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一)

初見(一)

玄夜年間,玄冥大陸北域有方名山,山內群山環伺,遠看像是只一座,只有入了山門,才見其中的奧妙,早些年間一方強者在此修煉開宗立派,取名,珙桐派。

清晨,渾厚的鐘聲敲響,恰巧晨光透過雲層,将前面的階梯打上一層暖色,一群人鬧哄哄的排隊依次進入山門,隊伍末的少年衣衫褴褛,袖子還被撤爛了半塊,露出青紫的手臂,少年瞧着那沒入雲端的群山,忍不住擡手遮擋着陽光好看清那山到底有多高,看着看着,嘴角便忍不住微微揚起。

“啧,季臨淵,你能不能離本少爺遠點!”

一位錦衣華服的少年蹙着眉看着最後面的季臨淵,小少爺被保護的極好,即使過了層層選拔,他還是一塵不染,環佩別在腰間,此刻在太陽的照射下折射着亮眼的光芒。

“珙桐派是玄冥大陸第一門派,也不知道你是怎麽通過選拔的,莫不是裝可憐?”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

小少爺名喚陸勻,陸氏家族掌管靈礦,在見到季臨淵之前,陸勻還以為天下的人都同他一樣是錦衣華服,未曾想,還有這般邋遢的人。

季臨淵聽他那麽說,擡眸靜靜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拂去另一邊袖子的灰塵,睫毛好似鴉羽,留下一片扇形的影子,他慢條斯理地将剛剛沾染上的灰塵拂幹淨道:“我不記得珙桐派招收規矩裏有必須錦衣華服這一條。”

陸勻被他噎了一句,似是沒想到他會反駁自己。

“你資質那麽差,珙桐派向來對弟子嚴苛,憑你亂撲騰的勁,本少爺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幾時!”

季臨淵不像陸勻那般自小受過教導,他能通過選拔全憑一腔孤勇,選拔賽上摸爬滾打才能通過,導致身上都是傷。

季臨淵踏上階梯,目不斜視地從陸勻旁邊走過,陸勻好似碰到了什麽致命的瘟疫一樣,立馬後退幾步,遠離了季臨淵。

季臨淵站定,轉頭看了一眼陸勻道:“我留不留得下就不用你操心了。”

陸勻向來是被捧在手心裏的,看季臨淵那副破爛衣服本就瞧不起他,奈何這人在選拔時還數次無視自己,陸勻心裏早就憋了一口氣,他有些誇張的捂住自己鼻子,大聲道:“離本少爺遠點,你身上的爛味都熏到本少爺了!”

話剛說完,不少人見季臨淵趕了上來,也慌忙後退,眉宇間全是不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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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臨淵握緊了拳頭沒有再同陸勻回話,通過選拔之後,他特地去河裏洗了澡洗了衣服,哪裏還會有陸勻說的“味道?”無非是看不起自己逞口頭之快罷了。

“肅靜!”臺階之上,一白衣仙君站定說道:“先在此恭喜各位通過選拔,既入山門不分貴賤,不論高低,抛卻凡塵,此後,只是珙桐派的修行弟子,衣食住行全靠自己,爾等若不願,盡可下山。”

這群選拔中,不乏世家弟子,許多都長不過修行的苦,每每都有被迫放棄修為下山行樂的。

季臨淵仰頭看着那白衣仙人,腦海中卻想起當年村子被屠戮時,那個一劍破萬軍的仙君,他此番拼了命的通過選拔,就是為了日後能同那人一樣,護一方安寧。

“我珙桐派有五位大能,你們在選拔中的表現衆位長老識的清楚,他們會從中選擇收入門下,爾等切不可着急……”

門外弟子朗聲說着門規條例,大殿內掌門不見君左右看了一番,視線落在下側空空如也的座位上:

“雪寒呢?這麽重要的日子他又去哪了?”

蘇黎指尖點了點茶壺,旁邊紫衫男子立馬撈起茶壺幫她斟茶。

“掌門師兄,我可是跟二師兄說過今天是收徒大典,二師兄說會盡早趕回來的。”

不見君嘆口氣,托腮等了一會,發現門口那宣讀的弟子竟還沒說完,他腦袋一轉,壓低聲音道:“你們說,我做主幫雪寒收個徒弟怎麽樣?”

幫蘇黎斟茶的紫衫男子名為鶴江封,他捏着茶盞頭也不擡道:“那掌門師兄你一定會死的非常慘的。”

“哼!”不見君放下撐着額頭的手道:“他能打的過我?越來越不聽話了!今日我偏偏就要幫他收個徒弟,我看他能怎麽樣!”

顧伍坐在一邊,認真想了想小聲道:“這樣不好吧,萬一二師兄不同意,這樣對那小徒弟不公平……”

“我看好得很!”不見君越想越滿意,“趁他不在幫他收一個,他那寂月峰就他孤家寡人一個,送一個上去添添人氣也好。”

蘇黎放下茶盞:“掌門師兄,我看還是算了吧,二師兄要是知道這事,那臉色……噫~”

蘇黎只是想了想那冰霜一樣的臉,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疙瘩,她雙手交叉摩挲着胳膊越想越覺得不見君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不見君鐵了心要幫末雪寒收徒,等門下弟子宣讀完畢,他背手徑直走下高座,站在最高階上看着臺階下的弟子。

那群弟子看着他,眼神裏流露出崇拜尊敬。

不見君咳嗽一聲,對旁邊主持的弟子道:“開始吧。”

主持的弟子點點頭,剩下幾位長老依次走到門口,開始挑選徒弟。

很快,一群人中只剩廖廖幾人沒被選上,這些沒被選中的弟子要麽自行下山,要麽留在門派打雜,但依然可以同被選中的弟子一樣練習修煉,只是沒有條件略微差些,住的是幾人一間的通鋪,修行所用的資源也甚少,若是表現好了,依然有被選中的可能。

季臨淵就在其中。

他不像那些世家子弟,有些自小就接受過相關教導,所以在選拔時也能輕松些,可他不一樣,在塵世間,他每天活下來都很艱難,拼着自己一條命才通過選拔,眼下無人選他做徒弟,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只要能留在門派修行,哪怕二十年,三十年,他都可以修煉,終有一天能庇護一方天地,不讓當年屠村的事情再發生。

不見君仔細觀察着剩下那幾人,大多數臉上都挂着失望頹廢,可只有一人,自始至終都未有什麽太多變化,眼神堅毅的一如當日在秘境選拔的時候。

不見君暗暗點頭,那個孩子他印象深刻,雖資質一般,但鮮少有他這種憑借一腔孤勇闖關成功的,可能吸引不見君的,偏偏是那個孩子在選拔秘境中所浮現出的溫柔。

他不同于其他弟子,對于弱小的生命存在着敬畏,在不打擾它們的情況下小心翼翼避過去,這樣溫柔的孩子若是收入末雪寒門下,一定能受得了末雪寒的冷脾氣。

不見君輕輕笑了笑,他指了指季臨淵對記錄的弟子道:“把那個孩子記入雪寒門下,自此後,他便是雪寒的徒弟了。”

負責記錄的弟子是不見君的徒弟,名喚傅言,他擡起頭看了不見君半天才道:“師尊,小師叔能同意嗎?你可別害了人家弟子。”

不見君走過去“梆梆”給了傅言兩拳:“我是你師尊還是雪寒是你師尊!給我記上,出了事讓雪寒找我就是!”

傅言挨了揍,飛快在本上将季臨淵的名字記下,随着千機筆落筆,大殿前的柱子上便浮現出了末雪寒跟季臨淵的名字,一上一下,浮動着金光。

季臨淵是識字的,少年時他為了識字經常蹲在學堂窗底下偷學,冬天嚴寒,他手每每被凍的失去知覺也堅持一筆一劃的在雪地上寫練字,後來他被發現了,那個年輕的夫子見他如此,特地恩準他進學堂識字讀書,只是沒多久,那個夫子就離開了。

所以當他的名字與前面的名字一同浮現在石柱上時,季臨淵愣了半天。

這是……有人收他為徒了?

末雪寒,那是他師尊的名字

未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寒氣快速襲來,像是雪山之巅夾雜着雪花,冷冽,又帶着一股松香味。

一白衣修士轉瞬出現在了大殿的石階上。

昆山玉碎的聲音夾雜着未融化的碎冰:“抱歉掌門師兄,我來晚了。”

是末雪寒。

不見君見千機筆已落,他的名字已與季臨淵綁在了一起,笑着道:“不晚,我還怕你來早了呢!”

末雪寒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起初還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轉身看着石柱上浮現的自己的名字,下方還緊跟着另一個名字:

季臨淵。

末雪寒周身冷冽之力瞬間下降了幾個溫度。

蘇黎跟鶴江封立馬退後幾步,生怕末雪寒一個忍不住宰了不見君波及到他們。

“掌門師兄,解釋。”末雪寒将視線從石柱上移開,冷冷看着不見君。

不見君哈哈笑兩聲,拍了拍末雪寒的肩膀道:“師弟,那個孩子正直善良,他沒有接觸過修行,卻憑自己的努力通過了選拔,等你跟那孩子接觸接觸,便知道了。”

末雪寒手掌慢慢攥緊。

不見君瞥見那衣衫褴褛的季臨淵,收斂笑意道:“師弟,我知你不願,可這些年,衆位師弟師妹中,師兄最擔心的就是你,師傅他老人家飛升前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可師兄貴為掌門,有時候顧不上你,師兄就想着有個人陪着你也好,寂月峰上只你一人,太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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