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吓

驚吓

秋若華熬的是雞湯白米粥,白米泡至發白,加入熬好的雞湯小火慢煮,待黏稠後放鹽和胡蔥調味,白粥上綴着點點青綠,加上雞湯的香味,引人食指大動。

秋若華盛在碗裏,裝入食盒,由珍兒拎着,先送去桂華堂給公婆,然後才去明月軒。

主仆二人到明月軒門口,被擋駕了。

小厮盈川只開了條門縫,人擋在那裏,聽她們說明來意,賠着笑臉道:“秋娘子,實在不不巧,官人今日午睡遲了,現下還沒醒。您有什麽話,可否讓小的代為轉達?又或者,勞您駕,遲些再來?”

珍兒瞪他一眼,陰陽怪氣道:“我們大娘子好心好意來看官人,你把門堵這麽嚴實,生怕我們進門?你這個小厮,當得可真好!”

盈川倒也不惱,面露難色道:“瞧小娘子這話說的,小的也是聽差辦事,怕驚擾到官人,都是當奴的,何必為難小的呢?”

珍兒還要再說,秋若華道:“既然官人睡着,我們就不進去了。珍兒,你把東西交給他吧。”又對盈川和顏悅色道,“這裏邊是一碗雞湯白米粥,勞你轉交給官人,也不知是否合他的胃口。若是官人喝不慣,便送給其他人吧。”

“拿好了!”珍兒把仍是不滿,揚着下巴,食盒遞上去,“這可是我們大娘子親手熬的,辛苦了大半天呢!”

盈川雙手接過,不看珍兒的臉色,呵腰對秋若華道:“秋娘子的心意,小的一定代為轉達,請秋娘子放心便是。”

秋若華點點頭,“有勞了。”

看她們主仆二人離開,盈川關閉大門,重新上闩,回到正房。

百裏無咎正在拭劍,神色專注,雪白的帕子從鋒利的劍身上一次一次抹過,将塗在上邊的油脂推開,劍身變得雪亮可以映出人的影子。

盈川将食盒放在桌上,垂手退在一旁。

百裏無咎忙完,歸劍于鞘,眼睛瞥了一下食盒。

盈川忙道:“這是秋大娘子送來的,說是親手熬的雞湯白米粥,熬了大半天,很是辛勞,您嘗嘗?”

百裏無咎轉身進內室,沒什麽興致地說道:“我從來不愛這些湯湯水水的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喝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這麽熱的天氣,人家忙活許久,又大老遠的送來,怎麽說也是一片心意,你不領情?”

百裏無咎放好劍,複又回來坐下,拿起旁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她的心意是給李官人的,李家人領情就成,與我有什麽關系?”

“您現在不就頂着李官人的名頭嗎?”盈川揭開食盒的蓋子,雞湯混着白米的香氣飄出來,“真香!秋娘子的手藝不錯嘛!三郎真不嘗嘗?你要是不吃,可就便宜小的了。”

百裏無咎端茶杯的手一頓,偏頭瞧過去,碗中白白糯糯的米,點綴切碎的青綠胡蔥,湯汁中還飄着薄薄數點雞油,看着并不油膩,反而清亮悅目。

百裏無咎早年在軍中歷練,父親不許他開小竈,和兵士們一個鍋裏吃飯。火頭軍是幾個糙漢,沒多少廚藝,能讓人吃飽不餓而已。他們做湯水最是難以下咽,他喝一回吐一回,就是從那時候養成的習慣,不愛喝湯湯水水的東西。

不愛喝,又不是絕對不喝。

盈川見他看着粥遲疑,便知道他是在考慮,麻利地拿來湯匙遞過去,“嘗嘗吧,不好吃就算了。”

百裏無咎這才接了湯匙,靠着碗沿盛了一丁點米和湯。

湯匙送入口中,鹹鮮醇香的滋味先在口中蔓延開,接着是胡蔥的清爽中和了雞湯的厚重,白米細膩柔滑入口回甘。

吃完一匙,忍不住又挖了一匙,贊嘆道:“确實好吃!”

盈川流着口水,眼見一碗粥見了底,故作埋怨道:“方才還說不吃的,轉眼就沒,三郎也不給小的留點?”

百裏無咎拿帕子抹着嘴,心滿意足道:“等下次,你讓秋娘子多給你盛一碗。”

盈川撇嘴道:“人家是給‘官人’享用的,小的怎麽好意思讓人家受累?”

“好了,該去準備一下晚下的行動了。”百裏無咎起身往外走,又回頭過來笑得促狹,“秋娘子的手藝,可以和楊樓的膳夫一較高下,可惜你沒嘗到。”

盈川氣笑了,“三郎,這要是在家裏,咱們夫人又要捶你。”

他們兩個年紀相仿,一起長大,名為主仆,其實私下裏和兄弟差不多少,說話也沒有諸多忌諱。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同出門。

另一邊,秋若華帶着珍兒送完粥,回碧梧院時繞行經過小花園,見裏邊的花草繁茂,角落裏還有桅子、藿香、菖蒲開得正盛,便多走了幾步。

再過幾日便是端午,五毒盛行。在娘家時,住的閑心院中,因為有一叢竹林,蟻蟲更多,需要随身佩戴香囊,才不至于被咬得滿身是包。

以往都是她想着,現在嫁出來,只怕沒人給妹妹做這些東西。

她将這些花草的位置記在心裏。

次日,天不亮秋若華起床,珍兒偷懶,侍候她的是李家送來的丫環琳兒,十三四歲,比珍兒乖巧懂事。

琳兒挎着前一晚準備的藤籃,帶着花剪,陪着她往花園走。

天色還灰蒙蒙的,沒有完全亮起。

琳兒打了個哈欠道:“秋娘子起這樣早,是擇床嗎?”

這倒沒有,她在家時常要趕做針線活,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因為燈油領多了嫡母會扣例錢,她的錢都要省下來給妹妹治病。

這些不能告訴琳兒,她輕輕“嗯”了一聲,認下這個理由。

到了花園裏,天色又亮了一些,秋若華伸手要走藤籃和花剪,讓琳兒在水邊拔菖蒲,她走到牆根兒底下,翦待開的桅子花苞。

低頭剪了兩朵,冷不丁牆上掉下一物,咚地一聲悶響,吓她一跳。

沒容她發出聲音,嘴巴登時被人捂住,驚惶中看到方才掉下來不是物,而是人!

來人一手扣着她的肩膀,一手捂住她的嘴,旋身将她抵在牆上,她所有的驚呼都被迫咽回了肚子裏。

對方個頭比她高大,擋在面前居高臨下瞪着她,秋若華不禁打個寒顫。

來人穿着一身黑衣,蒙住頭和鼻子以下,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秋若華只能辨認出是一個年輕男子。

對方警惕的雙眼中流露驚訝,似乎沒有料到是她?

百裏無咎夜探襄侯府,半夜出去,雞鳴返回,一路還要小心被人發現,耽誤了時辰,到李家後院附近時,天快亮了。

他想着這麽早,院子裏人起不來,打算從花園翻進去抄近道。

上了牆頭,因為天色亮得還不夠清楚,再加上秋若華今早穿了一件青綠色的衣裙,蹲在在花叢中不易辨認。

他往下跳的時候,瞧見底下一頭烏雲似的黑發還吓了一跳,心裏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這裏有人!

等把人抓住,認出是前天才過門的新婦,不由自主一個哆嗦,他這算是唐突了嫂夫人吧?

變故突生,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百裏無咎抓住嫂夫人,匆忙中沒想好如何應對——按理說應該把人打暈,以免暴露。

可對方是嫂夫人,還用柔弱惶恐的眼神望着他,他便下不去手了。

不遠處拔菖蒲的琳兒,沒發現這邊的異常,抓着一把菖蒲朝這邊走,“秋娘子,你看我已……”

百裏無咎聽聲辨位,一手捂住秋若華的嘴,另一只松開對她的禁锢,毫不猶豫地從腰間佩囊裏,摸出一塊飛蝗石,揚手擲出!石頭“撲”地一聲打中琳兒!

秋若華聽見琳兒應聲倒地,都沒能哼一聲,也不知還有沒有得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她手指動了動,察覺花剪還在掌中握着。

六寸餘長的支軸剪,兩股帶尖,她牢牢抓在掌心,趁着對方沒有防備,猛地揚手,朝他紮過去!

離得這樣近,秋若華覺得他一定躲不開!只要他吃痛放手,自己就能脫困了。

可惜花剪紮出去,根本沒有沾到他的衣角,他身子避開正面,自己的右腕突然吃痛,被他左手牢牢捍住,動彈不得。

百裏無咎低頭看着貼在自己腰側的剪子尖,嘴角一抽,自己要是沒有提前察覺,她眼睛瞧了下右臂,這一下真要給自己開腸破肚了!

百裏無咎輕笑一聲,眸色微涼,在她耳邊低語道:“大娘子下手真狠啊!”

秋若華想叫他放手,可是聲音全被捂在嘴裏,只能發出不明所以的嗚咽聲。

她的腕子還在他手裏攥着,她的掙紮換來他更緊的束縛,被攥得生疼。

百裏無咎僅憑掌心的觸感也能知道,她的手腕纖細到他稍一用力就能捏斷,小小的人兒明明怕得發抖,偏偏出手時卻毫不手軟。

她看他的眼神充滿畏懼,可是還有幾分憤怒支撐着她不肯屈服,妄圖脫困。

百裏無咎忽然就想撚滅她這點不肯屈服的念頭,手指在她腕上摸索着,拇指在內關穴處停住,稍一用力,她就疼得手一哆嗦,剪子脫手落地,插入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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