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圍攻
第二十三章圍攻
霧未散去,此時我已想到,其應當為人造産物,而這些霧之中還夾雜着某種異常狀态類的攻擊“毒素”,讓追尋的工作格外舉步維艱。
老練、精妙、聰明,如果我能見到那位将格亞帶走了的人物,我會這麽稱贊他。
還好,我花了很長時間去記憶的氣味并未背叛我,仍然執着的附着在我的感知之上。
從氣味的狀況來看,可能離我很遠,但并沒有危險。
這樣,我也能放下點心了。
不知為何,追尋格亞的時間裏,我喪失了以往的理智,不平靜的波浪殘留于心間,一分一秒地逐漸增長,讓我感到“煩躁”,對,“煩躁”。
我的手指在朗基努斯上摩挲,冰冷的金屬為我帶來了一分慰藉。
總之,還是要趕緊找到格亞,雖然知道她無恙,但我仍……感到,不必要的焦慮。
“克魯迪大哥!你那邊怎麽樣!”
我下腰躲開魔獸的一次攻擊,着急地問吸引了大部分魔獸的克魯迪——擄走我的那只魔種,我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
“不太好!我不太擅長戰鬥,平常都是避着他們走的!”
克魯迪一邊游刃有餘地閃避着每一只魔獸的進攻,一邊又毫無反手之力,看的讓人着急。
……
“放心好了!我的霧裏加的神經毒素不僅有精神狀态攻擊中的【意識混亂】,還有異常狀态攻擊中的【迷亂】和【反應失調】,我可是做了好幾手準備的!”
就在剛剛,克魯迪還在向我闡釋塞可瑞特不可能追上來的一千個理由。
“我以前可是魔王軍斥候與情報部門主管人,魔種高級将領之一,對迷惑和戰略性撤退這方面可擅長,你不用擔心,就算她再怎麽厲害,看她那年齡,應該也沒上過戰場吧!沒經歷過這種戰場上的老手段的人,是不可能突破我的霧的。”
“但是,塞可瑞特是什麽……【獵手】,這個技能好像有什麽特殊的追蹤功效。”
“【獵手】……啊!我知道了!之前遇見過一群來夜嚎山脈的,他們主教成立的新型暴力機關嘛!那一群可是被我在霧裏迷了十天半個月才出來呢!我的霧是我的天賦技能,我使用它幾十年了,還有戰場上磨練的那麽些年,我敢說,論迷惑人這方面,沒人能和我的霧抗衡!”
他很驕傲地揚起了頭。
魔王軍……魔種的軍隊……裏的高級将領,都是這種性格的嗎?一瞬間,從未有過的、有關魔種未來的憂慮感湧上我的心頭。
還有就是,既然他是魔種的高級将領,那又為什麽會居住在屬于人類領地的夜嚎山脈這麽些年呢?
我心中有疑惑,但我沒有膽量去将它問出來。
拜天賦技能的“饋贈”所賜,我對情感與魔力的變動極為敏感。
對面這個男人,雖然一副邋裏邋遢、自然灑脫、樂觀開朗的模樣,但他的魔力極為不穩定,如同嬉怒無常的海洋,現在還是風平浪靜,但不知何時就有可能掀起巨浪。
情感作用于魔力,恐怕這個人的情緒也極為不穩定。
想到這點,我的【直覺】有了點點的疼痛,仿若在提醒我他的危險。
……
“你的霧不是很厲害嗎!現在攻擊它們啊!”
“我把所有的神經毒素都調去伺候那個修女了!要是維持着這麽大的霧還處處有神經毒素,我的魔力吃不消啊!”
就是這樣,一眼就可以看出,我們現在,陷入了未曾預想卻又極其合理的艱難處境:
被魔獸圍攻。
狼型魔獸成群出沒、速度極快,還會使用元素魔力,我疲于閃避,不到一時半會身上的黑袍便被撕出了幾道口子,露出其中滲血的傷口。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出對策,霧霭便突的淡了幾分。
“【魔力回收】【遲緩】!”
魔獸的速度慢了下來,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拖拽着它們一般。
不顧誕生出些許靈智的生靈錯愕的眼神,我迅速與它們拉開距離,拿起短刃,往上面增添異常狀态類的【武器附魔】。
魔獸的爪牙攜帶憤怒向我揮來,我用沒來的及附魔的那把短刃堪堪招架,另一把短刃乘機刺入其腹部。
凄厲的嚎叫從魔獸的嘴中發出,它腹部的傷口迅速流血、潰爛,綠色的毒液痕跡由腹部向全身擴散。
另一頭魔獸沒有給我任何的喘息時間,在上面同伴的痛苦中向我腿部攻來。
我低頭看向它,它的動作在克魯迪的技能中變得遲緩,給我機會找到它的魔力流向,發動【精神操縱】。
趁着這只魔獸被操縱住,變得呆呆傻傻,我将附魔短刃拔出來,同時用未附魔短刃彈開已無力化的魔獸爪牙,頂入大張着向我咬來的腥臭狼嘴,堪堪為自己附着了一個魔力護盾後便深入它的嘴腔。
魔獸人性化的眼睛裏顯出毒擴散時的痛苦與拼死一搏的瘋狂,連同它擠出的淚珠與生肉的腥臭味道一同向我襲來,我咬咬牙,将短刃向上一捅,穿過狼型魔獸的腦殼,強硬讓它停下了已劃傷我手腕的犬齒。
另一只魔獸此時醒來,但此時我早有準備,附魔過的短刃刺入它的眼睛。鮮血飛濺而出,将我的另一只手腕染的通紅。
毒素從眼睛開始侵蝕,很快便擴散到了大腦,最後留在我面前的只有兩具魔獸屍體。
剛剛我附魔的是【魔族術法】中的基本異常狀态攻擊,【毒】、【疼痛強化】與【抑制恢複】,組合起來再附魔在武器上簡直不要太好用。
臉頰溫熱,我用還算幹淨的那只手掌順勢擦了擦,看到手上的暗沉的血液,我才意識到在剛剛的突圍中受傷的不僅是身體,還有臉。
不過我并不在意,充其量感嘆一句真危險,萬一傷到頭就完了。
至于臉,這種有着特殊意義的部位,雖然很多人都格外在意,也有很多人都喜歡我這張臉,但是說不定留下傷疤對我來說還是件好事。
克魯迪走過來,他也結束了與魔獸的争鬥,此時氣喘籲籲地拖着四具魔獸屍體走過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便在我旁邊坐下。
“好久沒打過這麽苦的仗了,自從我學會逃跑離開戰場之後就從未有過了。”
他不無感嘆地說道。
“不過還好,努力有回報,今天中午我們有的吃了,看我給你做頓好的!”
說到這裏,他又笑了起來,好像那些疲累都因為這一小件事情一掃而空了一般。
此時我正在用【緊急治療】為自己剛剛被劃破的地方加速愈合,這是媽媽教的方法,雖然無法完全愈合,但對恢複體力和及時止損有很大的幫助。
聽到克魯迪的聲音,我轉眼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把我吓了一大跳,克魯迪幾乎成了個血人!
他此時滿身鮮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魔獸的,反正顯得他更加面目可怖,尤其是當他扯着嘴笑的時候,那副模樣,簡直能把小孩子都吓哭!
“你沒事吧?!”我緊張地大喊。
“嗨,沒事兒,在戰場上的時候比這慘烈多了。不止自己身上、別人身上,天上、地上,全是血……我跟孩子說這幹什麽,你就當沒聽到好了!”
“你哪兒受傷了?我幫你治療?”
我身體上的傷口此時已經堪堪止血,只剩臉上的還沒治療。看着克魯迪這幅樣子,我又怎麽能心安理得地先治療自己傷的并不算重的臉部呢?
……話是這麽說,其實還有不那麽道德的借口,一是克魯迪是我現在離開塞可瑞特、逃出夜嚎山脈的唯一依仗,二是……我希望我的臉留下疤痕。
不知道為什麽,我希望我的臉留下疤痕,無法治愈的疤痕。我知道即使留下疤痕,【精神操縱】的影響依舊不會減弱,但就仿若是在與什麽抗争似的,我希望這張受人喜愛的、受上天眷戀的臉蛋,留下可嘆的、不屬于“饋贈”的、真正是由我給予的東西。
——這是一種病态的想法,我一直都清楚。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出現這種想法。但我看到手上所沾染的鮮血的時候,這種想法便由我激蕩的心靈之中誕生了。
無人知曉,所以我可以放縱我的任性。
于是我第一次主動靠近克魯迪,想要為他療傷。
他聽到我話後,竟然打起了興趣,問:
“你會治療了?”
我有些茫然,會治療是什麽很稀奇的事嗎?塞可瑞特也會啊?媽媽也會啊?
“很少有魔種能學會治療,大家受傷了都選擇扛着自愈,你不知道嗎?”
诶?!是這樣嗎?
“我确實不知道。”
“是因為很小時候就被教會擄走了吧,所以不知道魔種的事情。”
他自顧自下了結論,輔以同情的眼神。
我抿了抿唇,沒有糾正他的看法。
這幾個月來,我越來越多的意識到,或許我從來不了解魔種。即使我一直在魔種的領地生活,我也從未與他們接觸過,更遑論參與到他們的生活之中。
我和媽媽不像魔種,我們如同陰影,在土地之上游蕩。
這是媽媽的有意為之嗎?讓我活的不像只魔種。
我突然發現,往日中熟悉的媽媽正在同我遠去。我不了解在我之前她的生活,不懂她死前所低語的“你該怎麽辦”是什麽含義,不懂她的眼神裏包含了什麽,我甚至……連她用過的那麽多名字之中,哪個是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孤獨猛地将我裹挾,要将我沉入迷茫的海底。
“我的傷口在這裏、這裏、這裏,但是其實都不太重,身上這些都是魔獸的血,如果你願意幫我恢複那真是太感謝了!”
我在克魯迪的聲音中回過神來,一聲不響地按照他指示的位置幫他治療傷口。
他還在滔滔不絕地講。
“……我唯一有段時間受過治療就是在軍營裏的時候,所以我還一直以為魔種裏只有魔王軍的人會治療呢……”
我心不在焉地聆聽着,認真幫他治療的确并不眼中的傷口。
“诶?格亞,你下巴上有血。”
“啪”的一下,那滴血珠滴到我正在施放治療的手上。
“……啊,是嗎,不嚴重,我先幫你治療。”
他一聽,又急了。
“怎麽可以呢!女孩子的臉是很重要的啊!來!我這裏有我珍藏了好久的藥膏,快用吧!這樣就不會留疤了!”
他找了半天身上,終于掏出來一個小小的黑色光團,從中拿出一小管膏藥,遞到我面前。
我有點說不出話來。
“那你自己怎麽不用呢?”
“就剩一點了,我用太可惜了,但你不一樣!”
“不了不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他這個人散發的善意真的是讓我有點莫名其妙了。先是冒着生命危險從塞可瑞特手裏救我,又是要和我一起走要認我為幹女兒,現在又拿出自己都舍不得用的藥膏給我的臉治療,說真的,我有點害怕。
“你就接受吧!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看見你我就覺得特別有好感,覺得你就是我沒出生過的女兒!”
他一邊胡亂嚷嚷着諸如此類的話,一邊伸手就過來要掀開我的兜帽為我塗藥。
猝不及防,我的臉暴露在透過霧氣的淺淡日光之下,“饋贈”的面容與那道傷口一同出現在了他面前。
周圍陷入一片寂靜,就連山林平日中一直響徹的野獸吼叫仿佛也在此刻停歇了。
我還沒來得及對此做出反應,就看見對面的男人一改剛剛傻傻樂樂的态度,原本只是密布紅血絲的眼睛此時真正被血紅覆蓋,與他渾身的血液融為一體,散發出仇恨的味道。
他從嗓子裏擠出粗粝的聲響,念道:
“佩爾……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