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暴雨

暴雨

閃電在窗戶與室外之間割出明暗陰影,幾個急匆匆的人影一閃而過,嘈雜的人聲混在噼裏啪啦砸下來的雨點中。

“寇崇!你瘋了嗎?雨已經下了,廣播說有山體滑坡你聽不見?!”陳健說,“給老師講,報警吧。”

“我會被退學的!”

寇崇緩緩抱頭,後背貼着牆面蹲下去,淚水糊了滿面,他擡手抓了下頭發,嗓子幹澀,哭也哭不出來。

“我們沒有一個能逃得過。”陳健說。

正沉默着,後方晃過一個人影,衆人一瞬間被籠罩在灰色的陰霾裏。

那人渾身上下的低氣壓直逼而來,逼得他們沒人敢出聲。

詭谲的氣氛壓着每一個人,粗重的呼吸被雨聲蓋過,陳健甚至不敢擡頭往後看,寇崇更是抱着頭縮在牆角不吭聲。

“你們把顧北扉怎麽了?”

路辰低沉的嗓音響起,鬼魅一般在衆人耳畔流竄。

不敢對視,死一般的靜寂。

嘩嘩的暴雨聲在耳邊,烏壓壓的黑雲壓在每個人的心髒上,沉重地呼不出氣。

個個耷拉着頭不說話。

“我問你們把顧北扉怎麽了!!!”

突然提高的音量像一記重錘猛地砸在心口,當下人人一驚,都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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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沒有人見過路辰發火,幾個沒繃住的直接哭了,下一秒一人被賞了一巴掌。

或打在頭頂,或打在臉上,出掌之重直接把人扇倒在地,滾進雨裏。

“告訴我啊!!!”

“怎麽沒有人說話!!!你們把顧北扉怎麽了!!!說話啊!!!”

一開始陳健還想找路辰商量對策,雖然是他們做錯了,路辰可能會生氣,可能會罵他們,但從未想過他會發這麽大的火。

因為跟他沒關系,不是嗎?

無論顧北扉出事,還是他們出事,都和他沒關系,路辰囑咐過了,不要動顧北扉,是他們不聽勸,但好像不是這樣的。

陳健大着膽子看了一眼路辰,一瞬間他整個人怔愣在原地,盡管下一秒他也被扇飛,還是止不住內心的震驚。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路辰,一雙猩紅的眸子,眼底滿是血絲,眼睫附近散亂着晶晶亮亮的液體,是眼淚嗎?

他哭了,他為什麽哭?

他發着瘋,揪着他們一個一個問,好像要把他們吃了一樣。

“我讓你不要動他!你他媽是聽不懂人話嗎?!寇崇?!我說了多少次不要動他!!!我說不要動他!!!”

路辰把寇崇從地上揪起來按在牆上,力道之大,寇崇雙腳懸空,他望着路辰,大腦一片空白,呼吸漸漸困難。

“那邊幹什麽呢?一群人對一個?”主任邊指邊往這邊走。

如果雨沒有這麽大,他應該能看得清其實是一個人對一群人,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辰兒!!!”何可希從後面一路沖過來,撞了主任一下。

主任穩了穩身形,“怎麽回事?一個個的!都不在屋裏待着!”

“路哥,你放下寇崇,顧北扉在我們今天去的酒窖裏!”陳健說。

路辰猛地一松手,寇崇從他手裏跌落跪倒在地上,眼前有些發懵,呼吸不暢,他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

寇崇記得初中時的路辰,那時候他的個子還沒有現在這麽高,打架卻異常瘋,多少次甚至可以将對方致死,卻總會在臨界點停下來。

所以沒有人敢惹他,見過一次就吓死了。

他無父無母,因而無拘無束。

只有一個親人。

外人喊他“匪子哥”,路辰喊他“哥”,那人從小救下路辰,養他長大,是他在這個世上最後一個親人,寇崇只是聽說過,從未見過匪子哥本人。

高中三年朝夕相處,讓他差一點忘記路辰的原本面貌,讓他以為他們已經是朋友了。

“路哥,對不起,我不知道......”寇崇趴在地上哭嚎,“不知道顧北扉對你這麽重要......”

所以顧北扉就是那個匪子哥嗎?何可希沖過來已經給了衆人答案。

路辰不管不顧地往雨裏沖,被她拉住胳膊使了全勁往後拖,但她怎麽可能拖得住他。

“辰兒!老師來了,我們報警,交給警察去找好嗎?!你相信我,哥哥在下面沒事的,你現在跑出去才是最危險的!”

“警察來了也得等明天雨停,我不可能把他放在那下面一個晚上!”路辰吼了一聲,轉頭看她,“你松手。”

女孩迎着雨水,一雙眼眸被洗滌得通透明亮,和路辰對視着,滿是決絕。

“我不能讓你去送死。”何可希撲過去,一把抱住路辰。

路辰顫抖着雙手摟住何可希的肩膀狠狠地抱了一下,語調裏滿是哭腔,“我哥......不喜歡那些小動物,他會害怕......”

“什麽動物?”何可希問。

“......所有軟體動物和大于四條腿的昆蟲,他都會害怕......所以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我必須去陪他......”

路辰再也忍不住,滾燙的熱淚奪眶而出,他一邊使勁蹭着眼淚一邊哽咽着:“如果他今天出了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我必須去陪他......”

“我必須去找他......”

“你們別愣了!快來攔住他!”何可希喊完這一句路辰掰開她的手沖出去了。

陳健他們還沉浸在顧北扉是路辰哥哥的震驚中回不過神,直到何可希喊他們,這才後知後覺沖過來攔路辰。

一群人一擁而上,路辰早他們一步走開,前方老劉剛好打傘出來,喊了一聲:“路辰!你要去哪?!”

主任也在喊:“劉老師,快攔住他!”

老劉眼疾手快地将大鐵門關上,扯着鎖鏈上了鎖,路辰抓着鐵門借力,身體輕松躍起,從一旁兩米高的圍牆翻出去了。

甚至沒看清他怎麽翻的,老劉還想伸手抓住他,撲了個空,倒把他們一群人鎖在鐵門裏了。

等到把門打開,遠處那人朝着深山老林的方向,早就沒有了身影。

暴雨在夜裏織了一張厚重的雨簾,包裹着那座深山,将每個人的心情都壓得異常沉重。

何可希定定地望着路辰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但願他能平安歸來,一定要平安歸來。

頭頂一把傘阻隔了雨水繼續侵蝕頭發,何可希回神,望向身旁比她高出小半頭的蕭潔,依然帶着得體的微笑,将浴巾拿出來披在她冰涼的肩上。

“姐,你不擔心嗎?”何可希問她。

“擔心啊,但是現在又不能做什麽,只能等了。”蕭潔說。

何可希還是望着遠方,被蕭潔揮了揮手阻隔視線,“走了妹妹,你看這暴雨天災都阻隔不了他倆在一起,又豈是你我能阻隔的?”

何可希看向她,“什麽意思?”

蕭潔笑起來,摟着何可希往回走,“你可不能動心哦,對路辰。”

何可希猛地轉頭,兩只手揮起來,“不不不,不會的不會的,我和路辰只會瑪卡巴卡,談不了戀愛的!”

蕭潔笑了一聲,“真的嗎?”

“真的。”何可希小聲道,“我會控制好自己的。”

“控制不好就離他遠一點,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他的心思在哪?”蕭潔說。

何可希一愣,“你是說......哥哥嗎?”

兩個人回到屋裏,何可希拿了幾件幹衣服去洗澡。

“你不會沒看出來吧?”蕭潔說,“我還以為你知道了,說什麽張飛劉備的!”

“我那是說着玩的!”何可希的聲音從浴室傳來。

洗過澡後把淋雨後的潮濕氣都驅散了,空氣中暖烘烘的,何可希一邊擦頭發一邊說:“所以他倆真的是......非正當兄弟情?”

蕭潔懶散地倚在木質靠椅上,雙腿交疊,側邊長裙開叉到大腿,白皙的皮膚掩在裙底若隐若現,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在把玩着一只香水,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嗯,愚蠢的互相暗戀。”

“啊?”何可希驚呆了,“那你...你不是...哥哥女朋友嗎?你是假的啊?!”

蕭潔擡眼看她,玩香水的手沒停,“你不也是假的嗎?”

何可希竟無法反駁,“可是......你們親過?”

蕭潔笑了,“你們做過?”

何可希:“......”

蕭潔:“......”

“沒有沒有,我......”何可希連連擺手。

“我知道沒有。”蕭潔說,香水沖着手腕噴了兩下,她低下頭輕嗅,木質檀香鑽入心肺。

“我第一次見到路辰,就知道他心思不單純,他雖然帶着笑喊我嫂子,可那張臉分明寫着,請你滾出我的家,離我哥遠一點,嫂子兩個字喊得跟吃蒼蠅似的,也就顧北扉那個木頭看不出來。”

何可希被她逗樂了,“那哥哥呢?”

“顧北扉更是個蠢貨,還不是老娘天天話裏話外點他,才讓他看清自己的心,長這麽大連自己喜歡的人都悟不透,真是蠢到家了。”蕭潔恨鐵不成鋼道,香水扔去一邊,走向床準備睡覺。

何可希要笑瘋了,“那你為什麽還要跟他在一起?”

“好玩啊~嗑個養成系cp不好玩嗎?”蕭潔說。

何可希:“......”

“其實我跟別人打賭來着,三個月之內睡到顧北扉,這都半年多了,媽的鐵樹捂不開花。”蕭潔說。

“哈哈哈......”何可希笑翻。

“睡覺了。”蕭潔說,“你要不下次明裏暗裏去跟路辰透露一下,顧北扉是個性冷淡,跟他在一起不會性|福的!”

何可希剛張大的嘴巴被蕭潔捂住,“我不說了,你別笑了!”

“那你說......我們要不要撮合一下他們?”何可希問。

“撮合個屁!棋子A你好,我是棋子B。”蕭潔說。

何可希隐忍着唇角沒再笑出聲。

“看戲就好了,放心,他倆最後一定會走到一起的。”蕭潔說。

“我是怕他倆哪天還沒說開先把自己整死了,一天到晚都是大動作,你看今晚,到現在生死未蔔呢!”何可希說。

“沒事!”蕭潔上了床,把燈拉上,“我之前偷偷算過顧北扉的生辰八字,說他活得久,還旺夫,聽到沒,旺夫,以後多半是個零。”

“哈哈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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