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雲裴還是跟着秦銘淵一起出去了,他們出來的時候探班的那些粉絲還沒走,遠遠的看見有人出來還騷動了起來。
走近了見不是自家偶像才平靜,有幾個眼尖的認出秦銘淵是之前進去的帥哥,湊在一起說了幾句什麽,還大膽的拿起手中單反拍照,但被人冷漠的看了一眼就很慫的放下了。
雲裴不是很适應這種人多的場面,尤其是那些女孩子的視線還在他腿上打量,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憐憫跟好奇,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注視,只是這麽多人讓他有點煩躁。
收回制止人拍照的眼神,秦銘淵瞥向身邊,對方的神情沒什麽變化,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有些繃緊。
他往前邁了一步,高大的身軀走在前面,或多或少遮擋了些打量的視線。
男人的影子落在身上,雲裴擡起頭,盯着他寬闊的背影看了兩秒,抿了下唇角,淡淡的垂下眸。
他們一前一後從女生們讓開的位置穿過,誰都沒有說話,秦銘淵身上強大的氣場,讓她們莫名有點怵,都不敢吭聲。
直到兩人走遠才下意識松口氣,其中一個拍拍胸口,“那個人長得好帥,就是看着冷冰冰的,眼神好兇。”
“實不相瞞,他剛才看過來的一瞬間,我差點以為我會死。”她的好姐妹誇張的身體一歪,靠到她身上。
“可你們沒覺得他有在護着那個坐輪椅的小哥哥嗎,一直擋在他前面哎!”
“不是吧,你這都能嗑,他們倆都好冷的。”
“你不懂,凡事不能看表面。”
“好了,別管人家素人了,快看看今天拍的照片,用我們梁哥的美顏壓壓驚!”
……
快走到停車的地方時,雲裴主動開口道:“用我的車吧,方便一點,司機也在。”
秦銘淵站住腳回頭看他,“不用開車,附近應該有很多吃飯的地方。”
雲裴很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對這裏不熟悉還是有什麽別的打算。
學校附近主要面對的是學生,一般沒有什麽像樣的大飯店,小吃居多,剩下的也都是些小館子,像對方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喜歡的。
但他之前的确也沒來過這裏,不是很了解,或許真有什麽高檔餐廳也說不定,到底是沒有開口反駁。
出乎他的意料,他們最終坐下的地方并不是什麽環境優雅的餐廳,而是一家米粉店,畫風跟坐在對面的男人格格不入。
氣場強大的秦銘淵西裝革履的坐在小店裏,雖然不算飯點,但人還挺多,惹來了不少打量的目光,他本人完全沒有在意,甚至淡定的詢問雲裴要吃什麽。
等到點完餐,見他的視線還落在自己身上,揚眉道:“怎麽了?”
看着他頗為自在的樣子,雲裴搖搖頭,“沒什麽,只是沒想到秦總會在這樣的地方吃飯。”
聞言,秦銘淵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淡淡的回道:“上大學的時候經常吃。”
爺爺的管束也不是無時無刻的,大學那幾年是他比較自由的時候,大概是他平時表現的好,也是覺得他長大了,不至于再長歪,除了對他學業上的要求,其他的寬松了許多。
“還是雲少爺覺得,請你到這裏吃飯太敷衍?”看着對方清冷的臉,秦銘淵接了一句。
“沒有,挺好的。”雲裴又搖頭,其實比起對方,自己反倒是沒來過這種地方的人。
車禍之後他的性格變得比較孤僻,少年人的自尊心強,不願意去面對那些或許只是憐憫的目光,總覺得所有人都是在惡意的嘲笑他。
他不想去學校,挂了學籍之後請家教在家裏學習,直到高三才重回校園,但是因為不方便一直沒有住過校,飲食都是從家裏送過來,也一直獨來獨往。
他爸爸那個人重臉面,盡管知道私下大家可能已經心照不宣,表面上也是不會承認自己出軌的,雲悅纖到現在都是繼子的身份,霍麗娟也只能維持好親切溫和的繼母形象。
所以這麽多年他們也只能給自己使點小絆子,生活上他從來沒有被短缺過,最初那幾年還專門給他請了營養師搭配飲食,平時也沒什麽機會到這樣的地方來。
挺奇妙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跟自己那個弟弟的“追求者”一起坐在這裏,對方還是擡擡手就是上億生意的秦氏總裁。
食物熱氣騰騰的被店員端上來,一份三鮮粉,一份牛肉粉,砂鍋裝的,放在桌子上的時候還在咕嘟咕嘟冒泡。
店員是個年輕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那所學校裏勤工儉學的學生,她悄悄打量秦銘淵的臉,面上有點紅,還特意多跑了一趟給他們送了碗筷跟勺子,這些東西都是放在消毒櫃裏讓客人自取的。
雲裴将她的舉動看在眼裏,視線也落在男人的面容上,确實是一張英俊到讓小姑娘們臉紅心跳的臉,就是有點冷漠,顯得不近人情,不然的話,可能對方會有勇氣開口跟他要聯系方式。
不知怎麽的,雲裴忽然想起上次在醫院門口,男人那個短暫的笑容,心道如果是那樣,肯定不會讓很多喜歡他的人望而卻步了。
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明顯到無法忽視,秦銘淵停下用筷子攪動米粉的動作,擡眼看過去,“我比食物更吸引人?”
雲裴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看着人家的時間太長了,有點尴尬,不知道怎麽回,幹脆當作沒聽到,拿起筷子夾粉,意圖用吃東西來掩飾。
“唔……”
剛端上來的砂鍋粉直接往嘴裏塞結果可想而知,他的動作太快了,秦銘淵沒來得及阻止,看着對方低頭捂住嘴,他揚手招店員拿瓶水,順便從桌子上的紙盒裏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這麽餓?”
雲裴暫時顧不上是不是被他諷刺了,接過紙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湯汁,動了動還刺痛的舌頭,忍不住瞪了眼坐在對面的罪魁禍首。
被燙到的人眼眶有點生理性的泛紅,還帶着濕意,他的眼睛本身就圓,瞳仁很黑,這一眼看過來沒什麽殺傷力,甚至有點可憐,秦銘淵手指動了動,覺得比他平時清冷的神情更順眼。
店員很快把水送過來,他順手擰開瓶蓋放到人跟前,“喝口水緩緩吧。”
雲裴拿過水瓶喝了口,沒急着咽下去,含着給自己的舌頭降降溫,渾然不知鼓着腮幫子的樣子落在對面的人眼裏像極了藏食的倉鼠。
直到他把嘴裏的水咽下去又喝了幾口,恢複淡然的神情,秦銘淵才收回視線,心道這株含羞草明明還是個小朋友,偏偏卻要故作老成的冷着臉,平白少了很多生氣。
24歲的“小朋友”雲裴吃了教訓,接下來就小心了很多,将三鮮粉盛到碗裏晾了晾才送到嘴裏,抛開剛才的小插曲不說,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麽要取思妤這個名字,聽來像是女性。”吃了幾口東西,秦銘淵打破沉默。
夾粉的手頓了頓,雲裴垂着眸,像是不在意的道:“我媽媽的名字叫洛妤晴。”
秦銘淵明白了,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你之前一直是拒絕的,為什麽後來又答應做手替?”
如果只是思妤,他可能猜測是錢給到位了,但如果是雲裴的話顯然不會,雖然雲家算不上什麽豪門,但想來也不缺這點片酬。
雲裴又停下,他這次擡頭直視對面的男人,道:“為了礙雲悅纖的眼。”
不說別的,雲悅纖這個人是真的喜歡演員這個行業,能接到李林的戲讓他興奮了很久,如果在劇組看到自己,想必會讓他心梗。
這麽直白的回答讓秦銘淵都頓了頓,他揚了下眉,心中暗道還是株長了刺的含羞草。
“秦總今天不是來探雲悅纖的班嗎,跟我出來吃飯真的沒關系?”雲裴喝了口水,視線還落在他臉上。
“我不是來給他探班的,”秦銘淵沒有避開他的眼神,“我是來給你探班的。”
氣氛靜默了兩秒,在店裏嘈雜的環境中并不明顯。
看他沉默,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目的達成的秦銘淵心情不錯,“确切的說,是來給思妤探班的,因為那幅畫,所以有點好奇。”
聽到他這麽說,雲裴又安靜了一會兒,問道:“你為什麽會買那副畫?”
以他自己的眼光來看,那實在算不上一副很好的作品,不管是從技術層面還是意境方面,仿佛能看見那時深陷負面情緒的自己,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交到畫展上,不期望能賣出去,只是不想再看見。
拿那副畫跟他現在的作品做對比,可能都不會有人相信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
“只是覺得有趣,”秦銘淵攪動了下碗裏的粉,挑出一粒牛肉吃掉,“有點好奇這幅畫的作者是什麽樣的創作心境。”
沒有說出口的是,他能隐約從中看到自己某些時期的心理。
他長年跟爺爺住在一起,偶爾回家一次也仿佛是個外人,聽着樓下的歡聲笑語,覺得自己寬敞明亮的房間是黑暗的,窗外鑽進來的光想抓卻抓不住。
或許是感受到了一些共情,所以才買下了那副畫。
當時不知道思妤就是雲裴,他并不确定畫者所表達的是不是自己想的,也可能是那位工作人員說的也不一定。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他迫切的想确定,所以今天才騰出時間再次過來。
在那間美術教室裏見到雲裴的時候,秦銘淵就明白了,自己是對的,那副畫想表達的意境并沒有那麽光明,那是人心裏最黑暗的角落。
“一千個人心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雲裴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你看到什麽就是什麽。”
知道他不願意跟自己多說,心裏已經有答案的秦銘淵也不執着,點了點頭繼續吃東西。
一碗粉沒有吃完,口袋裏的手機先響了起來,是助理打過來的,他擡手示意了下,起身去了餐廳門口。
雲裴的視線跟着看過去,男人身形挺拔的站在門外,陽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朦胧的光影,冷硬的側臉柔和了很多。
看着沒有那麽不近人情。
在他挂斷電話的時候,雲裴收回目光,低頭去吃自己碗裏的粉。
“公司臨時有事,我可能要回去了,你自己可以嗎?”秦銘淵從門外回來,禮貌的問了一句。
有個合作方臨時出差,明天的會議不得不挪到今天下午,現在趕回去應該能跟得上。
秦銘淵向來以工作為重,況且他的好奇心也已經得到了滿足,沒有理由錯過這次的會議。
雲裴暫時放下筷子,擡眼看向他,點點頭,“秦總慢走。”
沒有再廢話,秦銘淵低聲道了句再見,到前臺那邊結了賬。
離開飯館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青年瘦弱的身軀幾乎被輪椅靠背擋了大半,他獨自坐在那張桌子前,相比其它桌的熱鬧顯得格外孤寂。
秦銘淵莫名又想起他在這本書中的結局,沉默着微垂下眸,有可能的話,他或許可以試着改變一些什麽,不然他在這個地方不是太無趣了嗎。
——
雲裴吃完飯獨自回來,在樓前看到了雲悅纖,他沒帶助理,一個人站在那裏,扭頭跟雲裴對上視線的時候沒有意外,反而轉了個身做出等他過去的姿态。
雲裴不太明白他這又是哪出,操控輪椅停下,面無表情的看着對方。
雲悅纖迎上他的視線,對他露出笑容,還看似貼心的微彎下腰,“哥你剛才去哪裏了,我想找你吃飯都沒找到。”
他之後還有戲份,臉上稍顯病态的妝容沒有卸掉,看起來特別惹人疼。
這個異母弟弟有一張出色的皮相,雲裴從小就知道,他更知道對方慣會用這張皮相裝萌賣乖。
就連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都覺得看起來可憐又弱小,像一只小貓崽,用一雙大眼睛驚惶的看着他,細聲細氣的叫他哥哥,像是唯恐被趕走。
後來,他因為這點初見的假象吃了虧,才知道蠢的是他自己。
雲裴沉默着擡頭看他,安穩的坐在輪椅上,雙手随意的搭着兩側的扶手,靜靜地擡眼看他,迎着陽光的面容冷漠,并不配合對方演這種兄弟友愛的戲碼,“到底什麽事?”
雲悅纖聞言站直身體,手背在後面,對他歪了歪頭,彎起的眼睛像月牙一樣,天真又可愛,“秦銘淵今天是特意來給我探班的,希望你能明白。”
“所以呢?”雲裴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他為什麽要跟我一起吃午餐?”
雲悅纖臉上的笑落了幾分,但很快又揚起來,“欲擒故縱而已你別真的把自己當回事。”
他短暫的表情變化被雲裴捕捉到,垂了垂眼睫,再擡眼的時候沒什麽波動,“你說的沒錯,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說完話,他準備控制輪椅離開,雲悅纖卻依舊擋在面前,他揚了下眉示意。
“男人對得不到的總是會很執着,不管他多麽的位高權重,即便是秦氏的掌權人。”雲悅纖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笑容依舊親切。
聽懂了他在暗喻什麽,雲裴并不是很在意,回道:“魚扯得久了不撈上來,小心線撐不住,到時候去咬了別人的鈎。”
雲悅纖臉上的笑容終于挂不住了,神情陰沉下來,咬牙道:“即便這樣,也不會是你這個殘廢的鈎。”
雲裴無所謂的向後靠上椅背,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醜,“總會有別人的。”
似乎是覺得自己失了态,雲悅纖淺吸了口氣,神情又變得無害起來,兀自轉了話題,“說起來我也是沒想到,哥哥竟然會來給我做手替。”
他的語氣着重落在替字上,說完又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怪我的身體太健康了,不符合李導的要求,辛苦哥哥了,你快進去吧。”
雲裴被他這樣諷刺也不是一兩回了,早已經不會被刺痛,也明白他面上越是笑的開心,心裏就越是不痛快,因此沒有再理會他,操控輪椅擦過他身邊走了。
雲悅纖站在原地注視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來,之後想起什麽嗤笑了一聲。
一副瘦巴巴的沒用樣子,誰能看得上,不過是秦銘淵想惹他注意而已,就像是最近突然之間疏遠一樣,都是男人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