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三)
初見(三)
季臨淵壯了壯膽子,放輕動作小心翼翼将末雪寒屋門前的雜草清理幹淨,這才放心去休息。
時間一晃,幾年轉眼就過去了。
末雪寒出關時,被院子裏的幹淨整潔吓了一跳。
高低起伏的花叢看起來賞心悅目,那棵他照顧了幾年都不曾變化的梨花樹轉瞬便覆蓋了半邊院子,樹下還增加了石桌石凳好乘涼賞景。
看着那充滿人氣的院子,末雪寒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他的師兄師妹斷不會這般幫忙收拾,能踏進寂月峰的除了他熟悉的師兄妹們,還有一人。
前兩年他被迫收下的徒弟。
季臨淵。
末雪寒踏入小院,摸了摸開的正嬌的梨花,撩起衣擺坐在石凳上喝茶。
臨近傍晚,末雪寒才聽到有腳步聲接近,可臨到院子裏時,那腳步聲又放緩了許多,好像怕打擾到什麽人一樣。
末雪寒盯着入口。
沒多久,一個挺拔瘦削的人影出現在他面前。
許是這兩年的日子好了很多,那原本瘦弱的身影如雨後的春筍節節拔高,看起來比之前強壯了不少,但依然比常人瘦弱。
只是那少年眼神清澈,好像汪着一潭幽水,幹淨迷人。
季臨淵每次散堂後都回去寂月峰西側的竹林練劍,随後回到院子裏打理一下花草,晚間便開始修煉靈力,這幾年,他就這麽按部就班的過來了,明明是兩個人的院子,硬生生活出了一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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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看到梨花樹下的雪白身影時,季臨淵吓了一跳。
他急忙行禮道:“師尊,您出關了?”
末雪寒随意點點頭,打量一下院子道:“這都是你弄的?”
季臨淵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道:“沒經過師尊同意就自作主張,還請師尊見諒。”
末雪寒沒有回話,他看着四周生機勃勃的院子,各種花草交相輝映,錯落有致,小院一改往日的單調乏味,确實好了許多。
不得不說,季臨淵的品味還是不錯的。
末雪寒看了大半天,看季臨淵還站在那裏,想了一會冷冷道:“多事。”
季臨淵握着深海沉木雕刻的劍沒有回話。
“下去吧。”末雪寒說完站起身出了院子。
季臨淵行禮送走了末雪寒,瞥見那雪白一角消失在院門口,心裏有些悵惘,本以為他打理好院子,末雪寒對他的印象能稍微改觀一點,未曾想還是老樣子。
好在掌門提前跟他說過末雪寒不善與人交際,他失望一會倒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季臨淵仰頭看着梨花樹,自嘲的搖搖頭回了屋子。
末雪寒找到不見君時,不見君腦袋上蓋着書本四仰八叉靠在書案那邊呼呼大睡。
看着睡姿極不雅觀的不見君,末雪寒蹙着眉頭敲了敲書案。
不見君吓的一激靈,慌忙起身,搭在腦袋上的書本瞬間滑落到底。
看清來人,不見君眯眯眼睛道:“出關了?”
末雪寒點點頭。
不見君撿起掉落的書本道:“找我有什麽事?不是又要外出歷練吧。”
這幾年,末雪寒要麽閉關要麽外出歷練,恨不能幾年才能見一次。
末雪寒搖搖頭:“季臨淵,讓他拜入掌門師兄門下吧。”
不見君擡起頭認真道:“你閉關幾年不知道那孩子的性子,怎的一出關就要趕他走?”不見君思索一會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因為他動了你的院子?可我覺得他打理的不錯啊。”
末雪寒轉身徑直昨在下方的木椅上:“他現在修為如何?”
“築基中期。”不見君挑起一側眉毛道:“不會吧,你都沒見到他?你好歹是他名義上的師尊。”
末雪寒端起茶盞道:“見到了,只是沒仔細看。”
不見君了然緊跟着起身坐到他對面:“那孩子資質自然是比不上當你的年,但他修煉刻苦,功課門門都是甲等。”不見君邊說邊倒茶道:“雪寒,雖然當年是我逼你收了他,可你與他接觸一下便知道,臨淵是個極好的孩子。”
末雪寒冷冷看着不見君。
原本以為他閉關幾年不去管他,季臨淵能主動改拜他人,未曾想他居然還待在寂月峰。
“我教不了他什麽。”末雪寒聲音如霜:“掌門師兄,我冷心冷情,修煉的是無情道,那個孩子周身那樣溫和,你覺得他适合無情道嗎?”
不見君呵呵一笑:“那麽好的孩子,你就是想教他無情道我也不會同意的!”
“既如此,不如讓他改投掌門師兄門下。”
不見君吸溜溜喝着茶,雲霧袅袅,滿口清香,他在那氤氲水汽種擡眸看着他冰霜色的師弟道:“雪寒,你怎麽還不明白,我叫臨淵拜你,是為了能有人陪陪你,自左嶺奉……”話說到這,不見君急忙受聲停下,兩人沉默了半天,不見君嘆口氣道:“這是師兄的私心,你只當是我對不住臨淵罷。”
沒能讓不見君改主意,末雪寒也沒多待。
看着末雪寒寂寥的背影,不見君仰頭望了望寂月峰,嘆口氣自言自語道:“臨淵啊,就當師伯自私,你師尊以後就靠你了。”
這一折騰就到了晚上,末雪寒回到寂月時,覺察到院子裏沒有季臨淵的氣息,他放大感知,才發現西側竹林中的身影。
末雪寒腳步一頓,轉頭去了竹林。
竹林中寂靜無聲,深海沉木重于平常的長劍,但季臨淵練劍那麽久,早習慣了那重量。
木劍劃過,帶起落葉,破空的聲音在竹林裏越發明顯。
末雪寒說不動不見君,便想着從季臨淵這邊下手。
只是看到季臨淵練劍的身影,末雪寒卻頓住了。
他舞劍的身影像極了左嶺奉,就如當年左嶺奉随師門暫住寂月峰的那一段時間,兩人一起練劍,一起修行,可那一段日子終究是離他遠去了。
末雪寒收斂氣息想的認真,季臨淵修為不高也沒有發現末雪寒的身影,他适時收劍,練了那麽久,今日可算是順利完成了,只是有個地方他練起來有些不流暢,怪怪的。
季臨淵把剛才怪異的那一段重新練了一遍,越練越覺得不對勁。
末雪寒見此,沉默一會,擡手間,竹林散落的竹葉飛速聚集為一個人影,一招一式的練着季臨淵所練的劍招。
季臨淵見此,目不轉睛的看着,直到那竹影将他覺得那怪異的一式練出來,季臨淵才發現是自己手腕發力的方向偏了。
等演練完後,竹影便消散在了原地,化為一堆枯葉。
“多謝。”
季臨淵朝着那竹影行禮後,迫不及待的開始重新練起那一招,雖練的大汗淋漓,季臨淵的眼眸卻越來越亮。直到月上中天,季臨淵才收了劍。
末雪寒在旁邊看了他半天,夜晚天涼,風一吹,帶起片片落葉自他腳邊滾過,她看着季臨淵被月光照的柔和的的側臉,就記起了當年他跟左嶺奉見面的那一天。
那時候末雪寒還是少年,因為資質上乘,他的師尊對他極為嚴格,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他一人在竹林裏練劍,然後就看到一個吊兒郎當的玄衣少年扛着深海沉木劍叽叽歪歪的朝他走來。
看着一臉冷漠的末雪寒,左嶺奉一怔,扛着劍走過去開口道:“嗯?你也在這裏練劍?太好了,這下可算不無聊了。”
那少年極為啰嗦,邊練劍便朝他絮絮叨叨珙桐派的門規有多嚴格,那深海沉木劍有多沉,啰嗦了半天,末雪寒實在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閉嘴!”
左嶺奉一怔,跑過去圍着末雪寒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末雪寒:“……”
末雪寒手中的深海沉木咔咔爬上一道裂隙。
“哎,我怎麽沒見過你,你叫什麽名字。”
末雪寒默默離他遠點,繼續練劍。
左嶺奉只當沒看到他的冷漠,趁空一把勾住他肩膀道:“別這麽冷漠嘛,友好一點,你這麽冷漠會沒有朋友的,我叫左嶺奉,今日才到珙桐派,你叫什麽名字?”
末雪寒一把拍掉他攬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瞪了他一會,直接轉身離開了竹林。
走遠了還能聽到後面左嶺奉叽叽喳喳的聲音。
本以為以後就見不到左嶺奉了,奈何第二日的學堂上,末雪寒又見到了左嶺奉。
“喲,雪蓮又見面了!”左嶺奉踏入學堂一眼就瞧見了靠窗而坐規規矩矩沉默寡言的末雪寒,他徑直走到末雪寒旁邊的空位上,倒拿狼毫戳了戳末雪寒的胳膊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
末雪寒冷冷瞥他一眼,又将視線移到桌面上的心法上。
“啧,這麽高冷?這聲雪蓮叫的真是不虧。”
坐他前面的鶴江封聽了半天好奇回頭道:“雪蓮?什麽雪蓮?”
“他喽!”左嶺奉撐着額頭,吊兒郎當的拿狼毫指了指端正而坐的末雪寒解釋道:“你看他那麽冷漠,長的也好看,又白又淨,周身纖塵不染,他既不告訴我名字,我叫他一聲雪蓮不過分吧。”
“雪蓮……”鶴江封側頭看了一眼沉默的末雪寒,想了半天點點頭道:“說的有理。”