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黃昏
第三十四章黃昏
“嗯,你這麽說的話,我有點明白了。”
塞可瑞特點點頭。
“啊?啊?”
好像就連安執也沒想到她會那麽快相信,畢竟的确,在一旁聽完了整個全程的我都覺得有些不可信。
一國公主和親之前在忏悔室遇到的說可以幫助自己逃親的神父真實身份竟然是和自己父親分庭抗禮的主教大人。
只能說是加個書名號就可以拿去買了。
“有什麽疑惑的地方嗎?”
塞可瑞特看上去一點都不懷疑全過程的真實是,甚至沒有因對方的陣營問題産生一點對她是否是在自導自演的懷疑,當然,這是我猜測的,她心裏有沒有想我就不知道了。
“沒,我只是覺得……你能這麽快相信我……”
“我又沒有被害妄想症,你提供的信息是真實的,主教大人的确有在做忏悔室的神父,你提供的也的确是他的信物,我會給予你相應的信任。”
“啊,啊,的确,不好意思……”
怎麽感覺這對話之中涉及到一些吐槽我的部分……不太可能吧,畢竟我雖然懷疑的是多點,但一直都是在正常範疇內進行懷疑!就好像如果我站在安執這個角度上我就不可能相信主教。也太可疑了吧,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再加上自己這個王室身份,簡直就是行走的肥肉,還是任人宰割的那種!這樣都能随便相信敵對陣營的人?
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巧,讓人不禁懷疑到底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
而且我想,那個時候,安執的內心或許就像當初初遇塞可瑞特的我一樣吧,毫無出路,如果把這一層要素考慮上,我或許也不是不能理解安執做出這一切的執着與堅信。
“格亞。”
塞可瑞特突然叫了我一聲,但我沒回她。
“來,你坐會吧。我去給主教大人發個信件。”
說完,她就自顧自地走了,我也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還留有餘溫的石頭上。
聖騎仍在我們之間矗立着,塞可瑞特沒有像之前一樣一回到我身邊便把它收回,看來塞可瑞特所給予的信任程度并不高。
我們之間再度恢複成了之前兩人相處時的靜默氣氛,略有尴尬,但令人心安。
沒有話說,我就任由自己的思緒四處亂飛,一會想想塞可瑞特,一會想想那位主教,致力于用最少的線索解鎖最大的陰謀。
但有人無法在這種尴尬的氣氛中坐住,一聲驚雷般的提問從安執的口中發出:“你們,是戀人嗎?”
塞可瑞特和我!
這世界上最荒誕不經的猜測!
我感覺自己好像失聲了,畢竟這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提出情感方面的問題,我選取了幾個我們之間關系的答案用來駁斥她。
比如,“我們之間是綁架犯和被綁架者的關系”、“不不不,我只是她養的豬,她要送進城去給主教宰掉的那種”、“她誘拐女孩子,你可以報警”,但我覺得這些答案說出來以後在她心裏的可信度絲毫不高于“你要是不逃親就能收獲一個暗戀你許久又帥又多金又寵老婆的夫婿”。
就在我糾結怎麽對她說我和塞可瑞特之間的關系的時候,她的下一句話顯得更加……能夠對塞可瑞特的名譽造成影響。
“你成年了嗎?神職大人這算不算是……”
“我成年了!我成年了!我今年十九!過完冬就二十了!”
這一點我還是能回答的,不管塞可瑞特是個怎樣惡劣的暴力犯,但她終不至于受對小孩子出手這一道德上暴擊的。
“還有……我們不是……戀人……”
我憋紅了臉,最後憋出這一句話。還好我戴着黑色兜帽,她看不見我通紅的臉。
“這樣啊,那你們是什麽關系呢?”
天真無邪的嗓音說出來的是我不好回答的問題,我只能打算假裝沒聽到,到處看不存在的蝴蝶。
“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格亞離成為我的家人只差一步之遙了,她現在要陪我去王城見我的哥哥。”
塞可瑞特若無其事地登場了,臉皮一如既往的厚。
“是嗎?這樣啊。”
尊貴的公主殿下在真正能庇護自己的神職面前總顯得懼怕而又弱勢,很快便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
“我已經給主教大人發過信件了,這裏距離王城也就僅有半個月到一個月的路程,主教大人的回信最遲後天就能到達。在主教大人的命令下來之前,你先和我們一起行動,以保安全。”
“可以嗎,格亞?”
為什麽她要帶着安執這件事不去詢問安執的意見反倒要來詢問我的意見?
我不理解,不過那邊的安執好像很快就理解了些什麽,兩只眼睛巴巴地看着我。
“……你問我幹什麽……”
“我想知道你的意見,格亞,畢竟我們是旅伴,不是嗎?如果這是你不太希望的事,那麽我會聯系本地的獵手來接管這項任務,如果這是你可以接受的事,我才會去做。”
……我希望那位教導塞可瑞特教義的老師可以再用功一點,或者一天二十四小時看着塞可瑞特,讓她不要以為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坦誠……在這種環境下,一個正常要臉的人都不會拒絕一個可憐兮兮的女孩子加入的吧!就算我真的很不喜歡很不喜歡和他人同游,我也會在這種情景下選擇“這是我可以接受的事”這個選項的。
憑借塞可瑞特對人情世故的感知力,我覺得她可能理解不了什麽叫“道德綁架”,因為如果她真的不願意,那她的确會選擇拒絕。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以示同意,旁邊的安執見此,直接一蹦三米高。雖然塞可瑞特讓她有點害怕,但給她帶來的安全感估計也不會比害怕值低。
“那麽,公主殿下,我的名字是塞可瑞特,雖然是僅有幾天的短暫相處,但還希望我們能建立一段相對和諧的關系。”
“塞可瑞特大人,能受您的庇護是我的榮幸,還請就叫我的本名安執就好。”
安執行了一個标準的貴族禮,至少比先前慘死的那個衛兵隊長行的好多了。
“這位是格亞,我的旅伴,我的朋友,你們之前已經交換過姓名了對吧?”
“是的,塞可瑞特大人。”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不必加上大人的。”
“好的,塞可瑞特。”
看着這兩人堪比教科書的一來一回,我不僅都覺得有些困了,于是就打了個哈欠。這時的我還不知道,安執的短暫加入,能給我和塞可瑞特原本平靜的旅途帶來多少變動……可能也不算多?畢竟最終我們還要一起去王城,至少這個最終目的地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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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又到來了。
多伊爾又一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夕陽西下的景色。
房間之中除了文書還是文書,除他一人之外卻再無他人,就連常伴己身的陰影也滑落到他人的背後。
案牍勞形。
但很快就要結束了,這種枯燥的日常。
等到徹底入冬,他的生機、他的樂趣、他的活力、他的命運都即将到來,現在的寂寞不過是在為冬天的火熱做準備。
所有人都準備好了,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在主教的桌子上,攤開了幾封信,全都是用魔力所形成的墨跡描摹而成,意味着這些信件的主人都與他彼此熟悉,以至于能夠用這種方式給他來信,也意味着他的魔力深不見底,就連這種損耗魔力的活動也能用作日常傳信。
第一封信是純黑的墨跡,落款是“厄休斯”。
“期待你的到來。”
這是多伊爾剛剛回信時的結尾。
第二封信是灰色的墨跡,落款是“特爾迪”。
多伊爾的回信很簡潔,“已閱”。
第三封是與多伊爾暗金色的墨跡不同的耀眼金色,屬于充滿活力的【神聖魔法】,在昏沉的辦公室中格外亮眼,落款是“塞可瑞特”。
多伊爾還沒有寫回信。
太順利了,順利到讓人有些害怕、有些顫抖,塞可瑞特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路線行動,完完全全遇到了自己想讓她遇見的人,計劃進行到現在,甚至沒有啓動過一次備案。
這容易讓他産生一種錯覺,就好像塞可瑞特真的成了自己手中的棋子一般。
多伊爾突然恍惚起來。看着落地窗下正對着的那棵樹,以前自己最喜歡在那裏玩耍,就和現在這些小孩一樣。
塞可瑞特從小就很懂事,學習、鍛煉、學習、鍛煉,就好像除了這兩件事以外再無他物了一般。她很冷漠,但她也很關心她的哥哥,會聽她的哥哥說些沒有意義的抱怨,會盡力不讓自己去說那些會傷害到她哥哥敏感心靈的話語,雖然最後還是會失敗就是了。
奇爾迪亞一直很忙,忙于教會的各種事務,忙于解決世間疾病苦痛,所以他的義子從小就夢想着能夠傳承他的理念、分擔他的工作,讓他好好地休息,養一下戰場上留下的舊疾,可惜到最後還是沒達成這個夢想就是了。
夕陽漸漸下沉,那雙碧瞳中所被映射到的光芒也就此消失。
多伊爾轉過身,開始給塞可瑞特寫回信。
“……麻煩你先帶着她了,她會到王都來……你不方便,我會讓特爾迪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