邊就是池塘。”

徐野一眼望去,籬笆順着菜園往裏延伸,圍了好大一個圈子,裏邊一片盎然綠意,從門口看,能窺見一點池塘的邊。幾只雞在籬笆外的草地裏低着頭啄食。

魚苗用尼龍口袋裝着,接口處紮了帶子,但并沒有系緊,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站在旁邊,看長相應該是馬叔的兒子,也屬于極其硬朗的那一挂。馬叔向徐野介紹:“這是我兒子,也是今天來幫我的。”

兩個年輕人之間倒是沒有特別客套,互相颔首示意打招呼。

首先便是要将淤泥弄幹淨。

幾人紮緊褲腿,下去清理了一下沉積在池底的淤泥和水面上的浮萍,馬叔和他兒子早前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

清理完池塘,馬叔便指揮着将魚苗小心地倒入池中。

魚一入水,便搖着尾巴,一溜煙地往下溜去,不見影了。見已事必,忙活了大半天,又臨近中午,馬叔熱情地邀請徐野和李叔到他家用午飯。

馬叔聽徐野是來萬淼放松游玩的,特別熱心地建議徐野可以趁着後天趕集市去早市上逛逛:“近幾年我們村來玩的人慢慢多了起來,早市可是一大特色呢。小徐你既然特地來玩,這可不能錯過。這樣,到時候我讓我兒子帶你和你朋友去。”

“對對對,況且你趕得正是好時候。過幾天後,我們村子裏還要祭祀土地娘娘呢。”李叔也在一旁補充。

徐野一下子被挑起了興趣。

正好周然剛剛打電話說大概晚上就能回來了,倆人倒是能趁着機會好好享受一番鄉野趣味,也回憶回憶童年鄉村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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