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聆密

聆密

秋若華提心吊膽地盯住門上的影子,幸而那人并未闖入,發現門被從裏邊闩住,影子便消失在門邊了。

這是什麽意思?是要确認房裏有人麽?

秋若華剛松了一口氣,又揪起心來,目光落到後檻窗上!

她放下花瓶,過去先凝神聽了聽,确認沒有異常,才打開一道縫隙。

窗外是片小花園,種着花木,半人多高。這一排房子很長,想來那人繞過來,也要費些時間。

左右看看确認無人,秋花華小心地翻窗而出。

臨走之前,她把窗戶的內闩拉出一截,兩只手拉着兩扇檻窗對齊整慢慢拉上,內闩緩緩入扣,待完全阖上之後,從外邊便推不開了。

秋若華做完這一切,快步跑到一叢花木後邊躲起來。

果不然其!她剛躲好,就看到有個小道士快步走來,尋到她方才離開的窗戶附近,放輕了腳步慢慢湊過去,伸手推了推,沒能推動,又想趴在窗戶上聽動靜。

折騰了一會兒,小道士左右看看,又原路回去了。

看來,小道士确實是在印證房內是否有人,門窗都闩上了,暫時把他蒙蔽住——天師觀确實危險!

秋若華早就吓出一身汗,內衫黏膩地粘在肌膚上,很不舒服。外裙也因為趴在地上,沾了灰塵。

等小道士跑得見不到人影,她才爬起來,往相反的方向跑。她對天師觀不熟,進來的時候一直閉着眼睛,完全是被徐瑛扶進來的,根本不認得路。

“這個瑛娘,到底跑哪裏去了?”秋若華找了一段,還要避着巡視的小道士,不禁埋怨徐瑛丢下她一個人。

天師觀七進院落,殿宇和房間衆多,還有山亭樓閣,她也不知道繞到何處,從一片紫薇花叢裏穿過去,面前是一排房子的後窗。

秋若華看看左右無人,蹑足潛蹤走過去,想貼着房子的山牆根兒穿過去。

正走着,也不知哪個房間裏忽然傳來女子的笑聲,銀鈴般響亮,秋若華吓得雙腿一軟,蹲在了地下。

有個男子氣喘籲籲地埋怨道:“娘子如此勾人,為夫早晚死在你的肚皮上。”

女子又笑了一聲,聲音婉媚,“六郎怎麽不怪自己體力不濟?才兩回就不成了。”

秋若華腦袋裏嗡了一聲!比知道有人亵渎聖地,在道觀裏偷情,更讓她吃驚的是,這個聲音好生耳熟……

“狐媚胚子!”男子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接着是一聲脆響,啪!像是手掌打在皮肉上。

女子嬌滴滴地報怨,“呀,你打疼人家了!方才就被你按着打了好幾次巴掌,現在又打?”

男子吃吃地笑,“我給娘子揉揉……”聲音低下去,兩個人又是一陣笑鬧。

秋若華已經聽出聲音是從哪扇窗戶裏傳出來的,時下裏正在暑熱,又在花叢旁邊,這對男女鬼混時并未将窗戶完全關上,留了好大一個縫隙。

秋若華忍着惡心,蹲在地上,慢慢挪往前挪。她倒不是想去偷聽,而是要去山牆旁邊的小道,就要從開着的窗戶底下過去,她怕被他們發現。

挪騰到窗戶底下,秋若華小心的放輕呼氣聲。

房內的女子忽然幽怨地說道:“這便要攆我走了麽?咱們好不容易見一回,下次見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等初五,你來龍船上看賽龍舟,咱們就見着了。”男子帶着笑意哄她,“今日實在是有事,你那便宜妹夫還在前邊呢,我得打起精神,提防他給我生事。你那庶妹,也在靜室休息,她身邊帶着的女使,正在觀裏查我呢!”

秋若華立刻明白,他們說的是她和“李恒”,因為她已經聽出來,房間內的女子是她的長姐秋若蘭,男子被稱作六郎,一時之間猜不到是誰。

秋若蘭驚訝不已,“他們也來了?可別真讓他們查到什麽。”

“來了快兩個時辰了。”被稱作六郎的男子洋洋得意,“小爺早有準備,她能查到的,都是我想讓她查的。只要他們晚上敢來,定教他們有來無回!娘子,過來幫我系一下這條帶子。”

“他到底怎麽一回事,你弄清楚了麽?前兩日回門,他在酒宴上出了好大的風頭,人人都誇他青年才俊!我父親素來不怎麽笑,提到他都笑得合不攏嘴,母親更是酸得不行,時不時的拿話擠兌我,煩都煩死了。”

“管他怎麽回事,反正他此來襄州,目的不純,絕不僅僅是成婚。”男子嘆了口氣,“父親老了,做事畏首畏尾,試探來試探去,一點也不爽利!老皇帝怕是熬不過今年,這天下早晚是我表兄的,還有什麽可顧忌的?要換成我來主事,直接讓人把他們都毒死,免得費心勞神。”

“休要胡說!”秋若蘭吓得聲音低下去,“不命了?這種話也敢說?他可是太子的人,萬一你表兄沒能當上皇帝……”

“沒有萬一!太子的人怎麽了?便是太子爺,小爺我照樣敢讓人拿藥去給他吃。”男子倨傲道,“只是辦事的人不利,沒有毒死他,自己也沒回去複命,我總懷疑她已經把毒投出去了,只是不知道給哪個倒黴催的吃了,太子府沒有聲張而已。”

這下,秋若華知道這個被稱為六郎的男人是誰了——襄侯的六子韓勇。

秋若華震驚地捂緊嘴巴,唯恐發出一丁點聲音——夫君他們猜的不錯,果真是襄侯府的人給小郡公投的毒!

回門那日被綁架,就是與太子府有關!當時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太子府發生了什麽,眼下事情都對上了——韓勇派人毒害太子,誤傷了廣平郡公。

天爺!這可是滅族的大罪!

若是牽連上她的長姐,是不是連她也要受誅連?

秋若華更不敢出聲,手腳并用,挪到山牆根兒底下,左右看看無人,小心地貼着牆根兒,豎起耳朵,還能聽清秋若蘭和韓勇的對話。

“啊?你、你……你竟敢謀害太子?”秋若蘭也是大吃一驚,吓得聲音發顫,“你瘋了?那可是太子!查到你身上,你父親也保不住你!你們襄侯府也要跟着遭殃的。”

“放心吧!太子被廢是早晚的事兒,他折騰不出什麽風浪。”韓勇毫無畏懼之意,反而更加得意,“我姑母可是官家最寵的妃子!我二哥寄來的家書中提到,我表兄剛剛又封了大名節度使——還是帶兵的節度使!并非有名無實的虛職。外邊早就在傳,儲君之位早晚易主。”

韓勇越說越激動,聲音不自覺也高起來,“我的三位兄長都在東京鼎力相助,還有兩位兄長雖不在東京,也各自都能盡力。獨有我在父親眼皮子,處處被掣肘,總要設法向表兄投誠,為他做點什麽。你說我要是把太子給解決了,是不是給他省了大力氣,也算‘從龍有功’?”

秋若華擦着腦門上的汗,心道:可真是個蠢貨,官家還在龍椅上坐着呢,太子若真被毒死,豈有不查的道理?你表兄除非不計弑兄的名聲又肯忤逆君父,否則定要拿你問罪,既向天下人交待,又給自己博個好名聲。

果不其然,秋若蘭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出聲提醒。韓勇冷笑了一聲,“娘子小瞧我了,我是那麽沒腦子的?我找的人和太子府有殺父之仇,太子包庇洗馬妻弟打死人命,真查起來,那人也會一口咬死是替父報仇。毒已經投出去了,你當太子府為何一直沒有動靜?翻出來他也沒臉!”

房內沉默了兩息,秋若蘭的聲音透着雀躍,“你表兄若是成了儲君,襄侯府有從龍之功,将來必會重賞吧?”

“那是自然。到時,我是怎麽也封個侯爵,娘子便是我的侯爵夫人,再請表兄給你封個诰命,鳳冠霞帔迎你進府,你秋家也跟着顯耀門楣。”韓勇哼了一聲,“你父親對着一介小吏尚且阿谀逢迎,見了我這侯爵女婿,怕是腰都直不起來了吧?”

“少得意!那可是我父親,你怎可如此編排他?”秋若蘭不高興地打了他一下。

“娘子莫惱。”韓勇嬉皮笑臉地哄了兩句。

秋若蘭擔心地提醒道:“你方才說李恒他們來查你?這人怕是個禍害——昨日他把我母親送給二丫頭的陪嫁打得血葫蘆似地,還讓人給遣送回來,我母親明裏給他賠罪,背地裏氣得要死!你一定要想辦法替我除了他,替我母親出這口氣!”

“娘子放心,只要他今晚敢來,我一定親手替你宰了他!将他的腦袋砍下來,給你蹴鞠用?”

秋若蘭呸了一聲,“血淋淋的,才不要呢!他只是一介書生,來的時候必定會帶幫手,你們可不要大意,想抓他不成,反倒被他拿了什麽把柄。”

“不怕,這裏有不少我家豢養的殺手,管保他們有來無回!至于說拿我們的把柄,更不可能了,重要的都不在這裏,他們查不到什麽的。即便查到,也是小爺想讓他們查到的!”

韓勇說得極為自負,不僅秋若蘭好奇啊,秋若華在窗外也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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