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棋盤
第三十三章棋盤
“……我順路為你挑了些冬天的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還有這些水水果,和水水菜一樣,是這個地域的特産,吃了對身體好,你先收着吧,有時間吃一點……”
塞可瑞特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東西,看着大有不交代好一切不理會安執的感覺,我只好悄悄地靠近她,制止她每次路過城邦都會有一次的送溫暖行為,并低聲說道:
“她是來找你的,還說拿着主教的信物。”
塞可瑞特的頭終于擡起來了,也終于把用來置物的光團放回了衣服裏,那個光團我見過太多次了,每次她送給我的東西都是從那個光團裏拿出來的,我都快疑心那個光團的名字叫做“格亞中轉站”了。
“您好。”
果然,在外人面前,塞可瑞特的禮儀至少可以說是完美無缺,當然,排除她剛剛忽視安執這個行為來說的話。
“您、您好。”
我附上塞可瑞特的耳邊,咬耳朵:“她說她的名字是安執。”
本來打算說完這一句就假裝到旁的地方去看風景的,沒想到塞可瑞特硬生生是拽住了我,然後也附到我耳邊說了一句:“你明明說不喜歡咬耳朵!”
被她靠近的那只耳朵瞬間就紅了,我甩開塞可瑞特的手,按照原定計劃向一邊走去。
**
我看着聖潔的修女先是對我笑了笑就略過了我,直接走去一件一件把東西送給格亞,然後再看着她們倆在我眼前咬耳朵,最後看着格亞好像生氣一樣甩開了修女的手,當然,我沒有錯過她耳朵上的紅暈。
于是我确認了,是情侶吧。
還是熱戀期的,黏黏膩膩,絲毫不在意可憐小女孩感受的那種。
“信物,能給我看看嗎?”
面前的修女鎮定自若地說道,果真不在意我看到了什麽。
我将信物畢恭畢敬地雙手遞過去。
修女拿過去的那一刻,我心中的緊張到達了一個巅峰值。
不是我不相信那位神父,造成我緊張的最大要素是:我剛剛腦子一抽說這枚信物是主教的信物。
完蛋,為什麽我腦子一抽就想了這麽個人來幫我圓場,不知道剛剛格亞有沒有和這位神職說這一層,要是說了,那我現在可得好好想想借口。
出乎我意料的是,對面的神職只是端詳了一會,然後就稀松平常地對我說:“嗯,主教大人的信物呢,公主殿下,請您說出您的來意。”
主教大人?!
公主殿下?!
這一句話中包含的令我感到疑惑的點太多了,我一時之間甚至無法言語。
“怎麽了,公主殿下?事極從權,希望您能說出您現在所需要的幫助,然後我會依據自己的判斷給予我力所能及的援助。”
雖然很疑惑她是怎麽看出我是公主的,這麽漂亮的人,理應過目不忘才是,但在我印象中,我從未見過這位神職。
“那邊有聲音,你們幾個!跟我走!”
遠處傳來的是衛兵搜查的動靜。格亞也從不知道哪裏的地方跑回這位神職的身邊。
“公主殿下?”
神職還是面不改色,這可能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吧!
但我就不行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來追我回去嫁人的衛兵,當急之時,我只能放棄冗長的故事敘說環節,轉而直接尋求那位神職的幫助。
沒有一點猶豫,她答應了,還給我套了件帶寬大兜帽的白袍,并把我的眼睛用白紗蒙上。
她說道:“和她一樣,把臉遮住吧,公主殿下,您的刻印太明顯了。”
這時我才知道是哪裏洩露了我的王室身份。
人類當前的王族是繼承了神之血的子孫,出生即攜帶代代相承魔力刻印,不用如尋常人一般去忍受極大痛苦刻上。而我的魔力刻印又處在一個相當明顯的位置:鎖骨。大抵是在逃跑的過程中衣服被劃壞露出來了吧。
思緒恍惚間,衛兵便已喘着粗氣到來。
眼睛蒙着白紗,面前所有人的形象都變得影影綽綽。
那看不清面貌、也未曾在我幽閉于騎獸車過程中給我留下印象的衛兵隊長随意地施了一個禮,我只能看清他只是彎腰,甚至連膝蓋彎都沒彎。
然後,格外清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神職閣下,我們在執行任務中,請配合執行。”
“好巧,我也在執行任務。”
“請讓您身後的兩位将兜帽取下,方便我們确認身份。”
“不好意思,她們是任務所需對象,不能輕易取下兜帽。”
“神職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希望你們今天可以當沒見過我們一樣離開。”
我看到那衛兵隊長的模糊的影子向前進了一步,即使隔着白紗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您這是在妨礙我們任務的執行,我們是王室親衛隊,根據王國律法,我們有權為守衛國王大人的榮光排除一切阻力,即使是教會的人也不例外。”
他粗重的話語還在不斷逼近,與之相比,那位神職的聲音有點過于輕柔了。
“根據王國律法,教會的【獵手】部隊有獨立處理權,其他任何機關不得幹涉、褫奪其權利的施行。”
“呵,教會的廢物,和你們那位主教一樣,只會在談判桌上玩把戲。”
對方好像要有什麽動作,我能感受到風不順暢的流動。
然後是什麽物件掉地的聲音,以及甲胄相互摩擦的動靜和某人驚恐的大叫:“退後!都退後!”
**
好險,那個衛兵竟然第一眼盯上了我想掀開我的兜帽。
手剛剛伸到我面前,就被塞可瑞特用魔力塑造而成的刀一下砍斷了小臂。
血液和骨頭殘渣在【神聖魔法】魔力的烤灼下發出“滋滋”的聲音,很快便消失不見,除了那截斷臂以外再沒有落于地上的東西。
那個衛兵斷臂的截面附上了一層金色的薄膜,阻礙着血的湧出。
“何必那麽着急呢,衛兵閣下。”
拿着刀的潔白神職輕描淡寫,好像她什麽都沒有做,只是請那人喝了個下午茶一樣。
“我的手……我的手!”
“退後!都退後!離那個女人遠點!”
衛兵那一方倒是亂成一團。
“諸位,不如冷靜一下。”
沒錯,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這幅場景在我們共同旅行的四個月間我已經看煩了,所以此時只覺得無聊。
但身旁眼蒙白紗的安執好像在反應過來以後就開始發抖,讓我看着有些可憐,又是一個被神職那張好臉給欺騙的人類。
我靠近了安執一點,細細感受着她身上的魔力流動。還好,安執的魔力就那麽小小一點,【精神操縱】的話很方便。
于是我又靠近了一點,手背碰到她的手臂,悄悄地輸送魔力。
現在我能做到這種事,可以說還是多虧了塞可瑞特,我模拟了她【安撫】的釋放過程,竟然用自己【魔族術法】的魔力做到了【安撫】的效果,而塞可瑞特,她還不知道我偷了她的技能,這一點太讓我得意了,有一種暢快的報複感。
感受着少女的身子停止了顫抖、逐漸平靜下來,我才能繼續把注意力放在塞可瑞特和這群衛兵的交涉上來,嗯,武力交涉也屬于交涉的一部分。
就好像只五分鐘沒看就看不懂劇情了一樣,我不太能理解現在這“交涉”發展到了什麽地步。
那斷臂衛兵如今已躺在了地上,搭配鮮血少許,其他人離的遠遠的,無一人敢做聲,只留塞可瑞特一個人在講:
“……把他帶回去吧,送到教會,他們會為他下葬,我問一句,你們應該知道教會在哪吧……”
還沒等塞可瑞特講完,那群衛兵就好像暗通了眼神一般突地一下四散開來朝四面八方跑去了。只留下那可憐的一具屍體,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沒有人管他。
“唉,聖騎。”
聖騎熟練的收起劍,從塞可瑞特手裏拿過鏟子,開始為這位衛兵準備墓穴。
“看來你在王宮裏不受寵啊,公主殿下。”
塞可瑞特的目光從屍體上移開,轉向安執,手伸出:
“衣服先穿着吧,請把白紗還給我。”
安執沒有反應,我戳了戳她,她才恍若如夢中驚醒一般将白紗從眼睛上解開還給塞可瑞特。
“那麽,現在,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說說你的來意,以及主教大人是怎麽許諾你的了吧。”
塞可瑞特順勢坐到了我之前坐的那塊石頭上,對身旁準備被下葬的死屍視而不見,就這麽開始了對安執的問話。
我又戳戳她:“我剛剛坐着的,我有點累了,你換個地方坐。”
“這兒比較好說話,你實在累可以坐我腿上。”
我無語,我無奈,我其實不是那麽累,只是想嗆她一下,沒想到把自己卷入這種問題裏了。
正當我不知怎麽回應的時候,安執的聲音幫我解了困:
“那群衛兵……不會再帶着人回來嗎。”
“不會,”
塞可瑞特如此說道:
“他們困在宮城裏太久了,而且不過是花錢鍍金的貴族纨绔,又沒什麽腦子,所以我才說看來你在王宮裏不受寵,不然怎麽連追你的人都是這種德行呢,公主?”
“但他們沒腦子,不代表那些天天在基層和教會打交道的駐守兵沒腦子,教會啊,會這麽簡單就動手、還放目擊者跑回去的就只有【獵手】部隊,那是有先斬後奏職權的特殊暴力機關,他們又怎麽會為幾個纨绔來招惹【獵手】呢?如果駐守兵不幫你那些衛兵們,那些衛兵又怎麽有膽子回來找我呢?”
這番話,看上去邏輯是很通暢的,但硬是聽的我無語的程度更進一層。
你剛剛是說了暴力機關吧,原來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啊!
安執聽後只是長久的靜默。
也是,她是……公主殿下?王室的人。根據塞可瑞特偶爾會說的人類關系,不難得出教會與王室相互依賴又相互捅刀子的關系,現在這邊有個教會的人直接大喇喇說出了對王室的挑釁之語,安執當然不會好受。
那她,既然是王室的人,又為什麽會被衛兵追着?又為什麽會來尋求教會的幫助呢?
這些問題恐怕也是塞可瑞特想得知的問題吧。
不過塞可瑞特對她那位主教大人還可真是百分百的信賴啊,面對一直敵對的勢力,不過是看見了主教的信物,便肯在對方一句話不說的情況下,幫她擋下那些追捕。
難道那位主教大人,幹事情一直都沒有原因嗎?也是,讓我去王都的這件事塞可瑞特也沒提到過原因,不過也有可能是塞可瑞特故意瞞着我就是了,而且看塞可瑞特這個樣子,好像已經習慣了主教不聲不響不講緣由地布置任務了。
棋子。
我腦中突然蹦出這個詞。
一個棋盤似乎在我腳下展開,而我在其中靜待着有人将我舉起,安執也是,塞可瑞特也是。
我看向塞可瑞特,眼神中還帶着某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塞可瑞特一如既往的對我微笑,神情中沒有一絲對我奇怪表現的疑惑。
這卻讓我感到有點可怕。
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塞可瑞特她……
并不介意把她自己當作棋子。
甚至還,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