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酒窖
酒窖
出來時已經到了傍晚,夕陽挂在山頭,斜斜地照射過來,金燦燦的陽光普照大地,大片山林層林盡染。
陳健在後山找到的酒窖,像一個地下室,又像一個寬大的方形水井,确實是廢棄的不假,藤蔓爬了半個壁,角落裏勾連着蜘蛛網。
側壁上有一排看起來就不是很結實的木梯,何可希在上面放哨,幾個人相繼下去。
手電筒照亮前方的路,地面濕答答的,土質松軟,到處都很潮濕,不知道誰踩到了什麽,“嗷”地叫了一聲,腳下一只蜈蚣快速爬遠,鑽到地縫裏去了。
這裏太潮了,幾個人突然一陣心慌,寇崇弱弱地問了一句,“路哥,這該不會有蛇吧?”
路辰走在最前面,手電筒晃了兩下,突然往一側聚焦,吼了一聲,“看那是什麽?!”
“哇啊啊啊啊——”
男生們一蹦一竄抱在一塊,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在空曠的洞底形成一串回音。
路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笑道:“怕蛇還敢來這?”
說完繼續往前走,這時已經有一半的人開始後悔了,他們沒想到底下這麽大,到處都是連通的,幾個拐角下來,已經不知道哪是哪了。
又轉了一個彎時,寇崇終于忍不住了,“路哥,你記着路嗎?”
“記着呢。”路辰說。
他一直往前走,沒人敢提出回去,單獨回更不敢,多半會迷路。
又一個彎,通過一條長長的隧道,面前突然開朗,來到了一個空曠的河灣,往上游看可以看到亮光。
這裏是山上溪流的源頭,泉水汩汩往外冒着,怪不得這麽潮濕,遮天蔽日,還有這麽大一條不見光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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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水流往下應該就是之前上山時淌過的小水流了。
路辰蹲在河邊洗了下手,泉水冰涼從指縫間滑過去,他們也效仿洗了下手,玩了一會兒水。
終于,寇崇提出來,“路哥,接下來咱們怎麽辦?”
“跳下去,游出去。”路辰說。
幾個人的表情瞬間僵了。
上游有亮光,卻是一個很小的孔,不能通人,想回去只能原路返回,或者像路辰說的,游出去,但這顯然在放屁。
沒有人敢拆穿他路哥的屁。
路辰倏地笑了一聲,“當然原路返回了。”
幾個人呼了一口氣。
“不然再探索探索?”路辰笑道,他蹲在河邊,從泥土裏扯出一條細長的黑線,手指搓了搓,拿到鼻子前聞了一下。
“路哥,這是什麽?”陳健問。
路辰:“女人的頭發。”
陳健:“......”
路辰站起來踢了兩下泥土,露出一塊白色的塊狀物體,他低頭指了指,“看,頭蓋骨。”
靜默了一秒,然後一群人狂叫着:“啊啊啊——”
全部跑遠了。
路辰笑起來,低頭把石塊扒出來,一小塊碎掉的酒壺罷了。
他帶着一群人左拐右拐原路返回到入口,何可希無聊地托着腮從上面往下望,“不帶我去,無聊死了。”
“嫂子,路哥不讓你去是對的,底下有蛇!”寇崇說。
“豈止是有蛇,還有......”陳健說,突然被寇崇捂住了嘴巴,“小點聲,別被人聽見。”
他們神秘兮兮地沿着梯子上去,趴在何可希耳邊小聲咕哝了幾句。
“啊?!”何可希叫道。
“噓——”寇崇道,“這事回去就忘了,誰都別提起,說不定是什麽家族滅門慘案,不小心被我們碰上了,可不能亂說,不然會引來殺身之禍!”
“那不得報警嗎?”何可希小聲道。
“只剩骨頭啦,不知道埋多少年了,追訴期早過了。”寇崇道。
何可希還是不敢相信,一臉難以置信地望着路辰,“辰兒,真的嗎?”
路辰笑而不語,從底下爬上來,走到第三個梯子,忽然覺得它活動得厲害,下面還有一個人。
他留個心眼沒有完全上去,踩在第一個梯子上,一手抓着上面的鐵絲欄杆,半個身子往下探。
“小心點,第三個。”路辰說。
話音剛落,下面那人一腳沒踩穩,重心一斜,眼看就要摔下去,這裏雖然不高也有兩層樓的距離,如果掉落的姿勢不好,輕則骨折,重則殘廢。
“啊——”那人大叫一聲,被路辰眼疾手快地勾住了背,往身上一抱,“抓緊我!”
那人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攀附在路辰身上,上面的人也聽到了動靜,趕忙探頭過來,一人一只胳膊将他拽上來。
最後一群人在上面圍坐成一堆心驚膽戰地呼着氣。
“謝謝路哥。”那人說。
“找個東西把這個洞堵了,誰都不要再下去了,你們這個膽子,以後這種地方,也不要再去了。”路辰說。
“知道了。”寇崇說,“但是路哥,那個是真的嗎?”
“什麽?”路辰問。
“頭...蓋......”寇崇說。
“蓋屁,當然是假的!”路辰起身,“走了可希,你們堵完就下山,老劉該找了!”
“好的路哥!”
“誰都不準再進去了!”
“保證不會,死都不去!”
路辰和何可希一起閑逛着下山,夕陽所剩無幾,天色昏暗,黑深的烏雲從天邊籠罩過來,路辰望着天,該不會要下雨吧,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
另一邊全班同學出了酒窖才發現路辰何可希不見了,與此同時不見的還有七班的寇崇,六班的陳健......據說都是路辰一塊玩的朋友。
老劉氣得鼻子冒煙,山上信號不好,幾個人的手機都打不通,她只好讓顧北扉上山去找。
顧北扉靠近酒窖的時候,他們正在搬水泥蓋堵住酒窖口,水泥蓋就在旁邊地上,大小形狀看來就是用來堵這個口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被挪開了。
搬了一半遠遠看見顧北扉找來的身影,寇崇啐了一口,“怎麽又是他,煩死了,真是陰魂不散!”
“肯定來找我們下山的,老劉讓的呗,回去又得打報告,說咱們堵人家酒窖口。”
“但是路哥讓咱堵這個,是怕有人再下去有危險!”
“你覺得跟他解釋得通嗎?咱上次罵他這麽狠,不得找個機會打擊報複?”
寇崇笑了一聲,“那就讓他不能報複不就行了?”
寇崇弓起背,突然對着水泥板的縫隙喊了一聲,“路哥?!能聽到嗎?快上來,天都黑了,咱們該下山了!”
顧北扉一怔,尋聲望去,看見路辰小團夥幾個人對着一條縫隙趴成一圈喊路辰,頓時心下駭然。
晚間集合時,全年級一個學生未少,卻被各班班主任聚在一堆思想教育。
尤其路辰和何可希,兩個人并排站在一起,遭受老劉的唾沫洗禮。
“我錯了,別罵了,是我帶她走的,要罵罵我吧!”路辰把何可希拉到身後,直面老劉。
何可希才到路辰肩膀,藏在路辰背後,路辰的海拔足以為她抵擋全部攻擊,而老劉的唾沫發射也只能攻擊到他上半身。
回去寫檢讨,路辰歸隊了。
他從回來就沒見着顧北扉的身影,蕭潔也不在,兩個人又不知道去哪浪了。
另一邊七班的寇崇接受完班主任的批評教育後,幾個人聚在一堆,“多長時間了?”
“兩個小時。”寇崇說。
“沒事吧?咱們什麽時候放他出來?”陳健問。
“等會兒,自由活動就上去放他。”寇崇說。
“我怎麽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陳健說。
“呸呸呸,有什麽不詳的預感?咱們在裏面一下午呢,還一直走到河邊,不照樣啥事沒有回來了?”寇崇說。
“咱們有路哥帶,沒有路哥你能記着裏面的路?”陳健說,“而且咱上來的時候第三個梯子不是壞了嗎?萬一......”
“沒有萬一。”寇崇說。
他低着頭靜默地摳着指尖,一顆冷汗順着鬓角滴落下來。
“寇崇!”陳健說。
“走,上山。”寇崇起身,“就當給他一次教訓了,以後少管我們!”
“我也沒想到,他為什麽聽到路哥在裏面會這麽激動,想都沒想就往下跳,本來我還想了其他措辭讓事情逼真一點,結果都沒用上。”陳健說。
“自己蠢呗。”寇崇說。
幾個人剛出大門被班主任攔了下來,“剛廣播,今天晚上大暴雨,所有人自由活動取消,待在房間裏不準出來!”
緊接着校領導的喇叭聲響徹幾條街道,“所有同學待在房間裏不準出門,更不允許靠近山,歷年來暴雨天氣山體滑坡頻頻發生,今晚只允許室內活動,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
“聽到沒?”班主任拉着寇崇他們往屋裏塞,“快回去,過會兒下雨了。”
寇崇心慌得厲害,其他幾個人的臉色也不太好,他一下掙脫了班主任的胳膊。
“我出去......尿尿。”寇崇指了指門口。
“屋裏有廁所。”班主任說。
“我想出去尿,門口有朵花快死了,我得去澆灌一下。”寇崇說。
“等會兒下雨,不用你澆灌!”班主任說。
他不管不顧地往門口沖,被年級主任堵住,“幹什麽去?廣播沒聽見是不是?想造反啊!!!”
年級主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人高馬大,一臉兇相,聲音雄渾有力,“回去!”
寇崇臉色蠟黃,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嗓子發幹望着遠處昏暗的山,身後幾個人的表情也都像吃了幹屎一樣被噎住。
“聽不見是吧?!一個個的?!”年級主任沖他們吼道,一腳踹在寇崇的腿上,踹得不重,他卻膝蓋一彎直接跪在了地上,吓掉了兩滴眼淚,幾個人趕忙拉起他,灰溜溜地往屋裏鑽。
“怎麽辦?”陳健問。
“我他媽怎麽知道......”寇崇直接吓哭了,“我他媽怎麽知道今天有暴雨,昨天一個晚上都是自由活動,哪裏都能去。”
“別哭了,還沒下雨,快點想想對策。”陳健說。
“等主任走了就出去,但他媽的看樣子在門口看定我們了。”寇崇說。
“去找路哥。”有人提議。
“路哥說了不許有人再下去,也不許再動顧北扉,咱一句話都沒聽。”寇崇說。
“那能怎麽辦?除了找路哥還能怎麽辦?就是你非要搞顧北扉!!!”突然有人說。
“現在怪我了?我要弄他的時候你們不是雙手贊成?水泥板可是我們一塊搬的,別以為可以把責任推給我一個人!他要是出事了,你們誰都逃不掉關系!”寇崇指着他們道。
突然窗外一個閃電,接着雷鳴聲響起,雨要下了。
“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馬上下雨了,出去吧,無論如何都得出去!”陳健說。
路辰一個人靜坐在床邊,窗外雷鳴電閃,正在醞釀一場暴雨,而顧北扉還是沒有回來。
他望着他哥空蕩蕩的床鋪,昨晚他們還在這上面纏綿,今天卻一句話也沒說,他去陪了別的女人,陪了一天。
想着路辰突然笑了一聲,蕭潔是正牌女朋友,或許不是別的女人。
在感情裏,他才是別的人。
眼看暴雨将落,路辰沒忍住給他哥打了一個電話,還在局促着組織措辭,那邊響起了刻板的語音播報——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路辰一愣,沒有信號。
怎麽會沒有信號,他把手機拿下來,是有信號的,房間有信號,外面也有信號,只有在山上會沒信號。
在山上?!
路辰心裏咯嘣一下,撥通了何可希的電話。
“可希,蕭潔...姐在房間嗎?”話問出口抑制不住顫抖,路辰一顆心懸起來。
何可希愣了一下,既而道:“姐?路辰找你?”
“辰辰?”是蕭潔的聲音,由遠及近走來,帶着路辰胸腔裏的心髒一下一下敲在耳膜上,他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輕聲問:“姐,你見我哥了嗎?”
“顧北扉?”蕭潔說,“沒有啊,他沒跟我在一塊,我從下午就回來休息了,老劉讓他上山找你們,你們都回來了,他沒回來嗎?”
電話線裏的聲音越變越遠,耳朵裏像塞了厚重的棉花,身軀被裹在一塊浸滿水的潮濕海綿裏。
嘭——
手機掉落在地上。
“喂?辰辰?怎麽了?”蕭潔在那邊問。
“辰辰?!”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