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畫室
04. 畫室
算不上柔和的夏風從樓道盡頭的窗戶外吹進來，穿過布滿了暖黃色小燈的天花板，讓人渾身燥熱。
榆霧遲疑了一會兒，不太确定地喊了聲謝臨的名字，主要是自己姐姐也沒跟他說過謝臨要來的事情啊。
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樣稱呼自己。謝臨回過頭，笑着跟他打招呼道：“好久沒見過你了。”
“啊……對。”
謝臨把門打開，正準備進去，身後就又響起了聲音。
“謝臨哥，你是轉學了嗎？”
他點點頭，幹脆把剩下的也回答了，“考試也已經在開學前幾天的時候考過了。要是說分數的話，昨天剛出。”
榆霧：“那是多少分？”
“740。”
鑰匙轉動的聲音停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有謝臨在，剛上高一的榆霧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麽高的分數。
他飛快地把鑰匙塞進口袋，旋風一般沖進家門。剛換上拖鞋，就開始上上下下地找榆疏詞。
“你這是要幹什麽？”榆疏詞拿着手機，剛打開房間門就看到了神色慌張的榆霧。“你看你這樣子，剛剛在門口看到鬼啦？”
沒有鬼，但是有謝臨。
也許是菩薩顯靈，拜榆霧所賜。所以，剛到家就打了個噴嚏的謝臨：“……”
他從餐桌上抽了張紙巾，從書包裏拿出手機放在桌子上，開始仔仔細細地打量這個新裝修好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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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父親謝澤天半年前才買下的房子，單層的，但也有一百多平。當時謝臨自己還在六中上學，為了不打擾他學習，所以後期從裝修到添置家具，也都是鄭晚意幫忙處理的。
這房子的總體格調，是鄭晚意很喜歡的西式裝修風格。簡約大氣，沒有什麽過多繁雜的裝飾，只是擺了些比較平常的家具。
剛才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震了幾下，通過玻璃板發出“滋滋”的聲音，聽起來惱人。
謝臨點開手機通知，是鄭晚意在微信上問他到新家了沒有。
鄭晚意：小臨，你到家了嗎？
謝臨：到了。
他關掉屏幕，緩緩按了按眉心，喘了口氣。
他本來就不是喜歡聊微信的人。如果不是還有個整天叽叽喳喳的班群，或者其他的一些文件，這人其實巴不得把微信卸載了。
陽臺上吹來絲絲的晚風，謝臨走進浴室，黑屏的手機不再發出聲響。
“姐，我剛剛在家門口看見謝臨哥了。”
“哦。”
榆疏詞臉上的表情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幾乎毫無波瀾，讓榆霧不禁懷疑他姐是不是和謝臨吵架了。
“你不驚訝？”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榆疏詞還嫌他有點大驚小怪，“他今天早上都轉到我們班了。”
榆霧好像明白了什麽：“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他要搬過來？”
靠着牆的少女意外于他的悟性，滿意地點點頭，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
“小榆子，今天難得這麽聰明。”
合着整場戲下來就他自己不知道是吧？！
榆霧簡直不能明白他謝臨哥是怎麽做到每次見到榆疏詞，都能溫柔又一直保持耐心的。
他悄悄翻了個白眼，真是服了自己這個讓人無語的親姐。
真是的。
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屋外柳枝搖曳生姿，柳絮仍然還是漫天飛舞。A市市中心的秋天仿佛來得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晚許多，讓人不自覺斷了離愁的念想。
榆疏詞把腳搭在畫架橫杆上，身邊的水桶裏随意浸泡着三四支畫筆，各式大小型號的都有。
她拿起剛才被她丢在一旁的紙質膠帶，撕開一截就往水粉紙上怼。
膠帶猛然間被用力撕扯開，發出的聲音也難免會讓局外人感到有些措不及防。
謝臨坐在一旁，他不太懂專業美術的這些東西，幹脆從手邊的小書架上随便抽出一本《高考色彩理論全解》。一頁一頁地翻閱着，但也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說實話，要是光看外表，跟他現在自己刷的那套高考真題沒什麽區別。
榆疏詞把膠帶一根根、平平整整地粘好。接着回過頭，對着此時一竅不通地翻書的謝臨喊道：
“謝臨，幫我把你旁邊的那盒4B鉛筆拿過來。”
他放下手中的“高考全解”，卻拿着筆盒走向了門旁邊的垃圾桶。
“有點鈍了，要不我再幫你削一下吧？”
正在畫架前忙着改畫的人愣了一下，随後向着他點點頭。
謝臨做事情一向很細致，更何況以前也看到過榆疏詞是怎麽削筆的。深灰色的筆尖在手指間旋轉，從刀下落出細密的碎屑。像雪，但又和雪色相反。
他削筆的速度很快，幾乎五分鐘就削好了六七支筆。削好的細長鉛筆整整齊齊躺在榆疏詞的盒子裏，筆尖鋒利，利得仿佛可以刺人。
榆疏詞去門口裝了一小桶水，随後接過筆盒，對着他露出了她自認為練習得最完美的笑容。
現在已經是接近黃昏的時候，謝臨正低着頭清理剛才掉落在地上的碎炭。檐下陽光透過幾扇玻璃窗，正好照在少年的鼻梁處，似乎特意鑲了條閃閃發光的金邊，充滿了少年氣。
畫布上的作品背景色彩碰撞，看上去顯盡張揚。檸檬黃好似打翻在了紙上，混滿其他顏色，像極了此時金燦燦的晚霞。
作畫的人已經無法判斷她最開始時理想的畫面了。只覺得這幅畫，好像本就應該被畫成這樣。
謝臨就這樣拿着手機靜靜地站在一旁，什麽話都沒說，什麽動作也都沒有做。只是在這個黃昏的下午，看着他的竹馬。
沾滿了顏料的筆刷在水粉紙上來回游走，能說是随心所欲、漫不經心，也能稱之為蓄謀已久。
“之前還沒看出來，你居然還有給我削鉛筆的天賦。”榆疏詞揚起頭，她的個頭比謝臨矮不少。“要不你以後……就專職給我削筆好了？”
謝臨垂眼，看着她跟自己開玩笑的樣子，突然低聲笑起來：
“就專門讓我給你幹活？”
榆疏詞無言，卻無意間瞥見謝臨眉眼間帶着的，占了上風的得意神情。
“……”
夕陽慢慢西下，在地面上逐漸拉出長長的影子，投射在他們兩人的身上，像是最美好的祝福。
讓南街的道路長一點，再長一點。這就是榆疏詞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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