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諒

原諒

一路無話到家門口,鑰匙插孔擰了半圈,門從裏面開了。

“辰辰回來啦?”蕭潔熱情的笑顏從門縫裏擠出來。

仿佛一瞬間被雷擊中,路辰神色僵硬地愣在原地,這一次他連裝都裝不出來了,從前還能勉強挂着的體面微笑不知道扔去哪了,風度這個東西從來不是他的,他從小就是個流|氓。

顧北扉好像也非常驚訝,驚訝之餘是心悸,他近乎慌張地拽過路辰的大包,怕他跑了一樣。

“進去吧,辰辰。”顧北扉說。

他的語氣中透着緊張,路辰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還是掩不住生氣,用力将包拽回來,一點好臉色沒給顧北扉,摔門進了卧室。

蕭潔将顧北扉拉到廚房,“飯菜都做好了,快來幫幫我,讓辰辰出來洗手吃飯。”

“你怎麽有我家的鑰匙?”顧北扉面色平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眉微蹙,話語間帶着責怪,心情也不太好。

“我拿你鑰匙配的啊,今天下午你說要去接辰辰回家,我當然要提前過來做飯了。”蕭潔笑道。

“我弟不喜歡你來我們家,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嗎?”顧北扉眉頭蹙得更很,他攤平手掌對蕭潔道,“鑰匙。”

蕭潔看着他愣了兩秒,鑰匙放了上去,切了一聲道:“小氣。”

飯菜擺好,蕭潔盛着米飯故作不經意地問:“你弟為什麽讨厭我啊?”

“他沒有讨厭你......”顧北扉說,“他只是不喜歡外人來我們家。”

“喔~”蕭潔點點頭,手指頭指指自己,“外人”,又在顧北扉和路辰的卧室門板之間劃了一下,“你們家。”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北扉說,“他......比較敏感,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沒有家人,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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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懂了。”蕭潔說,“所以,我能留下來吃飯嗎?”

顧北扉沒有應她,蕭潔微微勾唇一笑,偏不如他意,将手裏的碗筷放下,身體往後倚在牆上,靜默着和顧北扉對峙。

顧北扉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片刻後,蕭潔無奈妥協,“知道了,我走。”

“嗯。”顧北扉說。

“學弟啊......”蕭潔突然湊近,雙手虛虛地在他腰線附近環着,嘴唇以一種暧昧而不相貼的距離在他耳邊緩緩摩挲,“你弟......是敏感外人,還是敏感嫂子啊?”

呼出的氣撒在耳邊,癢癢的,顧北扉偏頭捏了下耳垂。

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從跟前一晃而過,倒不刺鼻,淡淡的清香。

顧北扉還沒品出這句話的意味,蕭潔已經敲響了路辰的房門,“辰辰啊,嫂子走了,快出來吃飯吧!”

“辰辰啊?辰辰?”她喊得很親近,一下一下地敲着門,不把路辰敲出來誓不罷休。

果然在持續了半分鐘後,路辰陰沉着臉把門拉開了。

“我走了?真走了,你快去吃飯!”她像在證明什麽似的提起包沖路辰揮了揮,接着很自然地走到顧北扉跟前,環着脖子在他唇角印下一個吻,“明天見,哥哥。”

顧北扉震驚,先不說蕭潔比他大,平時也從來沒這麽喊過。

蕭潔卻笑了一下,不忘回頭看一眼路辰,她自顧自地拉門出去,“嘭”地一聲,留下屋內二人仿佛一對遠古化石。

空氣都凝固了,顧北扉甚至不敢看路辰的表情。

沒過幾秒路辰再一次将卧室門板重重摔上。

“辰......”顧北扉上前一步,回應他的是無邊安靜。

整整一晚,無論顧北扉怎麽喊他都不應,飯菜端在門口地上,過了半個小時還在那裏一動未動。

屋內安靜異常,甚至聽不出路辰還在家的聲音,顧北扉一下慌了,他打響路辰手機站在門外凝神細聽,沒有一點聲響。

“辰辰,你還在裏面嗎?”顧北扉喊了一聲,繞到卧室陽臺往隔壁看,一片漆黑甚至連燈都沒開。

“辰辰?”顧北扉喊他。

陽臺之間有一段距離,他們家不算高,四層,但如果摔下去也是非死即殘。

路辰在屋內地板上靠牆坐着,突然聽到陽臺傳來一陣聲響,他抹了把臉站起來,往陽臺走。

只見顧北扉攀附在陽臺欄杆外面,長腿邁了一半,正往他屋裏翻,他腿長腳長,爬起欄杆也不會顯狼狽。

只是顧北扉做這種事情很奇怪,跟他的優雅人設完全不符,也和帥氣沾不上邊,尤其是大半夜偷偷往別人卧房翻這種行為。

“你在幹什麽?”路辰冷冷開口,倚在陽臺門口看他。

黑暗中顧北扉好像沒有注意到路辰,突然開口給他吓了一個激靈,下一秒腳下一滑,未翻進來的一只腳踩出了窗外。

吓得路辰心髒差點跳出來,他一把撲過去抓住顧北扉的胳膊往回拽,兩個人齊齊摔在地板上,路辰墊在底下,顧北扉壓在他身上。

“你有病啊!”路辰破口大罵,“有病就去看病,而不是大半夜跑我這來表演自|殺!”

顧北扉一聲不吭,趴在路辰身上不動,路辰也不舍得推開他。

打着石膏的左臂舉起來,他們就這樣僵持着,一個不起一個不推。

胸腔裏的心髒在瘋狂跳動,顧北扉也一樣,但路辰知道,顧北扉是因為剛才差點從四樓掉下去。

“辰辰......”顧北扉窩在他的頸側喊了他一聲,溫柔的語氣加上濕熱的氣流撒在路辰耳邊,他骨頭都要酥了。

“以後別離家出走了,你走的這幾個月......我很想你。”顧北扉說。

路辰愣了一下,微微勾唇笑了,他窩在顧北扉肩頭嗅了嗅,近乎癡狂地問了一句,“哥,你愛我嗎?”

顧北扉坐起身來,揉了揉路辰的頭發,神色裏滿是溫柔,“哥當然愛你。”

“跟那女人比呢?”路辰問。

顧北扉怔了一下,還是堅定地告訴他:“哥最愛你。”

可是愛怎麽能分等級呢,不應該只有愛和不愛兩個選擇嗎?

路辰平躺在地面上仰視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擠出了一個怎樣的笑容,大概率不會多好看。

一聲笑從鼻子裏哼出來,他像一只躺在粘鼠板上的老鼠,瀕臨死亡前腿腳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笑容拉了下去,路辰猛地坐起來,右手按着顧北扉的脖頸,将他抵在牆壁上,半眯着眼睛貼近他。

顧北扉對路辰的突然靠近有些無措,那雙黑而深的眸子折射進去窗外一點亮,眼神分明是無辜又奇怪的,這讓路辰不禁想要發笑。

你看這個人,明明翻牆過來找他的是他,壓在他身上不動彈說想他的是他,一邊談着女朋友,一邊說愛他的是他。

顧北扉總能輕而易舉地撩起路辰的欲|火,然後全身而退,露出一副無辜至極的表情,當真令人厭煩。

一絲厭惡不加掩飾從路辰眼底流露出來,他靠近顧北扉,鼻尖抵着顧北扉的鼻尖輕蹭了兩下。

如果再借他十個膽子,他大概就能直接吻上去了,而現在只是一只手捧着顧北扉的臉頰緩緩撫摸,親昵地與他鼻尖相貼,輕輕磨蹭。

顧北扉呼吸都停滞了,路辰感受到他的不自在,暧昧無處遁形,在狹小的空間裏激烈碰撞,極速發酵。

路辰突然笑了一聲,将臉埋在他的頸側,嘴唇微張,吻了上去。

一只手還捧着顧北扉的臉頰,嘴唇貼在他的脖子上,雖然只有簡短的一秒鐘,路辰體會到了擁有他哥的快樂。

手心裏的觸感果然是上等滑膩,舌頭尖舔在顧北扉細潤白淨的脖頸上,一口便渾身顫栗,忍不住想要再咬一口,就此沉淪。

他能感受到顧北扉的身體不受控地輕顫了一下。

視線低垂着,可以看見顧北扉凸出的喉結在上下滾動。

窗外月光灑進來,映在他線條流暢的鎖骨上,白得像盛了一彎牛奶。

路辰應該順着脖子吻下去咬一咬喉結,再埋進鎖骨裏。

但一切想象與描繪都在簡短的一秒鐘內,路辰差點腦補出一場大戲來,卻在下一秒克制地皺了皺眉。

修長的指骨從臉頰下滑移到脖子掐在上面,牙齒跟着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去。

路辰這一口咬得夠狠,顧北扉完全沒有準備,尖銳的疼痛從脖子蔓延至全身,腦袋充血不受控地“嗯”了一聲。

操!路辰在心頭暗罵,如果顧北扉第二天可以失憶的話,他都想把他哥辦了。

顧北扉不知道,路辰自十三歲那年第一次之後,他成了他夢裏唯一的對象。

他确實想這麽幹,想撕開顧北扉那層冷冷淡淡的面紗,看看內芯是什麽材質。

直到舌尖舔到一絲腥甜,路辰也沒有松開他,顧北扉極速地喘着氣,除了第一聲他再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推開路辰,任他像條野狼趴在自己的頸側磨牙吮血。

路辰一只手還掐在他的脖子上,青筋攀附在手背,力量感十足。

手下顧北扉的脖子,像一枝雕工深刻又經過細致打磨的羊脂玉,修長美膩卻有一種破碎的美感,好似輕輕一捏就會斷。

血從側邊流下來一小滴,鮮紅的顏色襯在雪白的皮膚上,妖冶異常。

路辰咧唇笑着,低下頭把血舔掉,像一頭餓了許久的野狼,在品嘗一道佳肴美食,卻發現這是他主人,于是冷靜克制。

顧北扉感受到路辰,溫潤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他以為自己養了頭隐藏多年未變身的狼,或者某種見光不死的吸血鬼。

他聽到路辰開口了。

“顧北扉,我原諒你了。”

路辰嗓音沙啞,好似堵着濃濃的悲傷,悲傷無處化解,便沿着渾濁的聲線一起釋放出來。

顧北扉如鲠在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能由着路辰繼續說。

“我原諒你了,從今天起,随便哪一個人都可以喊你哥哥,所以,你以後也別管我了......”

“辰辰!”顧北扉一下慌了。

路辰終于在他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裏看到了驚濤駭浪,顧北扉湊近路辰,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又或是揉捏他的雙肩,将他擁入懷中,路辰都無動于衷。

“哥錯了,她瞎喊的,我從來沒讓她這麽喊過我!”顧北扉說。

路辰望着顧北扉一臉悲痛的表情,心髒絞痛,卻還是強撐着戴起面具,起身退開一定的安全距離,面無表情地說:“你滾吧。”

顧北扉有些頹廢地坐在地上,單膝曲起,身體後仰靠在牆面上,這是一種極度放松的姿勢,路辰卻隐隐從中讀出類似攻擊性的意味。

顧北扉擡起眸子看路辰,見對方微微側身留出門供他滾。

路辰覺得顧北扉可能瘋了,忽然勾唇笑了一下,擡手将頸側外溢的血抹幹淨,一雙深邃的眸子對上他。

“不可能。”顧北扉說,“我說了你別想逃離我!”

“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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