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擒逆

擒逆

柳溪亭讀罷聖旨,低頭瞧着襄侯,“韓知清,接旨吧!”

襄侯被褫奪了侯爵名號,不再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侯爺,而是逆犯韓知清。

韓知清哼了一聲,起身昂首,“這旨是官家的旨,還是太子殿下的旨啊?”

柳溪亭對他露出嘲諷地笑,“這是朝廷的旨!”

“朝廷?”韓知清冷笑,“現在的朝廷已經被太子一手遮天了吧?他想殺誰就殺誰,想要拿誰就拿誰?”

柳溪亭倨傲地揚起下巴,“瞧您這話說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難道勾結九殿下謀逆的不是您嗎?聽人勸吃飽飯,您一把老骨頭也蹦跶不了幾天,就不要帶累兒孫跟着挫骨揚灰了!乖乖束手就擒,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帶來的皇城卒已經登上畫舫二層,随着他擺手示意,欲要上前押解。

韓勇雖然中箭負傷,依然勇猛地揮舞佩刀,護在韓知清身前,厲聲喝斥,“誰敢過來?”他扭頭對父親道,“爹爹,您看到了,現在是不是反也不成了!”

韓知清一振衣袖,倒背雙手,昂然而立,“六郎,替為父砍下這幾個狂妄之徒的腦袋,祭旗!”

“給我殺!”韓勇振臂高呼,帶着韓家豢養的死士和護衛,拼命反抗。

柳溪亭也不跟他們客氣,揚聲道:“膽敢反抗者,立斬!”說着,拔出所佩橫刀砍翻兩個韓家的死士,沖到百裏無咎身邊,二人貼背而立。

“怎麽樣?還撐得住麽?”

百裏無咎也刺中一名死士,側首笑道:“這幾個毛賊,還不夠瞧的!”

“老賊要跑,咱們追!”柳溪亭揮刀朝飛廬一指。

韓知清被豢養的死士護着由飛廬離開,畫舫底下已經備了小船接應。

百裏無咎吩咐盈川道:“守好她們!”

盈川回意應了一聲,百裏無咎和柳溪亭并肩殺出重圍,朝韓知清沖過去,擒賊擒王,今日之亂皆因此人而起!

韓勇擋過來,攔下他們兩個。

百裏無咎舉劍迎過去,側首對柳溪亭道:“這個交給我,你去捉拿老賊!”

“瞧好吧!”柳溪亭腳步不停,從畫舫舷板上跳出去,落到了一層的艙板上,幾個箭步沖到韓知清的小船邊,死士們立刻擋上來拼命。

秋若華扶着韓菁躲在左衛率後邊,眼前人影晃動,刀劍交接的聲音叮當不斷。

韓菁緩了兩口氣,滿是血污的手從地上屍體那裏撿到兩把刀劍,分給秋若華一把,“拿着!”關鍵時候能護身。

秋若華抖着手牢牢握住劍柄,艙板上的人越躺越多,有左衛率和皇城卒,更多的是韓家的死士,甚至還有赴宴的權貴。

他們想要趁亂逃跑,混戰中被人砍殺。不知誰放了火,底下的畫船已經燃了大片,火勢蔓延到畫舫上,到處是哭叫聲,恍若人間煉獄。

盈川看死士們死傷差不多,扭頭對她道:“秋娘子,你們快随我下船!”

秋若華和韓菁互相扶持着,跟在盈川和暗衛身後,往樓梯口走。

“華兒,等等為父!”秋長榮忽然從角落裏鑽出來,拉住了秋若華的衣擺。

秋若華看着他,百感交集,畢竟是生父,她什麽也沒說,低頭看着腳下的樓梯。

秋長榮吓得手腳直抖,下樓梯時腳步不穩,忽然滑倒,眼見要摔下去,他手裏還死死抓着秋若華的衣擺。

秋若華被他帶得驚呼一聲,朝樓梯下邊撲去。

走在她前邊的盈川聞聲回頭,手中長劍一晃,刺啦一聲削斷她被抓着的衣擺,肩背往上一迎擋住她。

兔起鹘落之間,秋長榮手中抓着的衣擺斷裂,原本踩空的腳步摔出去更快,咕嚕嚕一直從樓梯上滾下去,砰地一聲腦袋撞到了底下的門檻上,趴在地上沒再動彈。

“爹爹……”秋若華扶着欄杆走下去,秋長榮才暈暈乎乎地捂着腦袋爬起來,直嚷頭疼。

盈川對于他背棄女兒的行徑不恥,方才沒有接他,令他摔下樓梯也毫不覺得愧疚,“快走吧?再不走,後邊的逆賊就追上來了。”

“走、走……”秋長榮聽見他催,更怕被死士追上,顧不得頭疼,搶先邁步出去。

秋若華随着盈川往外走,到了船板上,發現畫舫不知何時已經駛向漢水江心,離岸有段距離。

有跳板搭在另一條船上,将大家接到岸上去,大家魚貫而行。

跳板窄細,秋長榮頭暈眼花,走得匆忙,不知被誰擠了一下,失足落入漢水,撲騰起好大的水花。

盈川譏笑道:“秋縣令怎麽連番失利,想來是平時積得功德太少了。”

秋長榮在水中起起伏伏地掙紮,口中一直叫着,“華兒救命……”

秋若華明白他們都瞧不起父親方才的所作所為,自己心裏對他也有怨,只是孝字當頭壓着,不好罔顧人倫将來惹人非議,“盈川,請你設法救一救他吧?”

盈川道:“秋娘子先上船,我讓人找根繩子給秋縣令丢下去。”

秋若華和韓菁登上小船,回頭看到盈川真的丢了根繩子在水裏,讓秋長榮抓住,拖着他往岸邊劃。及至登岸才将人拉上來,秋長榮臉色慘白,躺在地上出氣多入氣少,不死也丢了半條命。

其他權貴和家眷也上了岸,各自逃命,誰也顧不上誰了。

盈川帶着秋若華他們去找馬車時,徐瑛策馬而來,彼此會合,簡單說明情況。

因牽挂着百裏無咎和柳溪亭,盈川道:“瑛姐,秋娘子和韓九娘勞駕你送回李家,我去接應三郎他們。”

徐瑛點點頭,“你去吧,這裏交給我。”

秋若華正要叮囑他關于秋長榮的事,盈川主動說道:“秋縣令我會找人送回去,秋娘子不必挂心。”

“多謝。”秋若華轉臉望向茫茫流水。

因為多艘畫船失火,漢水上煙霧甚是濃烈,他們的船只離得遠,遙遙望去看不清楚,似乎還有官船參與其中。

秋若華擔心道:“他們都會平安的,是不是?”

盈川說道:“秋娘子不必擔心,皇城司的爪牙遍布天下,柳指揮又是奉旨而來,必然不會讓自己吃虧。小的瞧着襄州駐軍的官船似乎到了,襄州駐軍的副将徐将軍,和百裏将軍是故交,又有柳指揮帶來的聖旨,不會有事的。”

秋若華點點頭,仍是不放心,囑托道:“你快去接應他們,我這裏你不必挂念。”

盈川把帶來的三名影衛留給徐瑛,自己轉身走了。

此處亂得很,徐瑛不敢耽擱,讓人弄來一輛馬車,請秋若華和韓菁上去,自己貼身随侍在車內,先行折返回城。

這一路上,不少逃難的官眷和百姓,形容狼狽哭聲不斷。城門上早就戒嚴只出不進,大家圍在城門前哀聲呼求開門。

最終是徐瑛躍上城牆,亮明身份刀頂在守城卒的脖子上,才逼他們給開了門,驗明身份放進城去。

路上,秋若華替她擔心,“你逼迫守城卒開門,過後會不會受到責罰?”

“若有責罰,領了便是。”徐瑛坦然笑道,“這麽多百姓滞留城外,不能不救。”

秋若華佩服道:“敢作敢為,瑛娘真不愧是女中楷模!”

徐瑛有些害羞,“秋娘子別誇我,這些算不得什麽,習武之人,本就該鋤強扶弱,自衛衛人!”

漢水上生了變故,城中戒嚴,街道上冷清許多,家家閉戶,偶爾有行人大多行色匆匆。馬車一路駛到李家宅前,竟比以往快了半刻鐘。

回到碧梧院中,韓菁身上有傷,眼下郎中怕是請不來了,幸好徐瑛随身帶有金創藥,粗淺的醫治還是會的。

秋若華讓人給煮了一大鍋熱水,先給韓菁清洗傷口,徐瑛給她塗傷藥。

秋若華皺着眉頭道:“他們真是下了死手,打得這樣重?”

韓菁苦笑道:“我背叛家族,若非我是三房的女兒,只怕當場就給打死了,哪裏還會留我一條命在?我只是擔心,家中的母親和弟弟、妹妹們。”

“夫……百裏三郎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的。”秋若華說道。

韓菁說道:“少将軍的話,我自然不會懷疑,只是外邊亂起來了,我實在擔心他們殺紅了眼,覆巢之下無完卵。”

徐瑛插言說道:“不論是左衛率還是皇城司,即便是影衛的人,也都是受過訓練的,不會做出這等殺紅了眼便亂殺一氣的事情,韓娘子多慮了。”

韓菁自知失言,“徐姐姐別生我的氣,怪我一時口不擇言。”

徐瑛淡淡一笑,“不妨事。”

琳兒進來回禀,說鄒大娘子請秋娘子過去一趟。

秋若華這才想起,自己回來之後,還未曾向“公婆”禀明自己失蹤一事,想來令二老懸心了。

秋若華匆匆換了身幹淨衣服,淨過臉去桂華堂拜見鄒氏。

李員外不在,屋子裏只有鄒氏在。

自從那日在明月軒前翻臉,鄒氏頭一回做出熱絡的笑臉,拉着她的手關切地問她的遭遇,仿佛之前的事都不曾發生過。

秋若華沒敢說是秋若蘭讓人綁了自己,推說是在路上被襄侯的人綁走的,在畫船艙底關了一夜,被百裏無咎所救。

鄒氏面色親和,“你受驚了,回頭讓人給你熬一碗參湯補補。”話鋒一轉,又問,“這麽說,你已經知道百裏三郎的真正身份了?”

秋若華點點頭,感慨道:“當時匪徒拿我的命要挾他,逼迫他說出自己的真名實姓,我才知道他不是李官人。”眼波一轉,頗有些埋怨,“婆母也跟着他一起瞞我好久?”

鄒氏臉上有些窘,賠笑臉道:“這也怪不得我們,他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密令,自己又是少将軍的銜兒,我們升鬥小民哪敢不從?況且這裏邊還牽涉到廣平郡公和恒兒的性命,我們也是無奈啊!”

鄒氏說到後邊,濕了眼眶,衣袖沾淚。

秋若華忙道:“您不必自責,我從未怪過二位長輩。”

“秋娘子真是難得的體恤人。”鄒氏轉悲為喜,聲音低了兩分,拉着她的手試探道,“這段時日委屈秋娘子了,你和百裏三郎雖是虛名夫妻,當初也是拜了堂的,成婚之後歷經波折,想必也有些患難與共的情意了,秋娘子覺得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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