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告白(大肥章)

告白(大肥章)

天臺上燈光未開,黑壓壓一片,但路辰也看得清,那是一大片廣闊的,未沾染一個腳印的雪地。

看得他眼冒星星,小時候在桃源鎮,每一場大雪後,最興奮的就是在未被玷污的雪地上撒潑造作,孩子們一哄而上,就地打滾。

但是那種地方太少了,通常一場雪後第二日街邊會堆滿污水橫流的殘冰,到處被掃得一幹二淨。

路辰記得小時候有一年下雪的晚上,他在被窩裏摟着他哥睡覺,“哥哥,明天雪就被踩髒了,我想現在出去玩......”

“辰辰,明天上課,快睡覺,聽話......”顧北扉把被子給他蓋嚴實些。

“小時候不玩長大就更沒機會了......”小孩小聲道。

“等長大了,哥送你一片純潔無瑕的雪地,只留辰辰一個人玩。”顧北扉說。

“真的嗎?”小孩眼睛亮起來。

“嗯,快睡覺。”顧北扉說。

“那我要和哥哥一塊玩。”路辰說。

“好。”顧北扉說。

長大後,路辰知道他哥是個滿口謊話的畫餅男,從小到大,除了坑他就是騙他,為了讓他聽話無所不用其極。

但這個願望一直留在路辰心底,有時候還會默默地想一想,說不定哪一天顧北扉真的會送他。

如今這一片廣闊的雪地就在眼前,路辰差一點就要感動得涕淚橫流,如果這是送給他的話。

剛想往前走一步發現不妥,路辰繞到邊上,墊起腳踩着檐下沒有雪的地方往前挪步,顧北扉在他身後看着,覺得好笑,“你可以從中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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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玩笑了!”路辰回頭瞪他,“中間的雪這麽好看,當然要等主角來踩!”

顧北扉笑着,也跟在他後面側身挪過去,兩個人個子很高,從側邊走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女生們搭建的鐵絲網。

“這是什麽?”路辰伸手揪了一下,這才望見前方半空中墜滿了細細碎碎的小燈泡,“哇!!!”

他興奮地直接叫了出來。

顧北扉在一旁笑。

“這是燈吧,這是燈?”路辰轉向顧北扉,輕輕推了他一把,“哥,你是怎麽做到的?怎麽做到沒踩到一點雪把燈泡搭滿的?”

“顧北扉,我真是小看你了,我還以為你是個土鼈,用氣球擺個心都為難你了!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路辰一通誇贊舌頭都跟不上腦子,顧北扉不說話,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路辰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跨年就只剩下二十分鐘,沒什麽事他也該退場了,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也該找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釋放一下。

“對了,嫂子呢?”路辰輕聲道,嗓音有些暗啞,“她該上來了。”

“你可以開燈看一下。”顧北扉說。

“真的嗎?”路辰問,“不會浪費你的電吧?”

“不會。”顧北扉笑着搖了搖頭。

路辰也跟着笑,小心翼翼地比了一個手勢,“那我就看一眼。”

“好。”顧北扉應他。

按鈕打開,細碎的小燈在眼前緩緩鋪展開來,點點流螢在夜裏織成一片縱橫交錯的彩帶,宛若一副夢幻的銀河畫卷,無數星球在其中徜徉。

路辰以為打開後會是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的一片,沒想到光芒如此微弱,被微風吹拂輕輕搖曳,一閃一閃地挂滿了一整個天臺,有的高一些,有的低一些。

幾乎是一瞬間,路辰想到了桃源鎮的蘆葦蕩,和那的夏天幾乎一模一樣,路辰最愛的漫山遍野的螢火蟲,居然被顧北扉搬到了他最愛的雪地上。

這一刻,他震驚得快說不出話來,他感受到了顧北扉的用心程度,以至于那顆嫉妒的心快撐到爆炸。

從一開始的酸澀難耐,到現在的痛徹心扉,疼痛傳導至四肢百骸,他只想趕快逃離,逃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宣洩一下,顧北扉怎麽能把他最愛的東西都送給別人,還提前拿來給他驗貨。

“哥......”路辰強忍着情緒開口,“沒有什麽事我就先......”

“好看嗎?”顧北扉突然問他。

“好看。”路辰說。

好看得他快嫉妒瘋了。

“沒什麽事我就......”路辰深吸一口氣,使勁将眼淚憋在眼眶裏。

“幫我拿一下花。”顧北扉把手裏的捧花遞給他,路辰無奈只好接過來。

“念一下賀卡,辰辰。”顧北扉說。

路辰捧着花,閉上眼睛隐忍情緒,半響才緩緩說:“哥......我可能沒辦法......”

話一出口是滿滿的哭腔,沙啞的聲音壓成極低的氣聲,努力開口:“......沒辦法念。”

“辰辰,幫哥念一下好嗎?”顧北扉再次提出同樣的請求。

路辰死死地閉着眼睛,管不住的眼淚從眼縫裏瘋狂外溢,順着臉頰爬下來,頃刻間已經淚流滿面。

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不顫抖,“顧北扉,我快崩潰了,你他媽別再折磨我了......”

“辰辰,沒關系的......”顧北扉走到他跟前,“把眼睛睜開。”

自知躲不過,路辰自暴自棄地笑了一聲,把眼睛睜開了,顧北扉站在他面前,離得很近,就這樣對上他一雙淚流不止的眼睛。

真是太糟糕了,路辰用袖子擦了一下,望見顧北扉沒有太驚訝,只是微笑着看他。

“念一下卡片。”顧北扉輕聲說。

路辰低頭将玫瑰花瓣上的卡片拿出來,大聲念道:“送給我一生的摯愛——路辰。”

念完又接着道:“哥,你寫錯名字了。”

顧北扉輕笑一聲,“沒有寫錯名字。”

他拉起路辰一只手,踩上面前未沾一絲雜質的雪地。

“哥,你踩壞了,等會兒嫂子來了......”路辰趕忙說。

顧北扉轉頭看他,堅定的眼神落在他含着淚水滿是慌亂的眼底,“辰辰,不會再有嫂子了,現在不會,以後不會,今天晚上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

一番話說進路辰耳朵裏,他皺眉不解,無法消化其中的意思,愣愣地望着顧北扉。

顧北扉輕笑一聲,強行将五指擠進路辰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一瞬間路辰腦海中“嗡”的一下,心髒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擰了一下,他忘記了呼吸。

從小到大他和他哥牽過無數次手,每次都是大人牽小孩回家的那種牽,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他十指相扣。

這種親密無間的方式在兄弟之間有一絲怪異,暧昧從相互依存的十根手指無限擴大,手心貼着對方,溫度默默傳導,可以抵禦凜冬嚴寒。

“走吧。”顧北扉牽着他就要往前走。

“慢慢慢着......”路辰死死地釘在原地,踩在邊緣處,一點雪也不沾。

“怎麽了,你不是最喜歡這種大片的雪地嗎?一個腳印也沒有,辰辰,你看這些燈像什麽?”顧北扉轉身往後看,“像不像夏天桃源鎮蘆葦蕩的螢火蟲?”

真的是,居然真的是這樣!

路辰往遠處看,可惜視線被眼淚模糊了,燈海連成一片看不仔細,他想用手擦,一只手被顧北扉牽着,一只手捧着玫瑰。

顧北扉看出他想幹什麽,于是湊近捧着他的臉,輕柔地幫他試去眼淚,“怎麽又哭成這樣......”

路辰深吸一口氣,想擡眸瞪他,可是更多的眼淚湧出來,他看不清前方,也說不出話,看起來傻極了。

“走了。”顧北扉又拉着他往前走。

路辰不願意去,還是死死地站在原地,掙着顧北扉的手,別扭着不肯向前。

“辰辰......”顧北扉垂眸看他。

他好不容易布置好這一切,路辰不會不喜歡吧,還是說他長大了,已經不喜歡玩雪了。

路辰再也忍不住,捧起玫瑰花,将臉埋進花瓣裏,“等等,你讓我緩緩......這太突然了......”

是他想得那樣嗎?

這一切都是給他的?

顧北扉精心準備了這麽多天,每天晚上對着電腦屏幕傻笑,是為了向他告白?

九十九朵玫瑰,一生摯愛,是他。

雪地是給他的,螢火蟲也是給他的。

他可以相信嗎?

“走了,辰辰。”顧北扉輕聲說。

“我不敢。”路辰痛哭出聲,“......我不敢,顧北扉,你一定又在騙我,如果這一次你騙我,我真的會死......”

一顆心千瘡百孔,大起大落,再也經不起折騰。

“辰辰,哥沒有騙你。”顧北扉無奈道。

“......這太美好了,哥,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路辰哭花了臉,卻倔強着不肯往前挪一個步子,眼淚順着臉頰流淌至下巴,砸下來滴落在玫瑰花瓣上,冰涼的淚珠嵌在鮮豔的玫瑰內裏。

一個習慣性受傷的小孩,從小到大承受了這個世界太多的惡意,以至于有人将稀世珍寶雙手呈給他時,他不敢要,他認為這不是屬于他的東西,他不能要。

于是以強硬的态度将自己鎖死在一隅之地,周身建造起堅固的防禦堡壘,無論對方如何引誘,他都不願意邁出一步。

他固執着雙腳,站在小小的水泥地上,這個曾經那麽愛玩的孩子,有一天面對一大片雪,而不踏上去一分一毫。

他怕走一步,夢就碎了。

路辰倚在牆上哭得不能自已,看在顧北扉眼底滿滿的心疼。

顧北扉松開路辰的手,先一步踏上這片雪,幾步開外的地方,轉過身來面對路辰。

“辰辰,你不過來沒關系,站在那裏,聽哥給你講一個故事。”顧北扉說。

路辰從玫瑰裏擡頭,望着眼前這個讓他一點辦法沒有的人。

顧北扉神色溫柔,輕聲道來。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出生在偏遠的農村,他生下來就只有母親與他相依為命,母親是當地中學的人民教師,人很溫柔,後來很不幸,一次意外讓母親成了植物人,小男孩每天給母親打針吃藥,望着母親從一開始會動手指,流眼淚,眨眼睛,到事事沒有回應,變成一具有體溫的屍體......”

“母親成為植物人的三年裏,小男孩每天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不與人交流,除了學習就是發呆,他游離于正常生活之外,生活索然無味,甚至就快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路辰吃驚的眸子擡起來注視着顧北扉,眼淚凝在睫毛上,“哥......”

“終于有一天,母親再也不會動手指,他被醫院告知藥可以停了......那天小男孩發了瘋地找到醫生問還有沒有辦法,醫生為了安慰他,給他介紹另一種藥,那時候他雖然小,也知道再怎麽掙紮不過茍延殘喘,母親好不過來了,她可能會一直睡下去,也可能呼吸停止于随便哪一個清晨......”

“但是小男孩還是打算給母親換新藥,他一邊給母親續命,一邊在思索一個問題,他活着的意義是什麽,他每一天刻板地生活,不與人交流,最長一段時間兩個月不開口說話,無趣極了,終于他慢慢想通,決定陪完母親這幾年,就......”

“哥......別說了!”路辰已經泣不成聲了,“別再說了!”

顧北扉閉上眼睛,輕聲道:“......就結束自己的生命。”

“哥......”

顧北扉從未跟他說過這些。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比他小幾歲的小孩突然出現在他家裏,把他準備給母親換新藥的錢搶走了,他有些自暴自棄,心想搶走就搶走吧,沒想到當晚小孩就被扔出家門,而他誤打誤撞地救了他,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認識小孩後,他知道了原來窗花也可以有意思,原來兩個人泡腳可以打鬧,原來睡前小故事這麽動聽,原來夏天浸水的荷花瓣這麽涼,原來踩雪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踩樹葉會發出酥脆的聲音......”

顧北扉輕聲說着,氣息微顫,不知不覺紅了眼眶,“......他本來都快要放棄了,可樓上的活雷鋒非要幫他湊錢,說......給阿姨治病.......”

“哥......哥......別說了嗚嗚嗚.......”

“他以為自己活在世界之外,可突然有一天,一群人圍着他喊‘匪子哥’,他從來都不敢想,原來他也可以被簇擁着長大......”

顧北扉靜靜地望着路辰,路辰哭得淚眼模糊也看得清他哥眼底通紅,裏面閃着細微的淚花。

“小孩對小男孩說‘所有人都喊你匪子哥,只有我能喊你哥’,小孩不知道的是,小男孩能做他哥,求之不得......”

“小孩說,顧北扉是他哥,是他可以用一輩子來驕傲的事情......”

“小男孩想說......路辰......”

顧北扉輕輕歪頭看他,唇邊微揚,一滴晶瑩順着眼角滑落,“......路辰是他弟,是他攢了幾輩子運氣才換來的......”

小白花落淚了,這麽美。

美得路辰心尖都在顫,又疼又酸。

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只能遵循自己的本心一遍遍喊他,“哥......哥哥......”

“小男孩終于和小孩生活在一起了,小男孩開始學着教導一個孩子,給小孩制定規則,想辦法讓他懂得道理,懂得生活,然而常常弄巧成拙,害小孩傷心......小孩沒想過的是,小男孩也不過比他大了四歲,那個時候他也是個孩子......”

“......也會不知所措,也會很多事情不會做,也會半夜偷偷躲起來哭,只是因為他是哥哥,所以他從來不會在小孩面前掉眼淚......”

“哥哥......嗚嗚嗚......”路辰掩面痛哭。

“後來兩個人慢慢長大了,可無論過了多久,小孩都怕小男孩抛棄他,他一直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小男孩。”

“今天,小男孩和小孩都站在這裏,小男孩想告訴小孩,如果沒有他,小男孩會在某年某月死在桃源鎮的某一處,無人問津,也許是自殺,也許是殺了母親之後自殺......”

“好了,故事講完了,辰辰聽懂了麽?”顧北扉說。

路辰用袖子使勁擦着臉,眼睛哭腫了,哽咽了半天一句話說不出來。

顧北扉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他擡手抹了一下,啞着嗓子輕聲道:“路辰,你永遠都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路辰倚着牆失聲痛哭。

“所以,你現在還是不願意過來嗎?”顧北扉說。

“老實說,我對你的感情太濃烈了,以至于我根本區分不清到底是什麽,我只知道我無法與你分開,從前,現在,以後,都沒有辦法。”

“半年前你突然消失了三個月,那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一段時間,痛苦程度甚至比曾經想自殺的那幾年還要嚴重,但我還是沒有看清自己的心,直到何可希出現......”

“慢慢地我才發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我不想看見你和她在一起,我聽見你說,不需要我了,想要逃離我,煩透我了......我快要瘋了,我看到你們在房間裏,看到你們每天在一起,我找理由跑回學校待着,其實老師根本沒有布置論文......”

“辰辰......無論以後我們以什麽關系在一起,我們都不會分開,只是如果兄弟關系已經不能維持,每天相處得別扭,也無法忍受彼此的生命中有別人,我們不妨換一種關系......”

顧北扉站在雪裏,向前邁了一步,身後是黑暗的天際,目力所及之處星星點點,螢火蟲仿佛要沖出天臺,飛上夜空做一顆星辰,守護他們的此時此刻,镌刻進生命裏,記一輩子。

顧北扉站在畫面正中,宛若神明下凡,虔誠地走向他,輕輕伸出一只手,紳士風度,優雅得體。

“這一步是我先邁的,從前我說過很多次我愛你,因為我是哥哥,你是辰辰,從這一刻起,不再是哥哥對弟弟......”

顧北扉深邃的瞳孔映進去一些細碎的亮光,仿佛将整個銀河都揉進去了。

他靜靜地看着路辰,溫柔缱绻,愛意綿綿,唇瓣輕輕翕動,他說:“我愛你,路辰,從這一刻起,是顧北扉愛路辰。”

哭了一晚上的小花貓終于破涕為笑,雙手捧着玫瑰花不知所措,像個傻子。

路辰覺得他一定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傻了,又哭又笑,神經失常。

“如果你也願意邁出這一步,我們從此以愛人的身份相知相伴,白首偕老,如果你不願意,哥退回去,你過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哥守護你一輩子......”顧北扉手懸在空中,輕聲喊他,“辰辰......”

路辰換單手捧玫瑰,另一只手放上去,顧北扉反手握住順勢一拉,他終于邁出這一步,踩上無暇的雪地。

玫瑰花瓣散落一地。

彼時零點的鐘聲敲響,城市街道鄰裏響起沖天的歡呼聲和鞭炮聲,從這一刻開始,路辰和他哥在一起了。

夜空下,兩個身軀緊緊相擁,點點星光在他們身後連成了河。

他們恨不得把對方揉到血液裏。

“哥,我愛你......”

“顧北扉,我愛你......”路辰亂七八糟地喊着,死死地摟着他哥。

“不哭了,辰辰......”顧北扉輕柔地拍着他的後背。

“我們在一起了?”路辰問。

“嗯,在一起了。”顧北扉答。

“我們會談戀愛嗎?”路辰問。

“會。”顧北扉說。

“會牽手嗎?會接吻嗎?”路辰問,“會......做|愛嗎?”

顧北扉松開他,雙手捧着臉頰幫他擦眼淚,拇指輕輕蹭過他紅腫的眼睛,“會,都會,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真的嗎?你說的嗎?”路辰眼底滿是星光,“那你給我做媳婦嗎?”

顧北扉:“......”

顧北扉:“......辰辰,這個事情還值得商榷。”

“我就知道!”路辰猛地推了他一把,“你就知道騙我!”

“沒有,哥......”顧北扉笑起來。

“什麽沒有,上一秒深情款款,你想要的都給你,下一秒,辰辰,這個事情還值得商榷......”

路辰學他哥說話,顧北扉樂得直不起腰,被他箍住肩膀一把撂進雪裏。

“你不是要給蕭潔姐表白嗎?!我信你個鬼!沒一句實話!!!”路辰吼道。

顧北扉彎着眼睛在雪地裏躺下。

遠處蕭潔和何可希舉着攝像沖了出來,玫瑰禮炮擰響,花瓣漫天散落。

“哇哇哇......恭喜二位新人!!!”

“粗卡哈密達~”

“怎麽打起來了?不應該親一個嗎?”何可希說,“親一個,親一個!!!”

“你倆都知道?”路辰擡眸。

“策劃,主辦,攪屎棍......”何可希依次向路辰介紹顧北扉,自己,蕭潔。

“我怎麽攪屎棍了?這主意不好辰辰能感動成這樣?”蕭潔說。

“什麽主意?”路辰問。

“跟我表白啊!”蕭潔說。

“......是你想的啊!”路辰氣瘋了。

下一秒攝像怼到臉上,路辰擡手擋了下臉,“......別拍,醜死了,我眼都腫了!”

說着他氣不打一處來,指着顧北扉一通咆哮,“大家看看這個人有多心機,一身西裝,皮鞋锃亮,再看看我......”

路辰湊到攝像前,整了整衣服說:“老棉服!”扯了下領口,“爛毛衣!”棉服掀上去,“運動褲!”鞋子伸出來,“運動鞋,還沒刷,髒得要死!”

又指回顧北扉,“就他自己好看!巴黎時裝周,穿得跟去走秀的呢!我就是個小髒孩!頭也沒梳!我們這是......全球頂級男模VS鄉村邋遢流浪漢......”

三個人笑趴了,紛紛滾到雪裏瘋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北扉坐起來,笑着看他,“就你那兩根毛,還要梳?”

“我......怎麽不要,就知道坑我!你哪天能不坑我?!”

兩個人鬧着掐架,倒在一起,在雪地裏瘋狂翻騰。

“別打架啊!快親一個,我等着拍呢!”何可希說。

打架的兩個人直起上半身對視一眼,路辰瞄了一眼對方嘴唇,眼神示意,“嗯?”

“嗯!”顧北扉說。

他猛地伸手,按着路辰的後頸把人帶過來,溫熱的唇輕輕貼上去。

簡單的一個吻,僅僅四片唇瓣貼在一起,也足夠兩顆心髒狂跳不已。

兩個人如癡如醉地閉上眼睛,眼睫還沾着小水珠輕輕地搭在一起,畫面美極了。

另外兩個人激動得想雞叫,怕擾了面前一副絕世美畫,只能握着手拼命晃對方身體。

幾秒鐘後兩人唇分,對視着笑了。

何可希意猶未盡,“就這?不應該醬醬釀釀嗎?繼續啊!”

路辰瞥了她一眼,“還想看舌吻,想得倒美,我們晚上被窩裏親去!”

“啊啊啊!!!”

“我有辦法......”蕭潔說,“誰先親到對方,誰......”

“做上面那個!!!”

路辰一個躍起,率先撲了過去,顧北扉被他壓在身下,兩個人在天臺雪地裏打滾,路辰吻上他哥後,用舌尖舔開他哥的唇縫,強行頂進去與對方的糾纏在一起,顧北扉沒有驚訝,甚至一秒怔愣都沒有,熱烈地回應着他。

兩個人相擁着瘋狂親吻。

路辰覺得有些奇怪,一開始他怕太主動吓着他哥,但看顧北扉好像覺得理所當然,回應得特別自然。

他突然想到那天在酒窖問顧北扉嘴唇是怎麽回事時,短短幾秒的時間,顧北扉分明怔愣了一下,說不記得了。

路辰突然有種大膽的猜測,牙齒對着顧北扉的下唇輕咬了一下,“我們被關在酒窖那天,你嘴上的口子是怎麽回事?”

顧北扉眼睫輕動,極近的眼眸輕輕扇開一條縫,帶着一絲戲谑,更多的是理所當然,“你咬的啊。”

路辰當即撐起身子怒罵了一聲:“操!”

他果然記得!

還沒說出下文,又被顧北扉拉下來繼續親了。

“顧北扉,我操......唔......你怎麽那麽會裝?!”路辰說。

“一個小時十三分鐘,親這麽久怎麽可能不記得。”顧北扉說。

還他媽連時間都記得這麽清?!

“哦,時間是不小心看到的。”顧北扉解釋道。

不小心看到了起始時間和結束時間,又不小心計算出來了。

哦!

“你看我再信你一個字?以後你再說什麽,我就全當你放了個屁!我操......你別咬我!”

何可希和蕭潔正觀摩着地上那倆打滾擁吻,漸漸地畫風越來越不對,親着親着就快打起來了......

男生接吻,都這麽激烈的嗎?!

從撕咬開始,接着上手掀對方的衣服,掀着掀着開始撕扯,誰都不落下風......

“哎哎哎!!!”蕭潔和何可希上前一人一邊将兩人扯開。

“接下來就是付費內容了,你們回家整去!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周圍這麽浪漫,就不能溫柔一點,非得你死我活嗎?!”何可希說。

“媽的親嘴就親嘴,他老是咬我!跟狗一樣!”路辰指着顧北扉控訴。

顧北扉笑起來,扯着自己紅腫的下唇道:“這是哪個小狗咬的?噢...姓路的,叫路汪汪!”

“操!”路辰氣笑了,起身撲過去,顧北扉攬着腰把他摟進懷裏,兩個人又齊齊倒在雪地裏,緊緊相擁。

“家人們,開始膩了,有點齁......”蕭潔說。

“我感覺我才是那只狗,而且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何可希說。

蕭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喊上何可希,“走了,何汪汪!”

“走吧,蕭汪汪!”何可希跟上去。

寂靜的天臺,微弱的星點墜在半空,顧北扉和路辰沉默着相擁,感受着彼此激烈的心跳,緊緊貼在一起。

“我覺得不真實,像夢。”路辰輕聲道。

顧北扉又把他攬結實一些,嘴唇擦着他冰涼的耳唇,輕輕吹氣,“不是夢。”

“你居然喜歡我......你怎麽可能喜歡我......”路辰喃喃着,“怎麽可能呢......”

從愛上他那一年,路辰就知道這注定是一場無望的單戀,其中的艱難心澀,只有自己知道,只能躲起來默默消化。

“哥,你知道嗎?我曾經無數次想過把你壓在身下,各種姿勢,甚至你會給我的反應,表情細節......”

路辰說着,顧北扉表情古怪,像吃了屎一樣看着他。

望見他的表情,路辰笑了一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喜歡我,一次都沒有。”

“可笑吧?我連床|戲都敢想,唯獨這個我不敢,一次都不敢......”

路辰望着顧北扉,又靠近了一些,溫柔的眼神流淌過去與對方交彙,“我怕稍加幻想,就沉溺在美夢裏醒不過來,當我睜開眼,看到的是你和女人在一起,而我只能稱呼你一聲哥。”

“......那樣我真的會瘋。”

顧北扉把路辰摟進懷裏,輕拍着肩膀給他順毛,“......辰辰,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分不開,那就......狠狠地在一起吧。

新年零點一刻,雪又開始飄......

這晚潔白剔透的未央花将希望與光明撒向人間,将小白花裝點得聖潔美好。

路辰舔一舔他的花瓣,撷下來收入解囊,往後年年歲歲長相随,生生世世相伴左右。

他的小白花,終于是他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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