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城

回城

李家的馬車來得非常快,盈川駕馬,把坐在車裏的李員外颠得胃裏直翻騰,險些吐了。

除了盈川和李員外,跟來的還有趙嬷嬷和劉嬷嬷。兩位嬷嬷一見到她,就問東問西,打聽起來沒完。

來“趙家”借住時,百裏無咎的說辭是,遇到的綁匪認錯了人,把他們當仇家抓了去,後來發現不是,打算扔進湖裏滅口。

秋若華一直沒顧得上問他東宮的事,這時也不便多言,免得惹出麻煩,依舊照他的說辭來搪塞。

趙嬷嬷告訴她,這兩日除了李家找人,秋長榮把能派的人馬,也派出來了。

“李恒”攜妻歸家,途中驚了馬,派出去的人手,在城北三十裏地之外發現損壞的馬車,小夫妻兩個不見蹤影。

拉車的馬明顯是被砍死的,消息傳回去,紛紛猜測兩個人是遇到了歹人,秋長榮下令以失蹤之處散開,挨個村落查找。

衙門裏的人加上李家下人的雖然湊一起不少,但是馬匹坐騎有限,都是用馬車拉到附近放下來,兩條腿跑着去尋人。

大海撈針般,打探起來費了些時日,直到李家收到消息,說他們兩個被村民救了,現在落難在城西二十裏之外的白水村。

所有人都在城北找,沒提防人去了城西。

李家立刻套了馬車,李員外親自來接。

李員外等人沒有懷疑,對趙七郎夫婦千恩萬謝,臨走還留了一包銀子做為酬謝。

送走了人,趙七郎和徐瑛都松了一口氣。

“瑛娘,你有沒有發現少将軍不對勁?”趙七郎道,“以往,咱們兩個做事,總能得到少将軍一兩句誇贊,怎麽這回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我都要懷疑,咱們兩個變笨了。”

“那是你,可別帶上我。”徐瑛哼了一聲,“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幸虧少将軍提拔你,把你調進東宮左衛率,要不然你還在南薰門上守城門呢!”

趙七郎臉面上有些挂不住,“你說話就說話,又損我做什麽?”

徐瑛眼風往院子裏的正屋掃了一眼,小聲道:“咱們兩個回來之後,他們三個都怪怪的,尤其是小縣主,眼睛哭得紅紅的,躲在房裏一直沒出來——這回八成真的要出問題了!”

趙七郎還是不太懂,“能出什麽問題?縣主一直這樣,只要少将軍身邊有別的小娘子,她就要鬧。不過這一次,确實過份了,秋娘子是李侍讀家的娘子,少将軍還要用她遮掩身份,不好被拆穿了……”

徐瑛橫了他一眼,“你還真是不開竅!以往縣主鬧,都是別人吃虧,幾時見過她吃虧?”

趙七郎琢磨了一番,醒過味兒來,驚慌道:“這種事不能亂說!少将軍他不是那樣的人,關系到秋娘子的聲譽……”

“這不是你挑頭問起來的麽?”徐瑛瞪他一眼,“榆木疙瘩!升官不知道怎麽升的,得罪上憲也不知道怎麽得罪的。”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擡腳進了院子。

*

回城的路上,李員外和他們一起坐在馬車裏,李員外因為來的路上被颠得難受,虛弱地靠在車圍子上。

百裏無咎和秋若華對坐。秋若華扭頭看向車外,百裏無咎此時也不方便和她搭話,故此馬車內一路安靜。

不到半個時辰入城,馬車行至李家門前。

家仆放了凳子請他們下車。

百裏無咎當先跳下車,回身接扶着李員外下車,擡手又示意秋若華。

秋若華垂着眼睛,自己踩着凳子下車,根本不看他。

百裏無咎知道她心裏有氣,未再多言。

除了鄒氏在門上等着,秋長榮也在。

秋若華先拜見鄒氏,再拜見秋長榮,秋長榮點點頭:“回來了,可曾受傷?”

“不曾。”

秋若華搖搖頭,仰起臉,想和父親多說兩句話,可秋長榮只說了一句,“進去休息吧”,就轉身去看百裏無咎。

“賢婿受驚了,可知道是何人所為?盡管說出來,老夫定會為你讨回公道!”秋長榮拉着他的手臂打量,“受傷了?”

他們都圍着百裏無咎,看來顧不上她了。

秋若華回到碧梧院,丫環們已經燒了熱水,沐浴後,借口疲累上床躺着,免得趙嬷嬷或者珍兒再諸多打探,她沒有心思應付。

迷迷糊糊察覺有人撩起帳簾坐進來,秋若華翻身睜眼,看見是趙嬷嬷。

“醒了?可有哪裏不适?”

“沒有。”秋若華打了個呵欠,不想起。

趙嬷嬷沒有催她,只在床邊坐着,打量她,“娘子和官人落難,可有什麽事情?”

“事情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左右就是這麽簡單,沒有再多的了。”

趙嬷嬷探詢道:“我去接娘子時,娘子眼睛紅紅的,明顯剛哭完,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秋若華只好扯謊,“想起經歷的事,有些後怕。嬷嬷別問了,再問,我又要怕了。”她轉身向裏,緊緊地閉住眼睛。

趙嬷嬷坐了一會兒,猶豫着又問:“娘子這兩、三日都是和官人一起,晚上也是睡在一起的吧?”

秋若華倏然睜開眼睛,忍不住責怪道:“嬷嬷在說什麽?我們兩個是落了難,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

趙嬷嬷臉上讪讪地,推脫道:“老奴自然明白,其實是鄒大娘子身邊的人讓問的。”

婆母?

秋若華難以置信,撐着坐起來,“嬷嬷這話是什麽意思?”

“娘子方才睡着,鄒大娘子身邊的李嬷嬷來過,拉着老奴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話裏話外的意思,老奴也聽明白了。”趙嬷嬷見她衣襟散了,擡手替她整理,也借機遮掩尴尬,“無非是擔心娘子和官人流落在外,稀裏糊塗圓了房,有了子嗣也不留意。”

推脫完,又擡眼定定地瞧着她,似乎能從她臉上看出實情來,“老奴既跟着你,自然一心盼着你好!雖然也覺得李嬷嬷問得有些荒唐,可老奴确實也擔心,你們小夫妻一張床上睡着,把持不住在所難免,娘子不用害臊,盡管跟老奴實說,老奴必定會為娘子周全的。”

秋若華想想這兩日發生的事,被她氣笑了,“嬷嬷既知荒唐,就不該來問。我們兩個歷經生死,逃命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有心思做這些?在趙家的時候,我們兩個沒有獨處一室,嬷嬷盡管去回她們,請她們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聽出她有氣,趙嬷嬷有些不痛快,“娘子好好說便是,怎麽還惱了?想來也是鄒大娘子急着抱孫子,才讓李嬷嬷過來多句嘴。娘子都嫁進來了,不能再像當姑娘似的臉皮薄,問一句就惱,老奴是陪嫁過來的不打緊,換作是李嬷嬷自己來問,娘子還要跟人家甩臉色麽……”

趙嬷嬷絮絮叨叨地起身,打起簾子,外邊的天光透過窗戶的門照進來,昏羅帳內陡然變亮。

“娘子睡的時間不短,再過一會兒該用暮食了,起來梳洗吧。”

暑熱時節,天黑的晚,太陽沒落下去,一切都被照得亮亮堂堂。

秋若華洗漱後,在明間裏坐下,琳兒很有眼色地給她斟了一杯茶來,“秋娘子喝茶。”

秋若華應了一聲,伸手去接,珍兒挽着一只藍布包袱跨進門檻,“大娘子。”

珍兒的看着琳兒不說話,明顯是有要避着她的話。

秋若華接過茶盞,“你先下去吧。”

琳兒告退,珍兒将包袱放在桌上打開,裏邊包的是一件桃夭色衣服。

珍兒舉在手中給她看,“大娘子,這是蘭娘子新做的襦裙,打算端午看龍舟時穿,叫人捎來,請大娘子給繡幾朵蜀葵在上邊。”

秋若華端茶盞的手微微用力,捏得骨節發白,“家裏不是有丫環麽?即便丫環不頂用,外邊也有繡娘,拐彎磨腳捎進這裏來,不怕被人發現?”

“不會被發現的,門上的小厮都打點好了。”珍兒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說道,“蘭娘子愛用你繡的花樣,換了旁人她不習慣。大娘子你緊緊手,這兩天繡出來,不好耽誤蘭娘子穿。”

秋若華擱下茶盞,不去看那條裙子,“我這兩日不舒服,只怕捏不住繡針,萬一繡壞就毀掉這條裙子了,你還是捎出去,請蘭娘子找個好的繡娘吧。”

“那怎麽行呢?”珍兒不自覺提高了聲音變得尖細,“蘭娘子指名要你繡,讓奴婢怎麽回?”

“就實話實說。”秋若華胳膊撐在桌上,揉着額角露出懶怠地神色,“我這兩日過得不好,蘭娘子必然知道,她能體諒。”

珍兒噘着嘴,極不滿意,“可送東西的人說了,蘭娘子再三叮囑,務必這兩天繡出來,讓奴婢催着點!辦不好差事,蘭娘子怪罪下來,奴婢可吃罪不起。”

秋若華呼出胸膛裏悶着的一口濁氣,沉下聲音反問:“珍兒,你現在是誰的丫環?你明知道我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到現在想起來手都是抖的,如何拿得起針,繡得了花樣?你只顧着答應差事,就不為我想想?”

“你現在已經回來了,平平安安的,還有什麽好怕的?”珍兒反駁道,“又沒讓你現在立刻繡出來,離端午節正日子還有四日呢,明日、後日繡好捎回去不就成了?奴婢眼下在你跟前聽差不假,可奴婢的身契在王大娘子手裏呢!”

她這是要造反啊!

秋若華氣得臉色漲紅,指着她正要開口,門外院子裏有人朗聲駁斥道:“你的身契在王大娘子手裏,就能到跑到秋娘子這裏大呼小叫、欺壓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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