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簪子

簪子

回秋家的路上,秋若華打量接她的嬷嬷,“嬷嬷看着臉生,是新入府的?”

嬷嬷含笑道:“不怪大娘不認識奴婢,奴婢是從莊子上才調回來的,娘家姓胡,來府裏不足十日,王大娘子指派給蘭娘子院子裏聽差。”

“是長姐院子裏的嬷嬷?”秋若華疑惑地問了一句。

“正是。”胡嬷嬷臉上又露出急切,“四娘子忽然暈了過去,大家都手忙腳亂的,因為奴婢常年在莊子上幹活,手腳比其她嬷嬷快些,王大娘子就臨時指了奴婢來。大娘你不用太擔心,已經請了大夫過去,四娘不會有事的。”

胡嬷嬷自報了身份,又提到四娘若雪,秋若華暫時打消了疑慮,又開始擔心妹妹,“四娘子好好的,如何就暈了?暈了多久?”

嬷嬷急急火火地說道:“奴婢也不知究竟為何暈的,是四娘院子裏的青兒姑娘嚷起來,大家才發現的。王大娘子打發奴婢來,奴婢便緊趕慢趕地往這邊走——大娘還是自己回去看吧!”

看來從她這裏問不出什麽,秋若華懸着一顆心,只恨馬車太慢,平日裏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此刻卻遲遲到不了。

好不容易趕到秋家,秋若華彎腰下車發現四周靜得很,遲疑地擡起頭,認出是家裏的後門,“為何是後門?”

胡嬷嬷道:“王大娘子說,四娘子身子弱狀況不穩,未定親的姑娘家,此事不宜聲張。大娘先別問了,進去看看吧!”

秋若華顧不上和她多說,急着去看若雪。踏上臺階,門內守着的婆子打開門,“大娘回來了?快進來吧,都等着你呢!”

秋若華拎着裙子跨進去,冷不防門後又跳出兩個粗使婆子,擰胳膊捂嘴巴,接她按在地上綁了。

緊随其後的琳兒也被一并綁住,拿布團塞住嘴巴。

“二丫頭,你來了?”

倉惶中,秋若華擡起頭,看到長姐秋若蘭出現在人群後邊,臉上挂着倨傲又陰冷的笑。

秋若華掙不脫,努力仰着脖子,質問道:“你要幹什麽?若雪呢?”

“若雪沒事,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秋若蘭笑意更盛,“把她的嘴堵上,免得亂喊亂叫,引人注目!”

秋若蘭吩咐完,又喚自己的大丫環珠兒,“去看看六郎的車來了麽?”

秋若華心頭一震,韓六郎?難道自己偷聽的事,被他們發現了?原來他們是用四娘把她诓來,要對她下手了。

秋若華拼命掙紮,無奈反抗不過一群幹慣了重活、粗活的嬷嬷們,被按住綁得結結實實。

不多時,珠兒跑進來,“蘭娘子,車來了。”

秋若蘭嗯了一聲,吩咐道:“把她們拎過去。”

粗使婆子把秋若華和琳兒拎起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麻布口袋罩住,還紮了口。

秋若華感覺自己像獵物,被塞進袋子裏扛出去,重重丢在車上,摔得腦袋裏一陣懵,馬車吱扭扭響着,不知去向何處。

*

秋若華離開李家不多時,襄侯府差人給李家送來一份請貼——明日辰時襄侯會在漢水上設下畫舫,邀李侍讀攜家眷登舫觀龍舟賽。

李員外不敢做主,讓人請百裏無咎到廳中商議。

百裏無咎看完請柬,問道:“侯爺是單給李某送來請柬,還是城中達官貴人都有?”

仆役呵着腰回道:“小的只負責給李官人送請柬,別的不知。”

百裏無咎略一思索,回複對方道:“請代為回複侯爺,明日辰時,李某準時赴約!”

等襄侯府的仆役離開,李員外擔心地說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咱們真的要去麽?”

“趙七郎還沒有回來,我們還是要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百裏無咎望着門外被照得發白的天色,眉心也多了兩分憂色,“明日我自己去,你們都留在府中等消息吧。”

“這樣能行麽?”李員外還是不安,“上邊說讓你攜家眷,你獨自赴約,侯爺挑你的理怎麽辦?”

百裏無咎不在意地笑笑,“他要挑理,有的是法子,不差這一樁。再則,若真是鴻門宴,我自己來去自如,脫身方便,帶了家眷才真正要被他們拿捏了。”

李員外只好點點頭,“到時三郎多加小心吧!”

轉過天來,百裏無咎用罷朝食,帶着盈川去赴襄侯之約。臨行前,往碧梧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兩日裏未見,也不知秋娘子的身子怎麽樣了。

他不願給她惹麻煩,忍着沒有向李員外或者鄒氏詢問。

他和盈川出門,不帶女眷,為了方便兩個人騎馬。

走出去沒多遠,道旁坐着的一個小乞丐跑上來攔馬,“上邊坐的可是李大官人?小的有東西要給您!”

百裏無咎勒住缰繩,打量着對方,滿頭油污以及長指甲裏的泥土都昭示他是個真乞丐,不是匆忙裝扮的。

“什麽東西?”

小乞丐揚了揚手裏的一只小木匣,滿臉堆笑,“那人給小的東西時說了,只要能交給您,您定會賞小的一錠大元寶!”

百裏無咎和盈川對視一眼,盈川問道:“什麽人?他在哪裏?”

小乞丐道:“走了快一刻鐘了,他穿得華貴,小的也不認識。”晃了晃手中木匣,發出數聲沉悶的響動,“到底要不要啊?那人可說了,你要是不要,指定後悔一輩子!”

百裏無咎冷嗤一聲,“少在這裏故弄玄虛,你先打開讓我看看,它值不值一錠大元寶!”

小乞丐立刻藏回身後,“不成!萬一你看完又不要了呢?”

盈川沒耐心和他夾纏,“你盡管打開!我們官人不至于賴你銀子。”說着,從荷包裏摸出一塊銀兩,足有十兩。

小乞丐兩眼放光地盯着銀子,“說話要算話啊!”他試了兩下,上邊有小銅鎖,并沒有鎖實,拽了一下就開了。

小乞丐掀開盒蓋,從裏邊捏出一根普通的銀簪子,似乎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這根簪子值一錠元寶?”盈川嘲笑道,“想銀子想瘋了吧?”

百裏無咎凝神看了兩眼,翻身下馬,從小乞丐手裏搶走簪子細看。

小乞丐跳起來要奪,“你這人怎麽這樣?還沒給銀子呢,硬搶啊?快還我,不然我可喊打劫了……”

百裏無咎拂袖振開小乞丐,“盈川,給他銀子!”說着翻身上馬,勒缰控馬折回李家。

他跑進李家時,李員外和鄒氏還在廳中說話,見他風風火火進來,都吓了一跳。

“怎麽回來了?莫不是落了什麽東西?”

百裏無咎把銀簪子舉在半空裏,給鄒氏看,“大娘子認一認,這是秋娘子的東西吧?”

鄒氏皺着眉頭盯着簪子,“老身不認得,這是哪裏來的?”

“這是秋娘子前日在發髻上簪過的!”百裏無咎擡腳往碧梧院走,“我去見一下秋娘子!”

鄒氏反應過來,一拍大腿,快步在後邊追,“回來!你別去了,秋娘子不在家裏,她回娘家了!”

百裏無咎腳下一個趔趄,驚訝地轉回身,“秋娘子不在家裏?她何時回的娘家?”

“昨日午後就去了。”鄒氏不高興地念叨,“一夜未歸,也不知道遣人來回句話,出嫁的婦人,還這般任性,實在是有失教養……”

“昨日午後?可曾去找過?為何沒有人知會我一聲?”百裏無咎驚怒交加,質問道。

對于他的态度,鄒氏臉色不虞,提高聲音道:“她是回娘家,又不是去了別人家,有什麽好找的?三郎是外男,我李家的兒媳去哪裏,還要知會你麽?”

李員外氣得扯了一把鄒氏,将她拉到身後,“三郎,到底怎麽了?簪子有什麽問題麽?”

百裏無咎臉色陰沉道:“秋娘子可能出事了!”

“不會吧?”李員外半信半疑,“她可是秋縣令的女兒,回趟娘家……”他忽然想到襄侯,立刻閉住嘴。

百裏無咎也想到了這一點,擡眼看到盈川拿着木盒跑進來,雙手呈上,“三郎!盒裏還有張紙條。”

百裏無咎趕緊接過來,打開看到上邊有一行小字:欲見佳人,文昌門外,盼君單獨一唔!

百裏無咎更加确信,秋若華被人綁走了,能做這件事的,不要說襄陽縣,整個襄州,也只有襄侯韓氏一家!

百裏無咎将紙條折好,塞進荷包裏,扭臉對李員外道:“勞駕員外爺親自去趟秋家,向秋家要人,他們交不出來,也要問清昨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盈川,你去聯系襄侯府的眼線,看看他們有沒有線索,這張紙條上的消息未必可信,沿途我會給你留下記號!”

盈川應了一聲,“你自己去赴約,萬一有危險怎麽辦?”

“紙條上讓我單獨赴約,我只能照辦,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應付。咱們分頭行動,回頭再聯絡吧!”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鄒氏忽然醒過神來,“秋氏又被綁架了?她這可是丢了一夜,會不會已經被人……”

百裏無咎狠狠瞪了她一眼,鄒氏吓得把後邊的話咽了回去。

“此次能拿到解藥,秋娘子功不可沒,慢說李侍讀要感激她,便是殿下也要謝她一句!”百裏無咎冷聲說道,“鄒大娘子最好求祖宗保佑她平安無事,否則,不論是殿下還是李侍讀,都要責問鄒大娘子一個看顧不利的罪名!”

百裏無咎說完,大步離開秋家。

鄒氏吓得張口結舌,怎麽秋氏還成功臣了?

李員揪着她的衣領,咬牙切齒質問道:“你是怎麽回事?秋氏昨夜未歸,未何不早說?”

鄒氏急得腦門上冒汗,“昨日午後,秋家套了車來接她,說她們家四娘不成了,讓她姐妹見最後一面,我總不能攔着不讓去吧?我也不知道她會夜不歸宿,她被人綁走了,我也沒有先見之明,總不能怪在我頭上吧!”

李員外氣得發狠,把鄒氏推得摔坐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數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事情眼見着要圓滿了,你這一下又把百裏三郎得罪了,他若是去殿下那裏告你一頓黑狀,我看你怎麽善了!”

李員外氣哼哼地往外走,揚聲喊着:“來人!快備車,去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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